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

正如白大大的詩句中描寫的那般,整個京城,佈局嚴整,雄偉的坊牆將城市分割中一個又一個小城池,憑高看去,仿若一副規整的棋盤。

長壽坊,位於這個棋盤的西南方,屬於京城中較為荒涼的地帶。

沒錯,就是荒涼。

有人可能就會問了,這裡不是京城嗎?而且看地圖,長壽坊距離赫赫有名的西市貌似也不遠呀,怎麼就荒涼了呢。

這跟京城的人口分佈有關係。

人常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在京城,便有‘南虛北實’‘東貴西富’的說法。

說來也不難理解——皇宮居於京城北方,它周圍的地段自然是高官、顯貴以及皇親們定居的地方。

同樣是靠近皇宮的北側,東邊和西邊又有不同。

因為皇宮大內在東側,所以聚居在東側的達官顯貴比西側的多。

這就是所謂的‘東貴’。

而西側呢,則因為有西市,聚居的商賈比較多,當下最有名的京城第一首富王金寶就居住在西市東南角的延康坊。

這一帶商人云集,商業也高度發達,絕對當得上一個‘富’字。

只是,城西商人聚居,引得來自海內外的不少商人來此居住,也讓這一塊區域顯得有些魚龍混雜,南邊呢,尤其是南三列坊,位置偏遠,地勢又低,雨季的時候很容易發生水災,被京城的人成為‘圍外’,居住的人就比較少。

長壽坊恰處在西邊和南邊的交匯處,雖然毗鄰延康坊,但其繁華程度絕對不能跟延康坊相比。

而崔幼伯的寵妾木槿女士,此刻正在長壽坊的崔家別業‘靜養’。

說是別業,其實更像是一個農莊。

不要以為京城就沒有耕田,事實上,在很多偏遠的坊裡,因居民較少,坊內耕墾種植、阡陌相連。

“娘子,該用朝食了.”

一個身穿綠色丫鬟服侍的小丫頭端著個食盒,走了進來,她一進門,便看到小腹微凸的木槿,正伏在書案上寫著什麼。

小丫頭年紀不大,約莫十二三歲的模樣,聽她說話的語氣和神態,也不似崔家的家生子。

至少,崔家的家生子絕不會稱呼木槿為‘娘子’。

木槿似是沒有聽到小丫頭的招呼,仍低著頭繼續寫信。

好一會兒,她足足寫了四頁紙,每一頁上都是一行行娟秀的小楷——這還是崔幼伯手把手教的呢,若是讓嚴謹的崔守仁看了這字跡,定會火大,繼續押著崔幼伯在祠堂陪祖宗。

寫完信,木槿又仔細的檢查了一番,確定沒有錯別字後,這才小心的將紙疊好,放入信封封好。

門外,小丫頭沒有木槿的命令,她也不敢擅入,雙手打著顫的託著食盒,好容易看到‘娘子’做完了正事兒,這才又小聲的提醒,“娘子,時辰不早了,該用朝食了!”

但木槿仍舊恍若未聞,悶頭忙著自己的事兒。

她先是起身從榻邊的衣櫃裡取出一件紫色的圓領襴衫,小心的平鋪在榻上,衣服做得很精緻,針腳密實,領口、袖口處各用深紫色的繡線繡了兩指寬的鳥獸花紋。

蔥白玉手輕輕撫過袖口處的花紋,木槿的臉上露出甜蜜的神情,唇角也忍不住的上揚。

只是,這種笑容並沒有延伸開,很快的,木槿許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俏麗的臉上陰雲密佈,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提醒自己,她很有可能將手裡的襴衫撕破。

長長的嘆了口氣,木槿將襴衫疊好,小心的方子一個一尺見方的黑漆盒子裡,隨後又從繡籃裡挑出兩個新制的荷包一併放了進去。

最後,她又把信封放在衣服上,確定沒有遺漏後,這才合上盒蓋上的銅釦,拿了一把小巧的銅鎖鎖上。

“你進來吧.”

木槿頭也沒抬,淡淡的吩咐道。

“是,娘子.”

小丫頭嘴上恭敬的應著,心裡卻暗罵不已,真是個惡婦,明明聽到了我的話,卻一聲也不吭,難怪被夫家放逐到這裡來。

“你把這個交給管家,讓他交給我大兄.”

木槿拍拍盒子,吩咐道。

小丫頭將食盒放在食案上,快走幾步來到榻前,看了看那盒子,卻並沒有接過,也沒有答應,只是故作為難的搓著手。

木槿撇撇嘴,眼裡閃過一抹厭惡,心說話,該死的賤婢,每次做事都要好處,難怪一輩子都只能在這破地方當差。

但她現在還在人家的屋簷下,心裡再氣恨,該低頭的時候也要低頭呀。

只是她來到別業後,讓這丫頭給孃家和兄長送了幾次信,已經把身上的現錢都花完了。

而荷包裡的那些金葉子,是去年生辰的時候,郎君特意命管事打了送給她的,她一直都捨不得用。

而除了那包做工精巧的金葉子,她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

木槿一邊想著,一邊打量著這間在她看來無比簡陋的房間,以及室內可憐的幾件傢俱,隨後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好,就是它了。

恨恨的拔下手腕上的一隻鎏金鐲子,木槿說道:“這個鐲子有二兩多重,雖不是赤金的,但也足夠買下七八個像你這樣的小丫頭.”

