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洛心底不由得無奈苦笑,接下來情節他大致也能猜出來。

這時,外邊響起一連串沉悶腳步聲,還有如同拉風箱般的粗重呼吸。

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影,踉蹌著一頭扎進山神廟,一倒在地上,他手腳便忍不住如抽筋般顫慄。

可書生臉上表情卻有些猙獰、似哭似笑,又略帶幾分不甘欣慰。

“青娘、寶兒,我是第一、我是第一,你們不用死了……”可隨著他瘋癲般的呢喃自語,彷彿驚動了什麼,一道道腥紅血線突兀而現,並且如蛛網般迅速延伸。

而血網中心處,正是許洛附身的石像!嗡,沉悶響聲彷彿自許洛心底響起一般,然後那筋疲力盡躺在地上的書生,猛得發出一聲淒厲慘嚎。

一道血線恰好自他腰間橫過,如同熱刀切牛油般,輕而易舉的將他整個人一分為二。

而這時,無數腳步聲在外邊響起,一個個人影爭先恐後的衝進連門都沒有的山神廟。

血線光芒猛得大盛,如同見到上好美食一般瘋狂的撲了上去。

此起彼伏的慘嚎怒吼,大多隻來得及響起半聲,便又戛然而止。

僅僅幾個呼吸時間,山神廟又重新安靜下來。

所有驚喜、疑惑、恐懼、後悔……都如一張張黑白水墨畫般被腥紅分開,定格在滿地殘缺不全的屍體面孔上。

濃郁刺鼻的血腥味,充斥著整間山神廟。

外間還沒進來的人哪怕再蠢,這時也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可下一刻,還沒等一聲聲求饒掙扎聲響起,然後一個個人影就被生生拋進來。

血線如有靈性般貪婪撲了上去。

片刻後,山神廟終於徹底一片死寂。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許洛只覺得眼前一亮,他終於可以看到真實景象。

可下一刻,他又寧願自己看不見,靈識感知和自己親眼看到那根本就是兩種感受。

山神廟此時已經徹底成為修羅地獄,無數殘肢斷臂四處飛散,暗紅血跡已經在地面上積了厚厚一層。

每一具血肉殘肢上,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將氣血徹底吸乾,變得如同乾屍一般。

許洛見過無數詭怪虐殺人類的場景,可遠遠不及這一幕帶給他的衝擊。

他不由得想起那黑袍一直重複的話。

你看我是人是詭?呵呵,是人是詭,又有什麼區別!可下一刻,許洛心裡陡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恐懼,自己竟然能看到,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這塊剛剛被削出來的石像,竟然睜開了眼睛,它竟真的活了過來。

確切的說,它變成了一頭詭怪!許洛心裡翻起滔天大浪,這一幕真得徹底顛覆他所有認知。

詭怪難道能夠人為的催生出來,還是因為,那古怪符陣和血線的緣故?這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一個個問題在他腦海裡炸開,正當許洛想得頭痛欲裂的時候。

一聲低吼在山神廟中突兀響起,如同幼虎咆哮山林,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降臨。

整間山神廟在吼聲中,都劇烈顫抖起來。

而地上那些屍體,卻在沉悶巨吼聲中,宛若殭屍般復甦搖搖晃晃直立起來,然後又轟然倒下,接著再試圖站起來……可剛才那血線切割得實在是太狠,到最後成功站起來的也只有一具屍體。

正是那位帶頭衝進山神廟的書生。

書生那斷成兩截的屍體,竟然又勉強連線到一起,乾癟內臟腸子正如帶子般垂落在地上。

可他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枯瘦十指竟如馬釘般牢牢抓在身體斷裂處,成了場中唯一站立者,搖搖晃晃卻始終不肯倒。

青黑嘴唇一上一下張合,好像在憤怒著什麼,卻又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這個結果,石虎顯然不太滿意。

