崔江是長輩,所以並沒有像普通的訪客那般被安排到了中庭,而是直接由玉簪引著來到正屋。

玉簪原本要請兩位不速之客去花廳小坐,但崔江卻擺出慈愛長輩的模樣,硬是跟著她來到蕭南的寢室。

嘴上還說什麼:“小八娘子懷著孩子呢,哪能讓她太過勞累,我又是個隨性的人,根本不在意那些個俗禮,反正都是一家人,還那麼客套的去花廳做什麼。

倒是去寢室更親熱些.”

玉簪直撇嘴,暗道:誰和你是一家人呀?我家縣主懷孕都六個月了,也不見你來看她,上一回來還是為了打探情報。

還有這個武五娘,她、她又算哪門子家人,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怎麼就好意思往親戚家的寢室跑?難道她就不擔心,八郎君也在寢室裡?但崔江的身份擺著,玉簪就是再不願,也只能聽命。

還好崔江在不涉及金銀的時候,大腦的執行還算正常,她也沒真大喇喇的往裡闖,而是安靜的站在一旁,等候玉簪的通傳。

當然,在玉簪通傳的時候,崔江也沒閒著,一雙帶著幾分市儈的眼睛,滴溜溜打量著寢室外間兒的傢俱和擺件兒。

恩恩,還真別說,小八娘子的身家還真不少,瞧瞧,這是官窯的青瓷吧?還有這個紫銅鼎,應該是南朝的古物吧?咦,地上鋪的這是——就在崔江垂目研究地上的紅色地衣時,耳邊傳來蕭南不悅的喊聲。

什麼意思?什麼叫不讓她休息?崔江‘欣賞’的表情一冷,目光不善的盯向玉簪,怒喝道:“哼,好個縣主娘子,好大的架子呀,竟連我這個姑母都不放在眼裡?!”

玉簪並不覺得自家縣主說得有什麼不對,全家人都知道,縣主現在情況特殊,上至老夫人、下至八郎君,誰都不敢讓她太過勞累。

就是大夫人,也已經強制性的免了縣主每隔幾日的請安,直說讓她好好養胎,規矩什麼的等生完孩子再說。

結果,如今卻又一個眼裡只有金銀之物的姑太太忽然跑到縣主門前,也不問問縣主現在身體可否康健,便擺出一副長輩的模樣,剛才話裡話外的還說什麼‘規矩’,哼,依她看,崔家最沒規矩、最不靠譜的就是這位大姑太太。

不過,玉簪性子沉穩,心裡再有不滿,也不會表露分毫,她垂下頭,緩聲解釋道:“大姑太太見諒,我家娘子自從懷孕後,就變得有些嗜睡,這會兒估計還沒醒,所以——”所以,您就當縣主在說夢話好了!崔江大怒,她雖然吝嗇、小氣,但並不意味著她會卑躬屈膝,好歹也是世家千金出身,哪會沒幾分脾氣。

再說了,崔江若只是單純貪財,她也不會跟夫家鬧得水火不容,她之所以和離,她的壞脾氣,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直到今日,即使寄居在孃家,崔江的性子也沒有絲毫改變,但凡是有一點兒不合心意,她便會吵鬧出來。

現在她能和顏悅色的來辰光院示好,也只是看在武家小娘子許下的重謝,以及她的些許小算盤的份上。

但是蕭南主僕的話,卻惹惱了崔江,讓她暫時忘了之前的計劃。

武五娘見狀,嘴角微翹,她就知道,她這步棋不會走錯。

呵呵,吵呀,繼續吵,表姐說過,這位崔家大娘子可是有名的悍婦、潑婦,曾經為了一盞燕窩粥,硬是派人將大廚房砸了個稀巴爛,堵在大少夫人的門前,哭鬧了大半天呢。

蕭南也是京城有名的悍婦,如今一老一小兩大悍婦湊在一起,不知道會有怎樣的熱鬧呢。

就在這時,屋子裡忽然傳出一聲驚呼,隨即就是一聲慘叫——“啊~~~”玉簪大驚失色,這、這是縣主的聲音。

她慌忙喊道:“縣主,您怎麼了?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蕭南在桃源裡聽到了外頭的聲響,原以為有小青在,只需讓它說一句‘不許打擾’,就是崔幼伯也不會闖進來騷擾她的休息。

可只聽了一句,她就站了起來,天呀,崔、大姑太太怎麼來了。

一想到這位極品姑母的光輝戰績,蕭南也顧不得休息了,慌忙從桃源裡閃了出來。

小青一眼便看到了蕭南,興奮的從帳子上飛了下來,還邀功似的站在她的肩膀,小腦袋摩挲著她的臉頰。

蕭南卻沒好氣的瞪著它,這傢伙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教它的話一句不說,卻在這裡張嘴胡來,結果得罪人了吧。

曲起手指,蕭南用力敲了小青一記,痛得它哎喲飛到一旁,委屈的看著她。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這傢伙的那聲哎喲,還是模仿著蕭南的語氣來的。

是以,蕭南聽到玉簪關切的詢問後,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三兩步走到床前,在地上找了個合適的位置,躺了下來,嘴裡卻連聲呻吟:“……痛、痛,好痛,快來人,快來人呀.”