小丫頭眼睛黏在了鐲子上,雙手也不自禁的伸了出去。

天呀,金鐲子,是真金的鐲子哎。

她不過是農戶家的女兒,去年阿耶病了沒錢買藥,便把她賣給了田莊的管事。

那管事雖然也是田莊管事,但跟木槿的大哥範德志相比,絕對是小巫見大巫。

范家雖是崔家部曲出身,但祖上跟著崔家的先祖闖過亂世、上過戰場,積累下的財富也不少(打仗很能賺呀),家裡也是呼奴喚婢的過著富足生活;而這別業的小管事呢,在崔家根本就排不上名號,手裡也沒有幾個得用的人,就連買這幾個小丫頭的錢,還是打著給別業添置粗使丫頭的名義入賬冊的呢。

其實想想也理解,若是個有靠山的人,哪會被流放到長壽坊來看田莊?不過這次也是歪打正著,管事剛買了小丫頭不久,主宅竟真有主人來別業休養,雖是個失寵的妾,但人家好歹肚子裡還有郎君的孩子呢,不管是男是女,那也是崔家的骨血呀,伺候好了,等人家回到崔家,沒準兒還能提攜他一回呢。

於是,管事便把家裡的所有小丫頭全都派了過來,耳提面命的讓她們好好伺候‘娘子’。

只可惜,管事很快便發現他的美好願望落空了。

因為留在主宅的某個往日夥伴告訴他,這個木槿是個被主母所厭的賤婢,犯了大錯,主母原本要殺她的,但主母也懷了孕,為了給自己的孩子積德,這才放了木槿一命。

至於那主母是哪房哪位郎君的娘子,夥伴也告訴他了,是長房八郎君的娘子。

這位八少夫人可不是一般的貴女,而是聖人的嫡親外孫女,皇后最寵愛的長樂公主的女兒襄城縣主。

乖乖的,竟然是金枝玉葉,是他絕對不能招惹的貴人。

管事害怕了,悔得腸子都青了,為了不讓貴人誤認為他跟那賤婢一夥兒,管事迅速作出了決定。

丫鬟什麼的全部撤回,把木槿從上房‘請’到了客房,一切吃食都按主宅交代的份例,超出的部分全部拿走。

一番折騰下來,木槿氣得差點兒跟管事拼命。

隨後,還是腹中翻身的胎兒提醒了她:沒錯,她現在是失勢了,但她還有孩子,還有孃家,還有前途遠大的大兄。

她必須保住孩子,熬過這段時間,待老夫人和大夫人的怒意消退了,她再想方設法回去就好,沒必要跟這些死狗奴一般見識。

想通了這一點,木槿也安靜下來,好好的養胎。

吃的不好,沒關係,她有錢自己買;不能出去,也沒關係,她有錢買通送飯的小丫頭,讓她給大兄送信;缺補藥、無大夫問診神馬的,統統沒有關係,她有孃家支援……就這樣,木槿在長壽坊的別業住了下來。

惡劣的環境,下人的慢待,這些木槿都可以忍受,但她唯一不能忍受的,則是郎君對她的遺忘。

她來到長壽坊足足四十四天了,但是郎君根本就沒有問起過她,更不用說派人來接她。

郎君忘了她,以及她肚子裡的孩子?這怎麼可以?!範德志是個好兄長,接到妹妹的求助信後,便發動范家在崔家的所有關係,時刻關注著崔家的大小事兒,定期把訊息傳過來。

就連蕭南變了性子,天天給祠堂裡的崔幼伯送吃送喝,夫妻兩個關係正在複合的訊息,木槿也在最短的時間內知道了。

聽到這個訊息,木槿第一個反應是不信,第二個反應便是心痛欲死。

但不得不說,木槿確實有夠堅韌,經過幾天的自我調節後,她很快就平復了心情,開始想辦法挽回郎君的心。

“啪!”

木槿拍掉小丫頭伸過來的手,冷冷的說道:“老規矩,等你辦完差事再來領賞.”

平日送封信,木槿都要大兄的回條,而這個木盒,是她努力了十多天的成果,更是挽回郎君的利器,她豈能大意?!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誤闖女人村

撞破南牆

傳奇人生之我的時代

夏牧羊

豪門第一寵妻

白小洛

萬能提升系統

桂書白

最強反派系統?我本來就是反派!

鴻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