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去病的能力或許不強,但人並不笨,至少基本的突襲規矩還是知道的。

他的大軍,一路趕來是口銜枚、馬裹蹄,上千號人行軍也沒有弄出什麼動靜。

兵馬哪怕是就地吃飯,也都沒有生火,從李去病、崔幼伯等官員到最普通的兵卒,大家全都在肯幹糧。

是以,哪怕大軍將土堡團團圍住,土堡的哨兵也沒有發覺。

除了李去病等人謹慎外,土堡自身也有狀況。

因為,整個土堡的人都在慶功,慶賀他們接二連三的勝利。

尤其是三日前,他們飛奔幾百裡,直接殺入湟水縣城打劫,輕輕鬆鬆的就把火器搞到了手,既在幕後老闆面前露了臉,又切切實實的拿到了好處——嘖嘖,這些火器可都是留給自己用的呀。

一想到自己也能拿到最先進的武器,對敵的時候,可以以一當十、甚至以一當百,每個人都露出發自內心的歡喜。

能不高興嗎,他們是馬賊,刀口上舔生活,不定那日就有可能受傷、乃至喪命。

而有了火器在手,就等於他們的安全多了一層保護呀。

而且董校尉說了,這次打劫的火器很多,堡內的馬賊人手一支,包括那一百多名突厥人。

此話一落,就是老成持重的安索基童鞋,也不禁咧開大嘴呵呵傻樂。

每個人都得到了實在的好處,大家都很高興。

董遠也不是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痴漢,至少他知道聽他哥的話,但凡是他哥的命令,他都乖乖的執行,不敢打半分折扣。

他哥說了,安索基是個有能力的人,不過不是唐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用他的時候,一定要謹慎。

所以,董遠對安索基以及他帶領的一干突厥人很是防備,每次打劫回來的戰利品,他根本就不讓安索基沾手。

他哥又說了,用人之道,要賞罰分明,安索基雖是異族,但對董家還算忠心,凡事不能逼得太緊,有時候也要適時的給點兒好處。

所以,董遠見這次火器數量很多,又怕只分給自己人會引起突厥人的不滿,萬一再弄出個‘兵變’啥的,壞了大兄的事兒,他定落不得什麼好。

於是,董遠頭一次很大方的把火器分發給了安索基的人,還異常大度的表示:能取得這麼多的勝利,全靠安索基以及諸多兵士,所以,他要好好犒賞大家。

犒賞這種事兒,自是沒人反對。

就這樣,董遠命人宰了幾十頭羊,在練武場架起了七八口銅鼎,除了做羊肉銅鼎外,還架起了火堆,烤個全羊神馬的。

董遠又讓人抬來一缸一缸的酒水,很大方的對大家夥兒吆喝:羊肉敞開了吃,酒水敞開了喝,大家盡情享用!老大都發話了,大家還客氣什麼,直接挽起袖子、甩開腮幫子可勁兒吃喝。

這次慶功的動靜不小,連西州的董達都聽說了,為了鼓舞軍心、為了表示他這個老闆很看重大家,董達也趕來為眾人慶賀。

原本,董遠弄的慶功宴已經告一段落,但董達這一來,宴席就不能撤。

董遠的機靈勁兒也上來了,連忙吩咐廚子再去弄些羊肉、駱駝肉,又悄悄命人去採購些酒水,確保眾人可以繼續狂歡。

如此一來,這場慶功宴足足鬧騰了兩日兩夜。

昨夜大家一通狂飲,個個都醉得不省人事,就是負責放哨的人也都偷偷溜去喝了不少,這會兒一個個醉眼惺忪的倚在土堡門樓的土垛上打盹兒,根本就沒發覺四周的動靜。

但,很快,他們便發覺了。

因為,李去病的大軍開始攻城了。

草草的用了乾糧,又灌了幾口水,李去病一抹嘴上的水漬,翻身上馬,領著一干官員衝在佇列的前方。

大軍緩緩逼近土堡門樓,在距離還有十來丈的地方,李去病勒住韁繩,端坐馬上,他看了看土堡上東倒西歪的門衛,冷笑連連,正欲招呼兒郎們向前衝。

緊跟他身側的崔幼伯卻湊上前來,低聲道:“舅父,我有個法子,可以不費一兵一卒開啟土堡的大門.”

李去病扭頭看向他,驚訝的說道:“哦?什麼法子?”

崔幼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手底下有幾個人,他們、他們出身市井、混跡江湖,會些上不得檯面的小把戲——”比如開個鎖呀,翻個牆呀,他們都非常拿手。

剩下的話,崔幼伯沒好意思說出來,不過李去病卻聽明白了。

他微微一笑,道:“英雄不問出身,若他們果能辦成此事,本都護給他們前程!”

