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腦消金,嫋嫋散散。

御書房沉重的大門被人咯吱一聲推開,內侍總管的腳步漸漸靠近了過來。

皇上眼皮動了動,抬眼朝他看去。

內侍總管走上前,“陛下,皇后娘娘求見.”

“嗯?”

許久沒有說話,皇上一下子沒有發出聲音,清了一下嗓子才嗯出一聲,眉梢微挑,帶著詢問。

內侍總管便道:“帶了湯和幾樣點心,皇后娘娘說,陛下近日來為了漕運的事諸多勞累,她親自下廚做的.”

皇上就帶著玩味冷笑一聲。

“怎麼?沒有漕運,朕倒是配不上她這親自了!她哪裡是為了漕運,分明是為了刑部尚書,當真以為朕是死的!”

內侍總管立在皇上身側,低了低頭。

帝后關係一直不睦,他比誰都清楚其中究竟。

皇上默了一瞬,目光又落向太后,嘴角忽的勾起一抹笑意,“把東西端進來吧.”

御書房外。

皇后有些焦灼的立在那裡,正琢磨皇上若是不見她該如何,就見內侍總管從裡面出來。

“陛下說,辛苦娘娘了,這些東西,讓御膳房做就好,娘娘每日操勞後宮諸事,實在勞神.”

皇后娘娘心裡都快急出草了,哪有心思與他磨洋工,只客氣笑道:“本宮能進去嗎?”

內侍總管讓一側小內侍接了皇后娘娘親自提著的食盒,慢悠悠將食盒開啟。

一面動作,一面道:“現在不行,陛下批了一下午的摺子,現在乏的很,想要歇會兒,娘娘不如再改個時間吧.”

說著話,內侍總管忽的從衣袖裡面掏出一個製作精巧的小盒子。

小盒子開啟,露出裡面嵌在細絨布上的三根銀針。

他捏了一根出來,朝著食盒裡面的湯便刺了過去。

皇后娘娘在這一瞬間,眼睛都睜大了。

“你做什麼!”

震怒驚愕之下,她嗓音驀的高出幾個度。

內侍總管刺完湯,示意小內侍將裡面的糕點端出,然後面上帶著得體恭順的笑意,朝皇后道:“娘娘也知道,陛下飲食一貫的規矩.”

皇后黑著臉,氣息驟然沉重,“你怕我下毒?”

內侍總管又將銀針刺向那小點心,“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做奴才分內之事.”

皇后揚手朝著內侍總管,啪的一巴掌便摑了過去。

“你放肆!本宮是皇后!你在本宮面前耍這些,你是在羞辱誰!誰給你的膽子!”

內侍總管被皇后一巴掌打的腦袋朝一側甩過去,他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般,舌頭舔了一下嘴角,銀針刺完最後一塊點心。

“娘娘息怒,宮中規矩,陛下要吃的東西都要檢驗過,奴才伺候陛下,不敢大意.”

說罷,內侍總管將銀針收起,小盒子放好,從小內侍手中接過那食盒,“娘娘若無別的吩咐,奴才便將食盒送給陛下去.”

皇后差點讓他氣炸了。

內侍總管多的一眼都沒有看皇后,提著食盒轉身進了御書房。

御書房大門砰的關上那一瞬,皇后只覺得差點一口血吐出來。

實在是,欺人太甚!她是皇后!這死太監就這麼當眾羞辱她!當真沒有王法了!可她現在也不敢真的衝進御書房去。

怒氣在心頭遊竄,憋的胸口生疼,皇后死死扯了扯手中的帕子,甩手離開。

出了御書房小院,她還氣的全身顫抖。

御書房。

內侍總管將食盒提進去,皇上便吩咐他點燈。

燭光一亮,皇上覷著他的臉,“你何苦.”

內侍總管默不作聲。

皇上就嘆了口氣,“想給朕出口氣?”

內侍總管還是不說話。

皇上就沒好氣笑了笑,“你這老東西,越活越幼稚了,你這麼惹她,她肯定給你穿小鞋,你哪擱得住她折騰.”

內侍總管就悶悶道:“折騰老奴,也比折騰陛下強.”

“你臉不疼?”

皇上正說話,癱在地上的太后動了。

皇上和內侍總管齊齊轉頭看過去。

她頭上簪著的步搖晃了晃,發出與地面碰撞的清脆聲音,緊跟著,太后娘娘結結實實打了個豪放的噴嚏。

口水都能濺出三尺。

隨著噴嚏聲落,太后娘娘幾乎是彈跳一般一個軲轆從地上坐起來。

那動作敏捷的,彷彿根本不是一個養尊處優的老太太,活像是沙場女將。

坐起來之後,她臉上的震驚和茫然交錯,彷彿用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在哪。

反應過來之後,一張養尊處優的臉,就徹底黑了。

她還在御書房!而且,在地上!從這個情況看來,從她之前昏倒到現在,她就一直在地上。

意識到這一點,太后霍的抬眼朝桌案方向看去。

入目就看到皇上和內侍總管雙雙一副看戲的表情,正盯著她,太后娘娘差點被這場面刺激的二度吐血。

她重重冷哼一聲,臉上裹著一層厚厚的恥辱感,用手撐著地面,起身。

“哀家可真是有個好兒子.”

皇上坐在寬大的椅子上,一手托腮,看著太后,“母后都能假傳聖旨了,朕的確是個好兒子,這天下都與母后共享.”

“所以,你就這麼報復哀家?”

太后看著皇上,母目光,恨不得直接把皇上給射穿。

現在都掌燈了。

她在地上,結結實實躺了有五個時辰!五個時辰!她是個太后!不是個隨便什麼的卑賤之婢!皇上讓太后這話給惹笑了,“報復?母后多心了,你是朕的親生母后,兒臣怎麼會報復您?兒臣只是看著母后睡著了,想著母后既要幫著皇后統領六宮,又要幫著朝臣處理私事,實在太過殫精竭慮勞心勞神,捨不得打擾母后。

兒臣不夠貼心嗎?”

“你......”怒火在太后心頭像是一捆二踢腳一樣,轟的就炸了。

她抬手直指皇上。

太后與皇上,這些年關係一直緊張。

可從來也都是彼此面子上過得去。

像今天這樣的,還是頭一次。

只要一想到自己居然在御書房的地上躺了五個時辰沒有人問津,太后氣的能原地裂了。

一張嘴,哇的一口血就噴了上來。

皇上瞧著太后,幽幽道:“看來這些年,朕對母后,當真是孝順,這能吐血的,都是平日裡營養足夠,若是窮苦人家,哪能吐得出血,這吐得都是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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