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奴婢——”雖料想到李綏會問,但這會子李綏當真問時,跪在榻下的靈犀卻是被驚了神,身體抖索間不由緊張地低下頭,一雙眸子只能左右遊移,好似沒了主般,急的已立時生出了冷汗,始終不知該如何回答。

“奴婢,奴婢是奉縣主之命,前來請問寶娘子——”說到這裡,靈犀腦中一轟,想到後面的話,是當真不敢再說下去,只能生生承住李綏冰冷似笑的目光,將頭死死埋下去,恨不得立即消失了去。

此刻在一旁坐著的寶纓看了也是心下不安,她知道李綏一直極為心疼她,明明自己尚比李綏大上數月,但身旁的李綏卻似親近的長輩般,能在她或慌亂、或難過時與她開解、幫助,久而久之她才恍然發現,不知何時近前與她一般大的阿蠻竟隱隱成了她心內的主心骨,而她才是在李綏羽翼下被一如既往照顧、保護的那一個。

看著眼前這局勢,寶纓知曉李綏少不了要與靈犀發作,但榮安縣主始終是這太尉府裡受萬千寵愛長大的女兒,是舅舅楊崇淵的掌上明珠,更是李綏從小相伴的姊妹,而她出生弘農,雖姓楊,卻是一介寄人籬下的外姓人。

疏不間親,若阿蠻今日為她與榮安縣主生生撕破臉皮,處置了這靈犀,既傷了阿蠻與榮安縣主的體面,更傷了二人之間的和氣,如此她無疑是再次拖累了阿蠻。

想到這裡,寶纓細眉緊蹙,不由有些不安地看向李綏,終是率先出聲打破了沉默。

“阿蠻——”然而當她方開口,穩坐於旁的李綏卻是將手探出,覆在她的手背上,正當她看了眼手背上的柔荑,再對上李綏的目光時,其間分明瀲灩寫著“安心”二字。

寶纓手隱憂地蜷了蜷,鬆開時再是沒有說下去,反倒是李綏漫不經心地取過寶纓身後擱著的那件胡服,摩挲間仿若無事般道:“蕙容,取一盞茶來吃.”

立在一旁的蕙容驟然聽到李綏的話,對上她探詢的目光,當即才想起來,不由憋住方才的委屈,她知曉今日永寧郡主既是來了,自會為她家娘子做主,念及此心下又激動又感激,連忙低頭快快拭了淚笑道:“噯,是奴婢疏忽了,請郡主恕罪,奴婢這就去.”

蕙容轉身時蹙眉憤憤然看了眼跪在腳下的人,隨即才打簾而去,下一刻屋內再一次陷入無邊的死寂,可正是因著此,跪著的靈犀卻是更加小心翼翼,只連呼吸也極盡憋著,唯恐擾了這份寧靜。

待到蕙容奉上茶進來,李綏暫且將那胡服落在手邊,只慢條斯理地接過茶,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只聽得杯盞輕輕落在桌案上發出了細微的聲響,在此刻的靈犀看來,卻似是一沉石重重砸在她的心上,讓她早已瀕臨可以承受的極限。

“既然靈犀說不出來,蕙容,你與我說說,她今日來是做什麼的?”

倏然聽到李綏冷凌凌聽不出一絲情緒的話語,跪在那兒的靈犀身形微震,而一旁的蕙容似乎早已準備好,只恨不得將一切都道個乾乾淨淨般,立即恭謹地行下一禮,隨即規矩地低首斂目道:“回郡主,在您此番入宮後,有一回娘子自太尉夫人處早起請安出來,遇著了榮安縣主,縣主說您一向誇讚娘子女紅極好,便想討教討教——”說到這兒,蕙容輕抬眼眸打量著腳下那逐漸抖如篩糠的身影,只覺得解恨極了,立即繼續道:“縣主駕臨芳菲苑,看到娘子的繡品說的確比府裡針線房,外面繡莊裡的繡娘還要繡的好——”聽到此,在場的寶纓、念奴和玉奴已然感覺李綏的目光漸漸變化,身上竟隱隱散發出連她們也為之膽寒的凜冽之勢來,而接下來的話卻更是讓李綏心下怒極。