李去病說得很大氣,若是換做平日,他定看不起這些閒人無賴,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嘛。

眼前這個土堡,看著有些破舊,門樓、牆體卻修得非常堅固。

若是強攻,死傷不可避免。

如今能有更巧妙的法子,他為何不用。

崔幼伯忙拱手:“我代他們謝過舅父,舅父放心,他們定能將此事辦得妥妥的。

這些人在土堡待了這些日子,進進出出的不知多少次,如今不過是翻個城牆,順手幹掉門樓上的衛兵,簡單得很哪!李去病微微頷首,表示自己拭目以待。

崔幼伯命人喚來那幾個奇人異士,先給他們介紹了李都護的身份,然後將他的承諾複述了一遍。

幾位奇人在聽到李都護的身份時,眼中就已經泛起了亮光,聽完崔幼伯的話,他們已經激動得不能自己,紛紛拍著胸脯保證,定會好好為都護效力。

言罷,幾人快速的跑到土堡大門兩側的牆下,抬頭目測了下距離,然後從衣襟裡取出一盤繩索,繩索的一頭綁著個鐵爪。

只見他們緩緩轉動繩索,猛地一用力,鐵爪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然後穩穩的落在土牆上。

緊接著,幾人拉了拉繩索,確定沒問題後,紛紛躍起身子,順著繩索嗖嗖的爬了上去。

只把李去病等一干人看得目瞪口呆,郭繼祖則是一臉土色。

還不等眾人感嘆兩句‘術業有專攻’,就聽得門樓上幾聲慘叫,還有幾聲叫了一半就被人消音的呼救聲。

再然後,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土堡的大門緩緩開啟,幾位奇人臉上沾著點點血跡,衝著李去病拱手,表示任務順利完成。

靠,這麼簡單就把門開啟了?李去病心中默默的吐槽了一句,然後抽出腰間的橫刀,喊道:“兒郎們,衝呀~~”“嗷~~”眾府兵宛若下山的猛獸,齊聲嚎叫了一聲,飛快的衝入土堡。

崔幼伯也舉起橫刀。

崔家部曲紛紛打馬跟上,他們手裡拿著的不是橫刀,而是新制的火器。

只見他們一手持韁,一手端著火器,看到馬賊就直接射擊。

“嘭~”“啊~”“殺呀~”“糟了,有人突襲~”“董郎,董校尉,快醒醒呀,有敵情!”

“……%#&@”土堡內,頓時雞飛狗跳、鬼哭狼嚎,在諸多嘶喊聲中,還夾雜著幾句突厥語。

衝在前頭的李去病,心裡狂喜,難道這是賀魯的人?不能怪他驚喜過望,實在是最近一段時間,賀魯似是鑽進了地下,任憑平西大軍分幾路在草原上尋找,也找不到西突厥的主力。

此地緊靠邊境,土堡又是被西突厥燒殺劫掠一空的,那些所謂的馬賊極有可能就是賀魯的人馬呀。

若是他能剿滅這群人,那功勞豈不是妥妥的?!李去病越想心頭越熱,揮刀的手不停,一邊拼命砍人,一邊吆喝眾將士:“大家小心,這些馬賊是西突厥的人!”

還有一句沒說出來的話,“西突厥人彪悍,大家千萬小心呀!”

不過,再彪悍的人,他也抵不過酒精,堡內的人早就醉得不省人事,饒是四周喊殺聲一片,大部人依然打著山響的呼嚕,在酒醉中被人砍殺。

整個剿匪過程進展的異常順利,李去病這邊幾乎沒有什麼傷亡,而土堡馬賊則死傷八九成。

剩下的不到一成的人,還是看在他們貌似頭領的份兒,特意留下來的活口。

李去病領兵一年多,也曾參加過數次小規模的戰役,但這麼輕便就勝利的戰役,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是以,李去病異常興奮的提著橫刀在院子裡轉來轉去。

這時,幾十個兵卒拖著三四十個宿醉不醒的人走了過來,領頭的小隊長抱拳回稟:“好叫都護知道,咱們抓了幾個活口!”

“哦?可都是突厥人?”

李去病已經給這些馬賊的身份做了確定,甚至他都想好了給皇帝的報功摺子怎麼寫,所以聽到有活口,很是興奮的問道。

“……”小隊長吞了吞口水,道:“額,有幾個是突厥人,不過大部分卻是、卻是唐人,其中、其中還有一個是、是都護府的長史……”“什麼?”

李去病嚇了一跳,快走幾步來到近前,直接用刀柄托起某人低垂的腦袋,看清那人的面貌後,不禁失聲道:“董達,竟然是你?!”

這時,又有幾個兵卒來回稟:“報都護,在土堡的地牢中發現十幾個婦孺,她們稱自己是邊民,被郭別駕串通突厥匪人劫掠至此……”崔幼伯等一干文官剛走進院子,便聽到了這句話,郭繼祖一個倒仰,直接昏死過去。

三縣令中,體型微胖的縣令見狀,忙道:“使君,郭某昏倒了!”

ps:謝謝yixingai、雯雯心心、邀月青旋親的小粉紅,謝謝女媧傳人親的打賞,謝謝親們的訂閱,謝謝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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