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三月。

這就等於是罷免了他!就算沒有罷免,等他再回來,這刑部尚書的位置,也是別人了。

這個別人,不管是鎮國公一黨的人,還是二皇子一黨的人,亦或者是保皇派的人,不管是誰,都不是他了。

刑部尚書心頭的恐懼猶如瘋狂生長的蔓草,緊緊的把他五臟六腑勒住。

“陛下.......”不等刑部尚書話音出口,周懷山在一側涼涼的看著他。

“當年,榮陽侯八個兒子都扛不住被人闔府滅門,你有幾個兒子能扛得住被誅滅九族啊。

你今兒,從進了御書房到現在,你說的每一句話,認真計較的話,都是欺君之罪吧。

欺君之罪,就是要滅九族吧。

怎麼?眼紅榮陽侯?”

滅九族,欺君!這兩個詞,像是兩把巨大的鼓槌,在刑部尚書天靈蓋上狠狠砸下。

他今兒的話,認真計較,幾乎都是假話,認真計較,的確算的上是欺君之罪了。

巨大的恐懼縈繞全身,刑部尚書只覺得眼前有些發黑,喉頭像是湧動著一股腥味十足的巨浪,想要破喉而出。

他是怎麼被拖出御書房,又是怎麼一步一步從冗長的宮道離開皇宮,已經記不起來了。

刑部尚書一離開,國子監祭酒的目光就斜斜的落向了一旁倒地的太后身上。

沒錯。

剛剛太后一頭暈倒在地,並沒有人立刻去扶她,皇上甚至連看都沒有朝那邊看一眼。

內侍總管始終低著頭垂著眼,就跟睡著了似的。

這就好像,那邊癱著的不是堂堂太后,只是一堆......穿金戴銀的肉!老肉!嘖!御書房裡,一時間空氣說不上有多凝重,但是也壓得人不太舒服。

沉默了不知有多久,祭酒大人只覺得自己的腿都要站不住了的時候,皇上終於開口了。

“你剛剛吃的醬肉包是什麼肉?”

“羊肉,羊肉大蔥,裡面還放了點葫蘆絲,挺好吃的,真的.”

“行,下次進宮,也給朕帶點兒.”

“帶點幹嘛?您真敢吃啊?”

“讓你帶你就帶,哪那麼多廢話!”

“嘖,草民遵旨.”

祭酒大人......你們兩個在這種場合討論這種話題,真的合適嗎?咕嚕!祭酒大人的肚子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皇上和周懷山幾乎是異口同聲笑了出來。

御書房裡的空氣,似乎在這一瞬間,緩和了過來。

皇上靠在椅背上,面上帶著笑容,朝祭酒道:“你進宮,是有什麼事嗎?”

祭酒大人......我擦!這都發生了這麼多事了,您現在想起來問我是有什麼事?嘴角抽了一下,伴隨著肚子裡響亮的咕嚕聲,祭酒大人硬著頭皮道:“臣來,就是想要請示陛下,太后娘娘生辰的祝壽詞,還是楊天主筆嗎?”

皇上哈的笑了一聲,“嗯,還是楊天,畢竟現在這種情況下突然換人,別人會覺得朕對刑部尚書有意見.”

祭酒大人......您對刑部尚書沒有意見!一點都沒有!只是罰了他休假三個月而已呢!等祭酒大人和周懷山從御書房出來,憋了好一會兒,祭酒大人終於實在憋不住,朝周懷山道:“你和陛下,很熟嗎?”

周懷山一臉茫然看過去。

祭酒大人就道:“我覺得,陛下和你說話的樣子,像是在和一個多年故交說話,很親切,也很隨意.”

周懷山默了默,“那大約是,我長得比較喜慶吧.”

祭酒大人顫了顫眼角,怎麼也沒想到周懷山給出他這麼個答案來。

“喜慶?”

周懷山一臉認真點了點頭,“嗯,喜慶.”

“長得喜慶的人多了去了,也沒見陛下和別人如此啊.”

“我和他們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周懷山就頓住腳,轉過身看著祭酒大人,“您看我.”

祭酒大人也頓住腳,轉過身,盯著周懷山的臉。

周懷山立刻道:“不是看臉,往下看!”

祭酒大人看向周懷山的胸口。

“往下看.”

祭酒大人看向周懷山的肚子。

“往下看.”

祭酒大人看向周懷山的......呃!再往下看,似乎不太合適。

跳過某處,祭酒大人看向周懷山的衣袍下襬。

周懷山頓時嗐了一聲,“沒有那麼往下,就這裡.”

周懷山朝著自己腰下的位置一指。

祭酒大人落目,就看到兩行字,一左一右,繡在周懷山衣袍的垂絛上。

左邊:大吉大利。

右邊:今晚吃雞。

瞧著祭酒大人看到了,周懷山嘻嘻一笑,“我這人,比較講究,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喜氣洋洋,所以陛下看到我心情好很正常啊,誰不想大吉大利天天吃雞.”

祭酒大人......他覺得他可能餓的有點過度了,要不怎麼感覺腦子轉不過來呢。

他甚至都感覺,聽不懂周懷山在說什麼!以至於他都已經和周懷山並排朝外走了,但是滿腦子只有八個字,大吉大利,今晚吃雞。

再也裝不下別的了。

“那個,你真的覺得,陛下對你和對別人與眾不同,是因為這個?”

走到宮門口,祭酒大人再次開口。

周懷山就點點頭,“除了這個沒有別的原因了,我又沒有比別人多長一條腿.”

祭酒大人依然有些緩不過來。

大約是餓的吧。

他抬手朝著周懷山肩頭拍了拍,語重心長一嘆,“今兒就放一天假吧,明天去讀書.”

周懷山一聽這話,剛剛還有點萎靡的心情,頓時就激動的差點蹦出個屁來。

祭酒大人說罷,轉頭上車。

大吉大利今晚吃雞,嘖,是個好詞兒,真是因為這個?那他繡個什麼好呢?大吉大利今晚吃魚?不行,太俗套。

那就,吉祥如意今晚......今晚幹什麼呢?餓著肚子的祭酒大人帶著深沉的思考離開了,周懷山直到目送祭酒大人的馬車消失不見,才樂顛兒樂顛兒的準備溜達著回家。

“山哥!”

周懷山正抬腳走,忽的就聽到對面一嗓子嘹亮的喊聲。

順著聲音望去,一眼就看到像個傻子似的在朝他揮手的王瑾。

周懷山幾步走過去。

“你怎麼來了?怎麼出來的?”

王瑾上下打量周懷山一眼,見他也沒有什麼異常,就笑道:“翻牆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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