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 帝女花【1】
瑤池，已經很久沒有如此熱鬧的景象了。
人來人往，觥籌交錯。
西王母慵懶的躺在青銅神座之上，玄女披甲持劍護衛在右側，聞人雨姬則站立在其左側。
水光天梯之上不斷的有人在嘗試，蟠桃宴如火如荼的舉辦。
玄女眼神之中泛起追憶之色，在她還尚且年幼的時候，參加過許多次這樣的聚會。
那時候的蟠桃宴，可比現在要熱鬧的多。
“哦？有多熱鬧玄女你還記得？”
玄女回首，西王母慵懶一瞥，打趣地說。
玄女久違的露出些許笑容，那時候的娘娘比現在也更加風姿卓絕。
聞人雨姬不理解，她看向瑤池，喃喃開口：“滿座堂下，俱是太乙、大羅，觥籌交錯，言笑晏晏，仙光璀璨，寶器奪目。
娘娘，蟠桃盛會果真名不虛傳.”
大荒之中有神仙嗎？定然是有的！神隱仙沒，並不是說他們都死了。
而是在這個並不適合神聖仙魔妖的時代，他們歸隱起來，藏於世外，閉而不出。
在大荒，天仙之流的仙人尚且少見。
更不用說這滿座的太乙大羅，幾乎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人族霸道，大荒被讓出來啦，但是這天下，不會總是一家之言.”
西王母手指輕點青銅神座，突然問道：“帝女，你可知人皇此舉為何意？”
聞人雨姬眉頭輕簇，人皇有何舉動？她不懂，是真的不懂。
大荒太大了，站位不高，不能通曉天地，又怎麼能知道人皇舉動？西王母搖搖頭，有些失望。
“帝俊做事虎頭蛇尾的，老毛病了，這蟠桃宴本就是為你而開，你且看好了.”
為她而開？聞人雨姬越發搞不清狀況，但是仔細一想，西王母說的又沒有錯。
“娘娘，人皇這麼做，是順勢而為，還是逆勢而上？”
玄女說話，似是為聞人雨姬解圍。
西王母深深看了玄女一眼，心中有些許惋惜。
她哪裡是自己不懂？她無非是害怕聞人雨姬看不懂。
“罷了，罷了.”
西王母嘆了口氣，看向聞人雨姬，聞人雨姬則是朝著玄女一拜。
玄女避開，持劍不言。
“盛極而衰，小金烏，你明不明白這樣的道理？”
聞人雨姬點點頭，西王母的意思是人族鼎盛春秋已經過去，現在在走下坡路。
“不，你不明白.”
西王母搖搖頭，“你要是真的明白，首先就要明白何為真正的盛！”
“何為盛？”
聞人雨姬品味西王母的話，一時間腦海之中浮現過上古天庭的畫面。
妖主為天，巫主為地，群星璀璨，峰巒如怒。
大妖縱橫青冥，是大逍遙。
大巫馳騁大地，是大自在。
西王母唏噓的聲音傳來，打斷了聞人雨姬的遐想。
“那是屬於巫妖的時代，被鐫刻在了帝俊傳承的深處，但是你……當過人，卻沒有見過人族的強盛時代，當真是可悲.”
“何以可悲？”
聞人雨姬有些許難過。
西王母的話並沒有錯。
“不知，則為悲.”
西王母憐憫。
“人族孱弱，星火傳承於洪荒，為妖獸食，為神魔飼，生如螻蟻，命比草賤，”西王母眼神泛起追憶之色。
人族那一段舊日的時光，僅僅是用沒有尊嚴來形容，都不足以。
生死尚且不能保證，何談尊嚴！“生如螻蟻，有凌雲之志，命比草賤，有不屈之心，這或許才是人族的偉大之處.”
聞人雨姬斬釘截鐵道，不知為何，她的內心之中會有如此驕傲。
生而為人的驕傲！西王母沒有說話，只是一動不動的盯著聞人雨姬，突然，她就笑了。
這笑聲帶著幾分釋然，也帶著幾分不屑，或許又有幾分嘲弄。
瑤池的眾仙雖然聽不到西王母在說什麼，但是能看到她在笑，齊齊舉杯，敬飲開懷。
西王母搖搖舉杯，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許久才又笑看聞人雨姬。
“難怪帝俊要選你.”
“你說的沒錯，小金烏，所以人族是特別的，是承載著希望的，是這片天地認可的.”
“聖人助人現世會因此有大功德，教化人族亦能有大功德。
人族啊，命運從來不在自手中，但是卻一次次的想掌握自己的命運.”
西王母語氣有些嘲諷。
“這樣……不好嗎？”
聞人雨姬反問，她不明白想掌握自己的命運為什麼會被嘲諷。
“好？或者不好？我說了不算.”
“但是我知道要不是神魔憐憫，要不是三族垂青，若不是巫妖二族心慈手軟，人族這點飄搖的星火傳承，早就散了.”
西王母聲音突然沉重。
“反抗必然意味著背叛，背叛意味著仇恨，有太多的仇恨生於這天地之間.”
“掌握命運不過是戲言，萬事萬物，何敢言命運？”
“但天地垂青，有朝一日，當往日慌慌不可終的螻蟻，突然能夠主宰自己命運的時候，又有誰能遏制住自己的貪念？西王母意味深長道：“三皇如此，伏羲，神農，燧人皆有私心，貪念這盛世，故而人族必有劫難.”
西王母轉頭，問向玄女。
“你知道，什麼叫作人皇嗎？”
玄女眼前不自覺的回想起一個人。
那個人是她心目之中的人皇。
殺妖，滅巫，定鼎亂世，帶領人族站在了洪荒之上。
“人皇，大概就是心念人族之薪火傳承，以無雙天資，無雙毅力，無雙勇氣，帶領人族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能夠有尊嚴的活在天地之間.”
玄女的回答不像是定義，更像是對一個人的評價。
西王母笑道：“受人恩惠千年記，玄女喲，這都多少年了？”
玄女搖頭失笑，“娘娘，人皇不就是如此？”
西王母點點頭，又看向聞人雨姬。
“小金烏，你覺得什麼叫作人皇？”
聞人雨姬搖搖頭，若是之前有人這麼問她，她會回答，人皇大概就是人族的至高者。
又或者是大荒各族所共同尊敬的人。
但是這些都太表象，這是她自我認知中人皇的模樣。
有很多事情，她看不懂，她知道自己的使命，但是真的不知道，在這一過程過程之中，人皇扮演什麼角色。
“人皇啊，大概就是需要飽受是非爭議，以大勇氣為人族作出最正確的決定的那個人.”
聞人雨姬遵從著自己的內心，她不想去考慮太多，她只是在想如果自己是人皇，她該怎麼做。
就是如此簡單！玄女手中的長劍突然輕吟，這股劍吟聲很快驚動了整個瑤池。
眾人遙望，看向了青銅神座。
西王母有些意外，她沒想道會得到一個這樣的答案。
東荒之地，平陽，浦板，有龍吟之聲響起。
一時之間，皇氣瀰漫，天降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