咣噹一聲,房門被開啟,玉簪和玉竹三步並兩步的跑到榻前,看到蕭南捧著肚子倒在地上,嚇了一跳,慌忙扶起她,“縣主,縣主,您怎麼了?啊?是不是摔到哪裡了?”

蕭南一邊呻吟著,一邊悄悄拉拉玉竹的衣袖,衝她眨眨眼,然後又用手在玉竹的胳膊上寫了個‘八’。

玉竹頓時明白過來,忙站起來,大聲喊著:“縣主,您且撐一下,婢子這就去找太醫!”

說著,也不管門口那兩個呆若木雞的訪客,玉竹推開她們,奪門跑了出去。

武五娘迅速反應過來,她知道,此刻,她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崔江還好,畢竟她是長輩,又是崔家的人,不管蕭南到底有沒有事兒,都不會追究道崔江頭上。

但是她武五娘就有些不妙了——出現在蕭南小產的現場,不管跟她有沒有關係,她的名聲也會有礙。

還有,武五娘有預感,蕭南很厭惡她,連看她的眼神都滿是寒意。

若是這次,蕭南藉此誣陷她,她身邊連個自己人都沒有,倒是屈死了都沒人知道呢。

至於崔江,哼,不是武五娘看不起她,似她這般眼裡只有錢的吝嗇鬼,蕭南只需給她個金鐲子,她便能幫著蕭南作偽證。

權衡半天,武五娘還是拉著崔江的胳膊走了進來,邊走還便關切的問:“哎呀,八少夫人,您怎麼了?是不是睡覺不小心滾落下來?要不要緊?玉簪,要不要咱們幫忙,大姑母是長輩,也有經驗,好歹也能搭把手.”

簡單兩句話,武五娘把崔江推了出來。

蕭南卻似沒有聽到,仍兀自抱著肚子呻吟。

玉簪卻一臉怒氣的抬起頭,冷聲道:“婢子剛才就說了,縣主現在身子重,受不得驚擾,結果您兩位還——”這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玉簪故意提高聲音,喊道:“五娘子,您這麼善良,這麼溫和,婢子求求您了,您能不能別再打擾八娘子了?”

武五娘愕然,立刻便意識到可能有詐,她正要開口喝止。

玉簪卻又搶道:“八娘子敬你是客人,不好意思說難聽的話,但您也要有分寸呀。

這一趟趟的往辰光院來,您到底要做什麼?八娘子懷著身子不能操勞,連老夫人都準了她好生靜養,您卻故意把大姑太太拉來,到底有何居心?”

“住口!你、你胡說什麼?!”

武五娘嚇了一跳,她直覺的往後回頭,卻看到崔幼伯正滿臉驚詫的站在門口。

緊張的吞了吞口水,武五娘強令自己立刻鎮定下來,冷聲道:“我和大姑母不過是關心縣主,特來看望她,結果剛走到門前,縣主就對大姑母口出狂言,緊接著又倒在地上……我知道你關心縣主,可也不能信口胡說呀.”

說著,武五娘又故意扯了吧崔江,“大姑母,咱們可是連縣主的衣角都沒摸到呀,您說是不是?”

還真想誣陷我?崔幼伯卻沒心情聽這些,幾步衝進屋子裡,抱起蕭南,關切的說:“喬木,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可是寶寶有什麼不妥?”

經過幾個月的朝夕相處,崔幼伯對蕭南雖不能說有多喜歡,但在心理上已經完全接納了她。

再加上,崔幼伯天天給肚子裡的寶寶讀書,時不時的感受那個小生命強有力的胎動,體味到了血脈的延續。

這個孩子,不是他唯一的孩子,但卻是讓他記掛在心上的小生命,每一天,崔幼伯都掰著手指頭等著它的降生。

剛才他給寶寶讀書的時候,蕭南還好好的,他不過出去了一個時辰的功夫,怎麼、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蕭南忍著呻吟,痛苦的說道:“沒事兒,就是、就是剛才睡覺的時候,忽然、忽然聽到有人吵架,便被嚇醒了,一時不察竟滾落到床下.”

這時,蕭南似看到了門口呆愣的兩個人,忙解釋道:“八郎,這、這不關姑母和五娘子的事兒,都是、都是我不小心,真的,你千萬莫生氣呀.”

武五孃的臉色更黑,心說話,你這是陷害呢還是陷害呢還是陷害呢!ps:額,昨天某薩又食言了,真是抱歉,某薩一定會努力更新滴,還請親們繼續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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