“後來縣主便說針線房的東西用著不舒坦,外面繡莊的她也看不上,便要請娘子為她繡上幾件貼身的東西,待娘子繡好了送去後,縣主便說喜歡的緊,就時常命靈犀送來新鮮料子,要求娘子按著花樣子再繡了許多東西來,可沒想到日日裡花樣越發繁複,時間也要的越發緊,便是這幾日,縣主既請娘子繡上一件百鳥朝陽圖的披風,又要趕繡這件牡丹綬球花邊紋的胡服,說是趕著擊鞠時穿,因而少不得要請靈犀一日三四次的親自過來催促——”擊鞠——李綏聽到這話只覺得好笑,如今已將要入冬,冷不丁的誰會去擊鞠?看來這榮安縣主當真是將寶纓的隱忍當做了拿捏的法子,竟然連幌子都不願意編的圓乎些了。

說到這裡,蕙容也是氣急地看了眼跪在那兒已然抖得不成樣子的靈犀,與往日站在她們娘子面前頤指氣使的模樣早已是判若兩人。

“奴婢瞧著娘子日夜趕著,夜裡挑著燈的做,有時候城樓上四更鼓都已敲響,娘子也渾然不覺,熬得一雙眼睛都紅了,睏乏的時候連手也扎傷了許多——”蕙容越說下去,越發有些哽咽。

眼看眼前小丫頭泣不成聲地低下頭抹淚,李綏已是冰冷著臉拉過寶纓藏在袖下的手來。

果然——貴胄娘子的手如容顏一般極為尊貴,可寶纓從前那雙嬌嫩無暇的手如今卻是被扎出了許多的針眼,看的李綏面上沉靜無波,心下卻是如暗礁的急浪洶湧翻覆,觸目驚心。

“靈犀方才再來催時,說縣主趕著要這兩件衣裳,還說上回送去的那件披帛縣主看了,說針腳粗糙了些,趕不上起先那幾樣,因此縣主又讓靈犀送來新緞子請娘子重新繡,奴婢心疼娘子日日裡熬著,便與靈犀理論了兩句,只求緩上些時間,或將這些東西請針線房的繡娘分擔些也好,但靈犀卻是不高興了,方才站在屋內當著我們娘子的面,直直白白說是縣主說的,娘子如今既然是待嫁閨中,無需出院子,應是有大把時間,如此既是打發閒暇,也能練一練女紅,正好一舉兩得.”

聽到這裡,李綏再也抑制不住心下泛起的冷凜,竟是怒極生笑來,只是唇角那一抹弧度卻是看得人心驚。

“好一個七竅玲瓏心的靈犀——”驟然聽到這一句突兀地“誇讚”,靈犀只覺是一道霹靂生生砸下來,落在她頭上,驚得她當即連連叩頭道:“郡主饒命,郡主饒命,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奴婢饒我一次——”激動間,靈犀無意抬頭看到榻上的人,卻又突然如被人緊緊扼住喉嚨般,將話戛然憋入嘴中,臉色更是變得煞白,只能怔怔然跪在那兒。

此刻窗外寒風凜冽,吹得鏤刻團花紋格窗上覆著的窗紙也嗚嗚作響,而榻上的李綏寶相莊嚴地坐在窗下,明明如觀裡的菩薩般隨和無波,可那通身的氣勢卻是逼得靈犀不禁想要退卻。

那樣的眸光,她從未在自家縣主身上看到過,就好似一張陰鬱而密集的網,正沉沉壓過來,讓她無處遁形。

她很清楚,眼前的李綏和楊寶纓不一樣,楊寶纓雖姓楊,但只是太尉的外甥女,她的母親楊氏作為出嫁女,又不曾長在長安,與太尉府的關係自然生疏。

可李綏便不同了,雖是姓李,卻是先帝親封的郡主,既和皇家沾親帶故,還是隴西李氏的掌上明珠,更是眼前太尉夫人李氏的紅人,因著此連太尉都當自家女兒一般嬌寵著。

這樣的身份,便是她家的縣主也比不得。

眼前寶纓娘子性格軟弱,但李綏的性子她卻是知道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豈是能隨意糊弄的——可見她今日是撞在箭鋒上了。

今日莫說是她在這兒,便是她家縣主此刻在這兒,永寧郡主都是說得上話的。

想到此,如今的靈犀是當真悔不當初了。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帝霸李七夜

厭筆蕭生

婚禮現場:腳踹扶弟魔未婚妻

我要崛起

全民覺醒:我用掄語以德服人

賞金獵人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