它再次低吼出聲,洶湧聲波瘋狂衝擊著廟內小小空間,來回縱橫。

那些本就跟乾屍差不多的殘肢斷骸,哪裡經得起這種摧殘,紛紛化作細碎粉末,然後無數細小無比的黑點自粉末裡面孕育而出,在空中匯成一絲絲黑霧。

許洛恍然,原來這就是倀蟲的來歷!可讓人驚奇的事情發生了!按理來說,這些倀蟲由石虎催生,肯定得以它為主,可這些黑霧卻朝著那書生站立之處匯聚而去。

書生在剛才聲波衝擊中,也未能倖免。

只是自他屍體上湧出的黑霧,明顯比其他人要濃郁許多。

若是現在許洛能見到石虎表情,那肯定是一臉懵逼。

可還不等石虎做出反應,一個完全由無數倀蟲匯聚而成的黑袍人影,在書生屍體倒下處飄起來。

石虎惱羞成怒的狂吼出聲,騰身一躍,一爪就把黑袍人影拍得粉碎。

可下一刻,黑袍又重新匯聚出來。

石虎又是一爪拍下,還未沒能完全凝聚的黑霧,又被拍得粉碎。

可絲絲縷縷的黑霧,又鍥而不捨的匯聚……過了好一會兒,無論石虎用出什麼手段,那黑袍人影還是堅定不移的匯聚成形,然後緩緩朝上空飄去,彷彿外間有某種東西在深深吸引著它一般。

最後石虎氣惱怪叫一聲,索性重新躍回供臺,黑袍人影如輕煙般嫋嫋升起,直接穿透了廟頂。

可下一刻,一聲巨響轟然在空中炸開,無數倀蟲化作黑霧朝四處濺射。

許洛心裡暗歎一聲,他知道這書生看到了什麼。

這可能也是他最終執念不化,成為詭怪的原因。

難怪這場祈願景,就好像是兩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場景拼湊而成一般。

果然黑袍人影再次出現,可這次他卻猛然抬起頭,看向石虎,或者說是看向附身其上的許洛。

沒有任何五官竅穴的面容上,一道細長裂縫在嘴巴處咧開。

“你看我,是人是詭?”

聲音溫和斯文,正是許洛曾聽過一次的那個疑問。

話音未落,許洛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靈識赫然已經出現在現實破舊山神廟裡。

他一臉迷茫,殺詭這麼久,破過的祈願景也不算少數,可這還是他頭一回被詭怪主動踢出來的。

是的,他就是被那黑袍書生踢出來的。

此時的許洛正狼狽不堪的躺在地上,身下無數碎石硌得身體生疼。

旁邊不遠處,碎裂著一尊斷開的猙獰虎頭,看來他最後那一爪石虎還是沒能躲過去。

當許洛環目四顧,心裡又恍然大悟,怪不得要把自己踢出來,原本它也快堅持不下去了!只見此時破廟中,已經全是一片青光湛然。

枉生竹的青須已經如蛛絲纏住自己獵物般,將整間破廟全部包裹得嚴嚴實實。

原本瀰漫整片空間的黑霧,已經只剩下一小團正匯聚成書生的頭顱,浮現在許洛眼前。

“你看我……是人…是詭…”書生嘴巴處裂縫不停張合,還在呢喃自語。

許洛下意識脫口而出。

“那要看你是想做人,還是想做詭?”

“我想做……”頭顱處蠕動的裂口猛得停滯,如同程式宕機一般,剩下的那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許洛暗中提起小心,哪怕他再如何可憐書生,可這絕不是放任它成為詭怪害人的理由!最主要是的,他現在也沒辦法找到,那些在祈願景中做下如此喪心病狂殺戮的畜生,去哪裡給書生消除執念,讓他安然輪迴?“我想……做……”裂口還不在停吐著這幾個字,可最後一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就好像精神分裂一般,那張恐怖駭人的平板面孔上,開始逐漸扭曲、鼓脹。

口、鼻、眼……一個個五官竅穴逐一出現,然後又凹下去變成一片白板。

許洛看他的眼神,逐漸帶著一抹憐惜。

他有一肚子大道理可以講給這書生聽,沒準能讓這書生放棄執念,也免得被枉生竹一口吞噬掉。

可許洛嘴唇張合,卻沒法吐出一個字。

未經他人苦,未勸他人善!這個道理他老早就明白,可真遇到時才明白,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在看不到希望的道路上蹣跚前行,是多麼的難受!他在這裡沉默,枉生竹雖然在許洛的心神約束下,放緩了吞噬速度。

可是它對於食物,可從來不會謙讓。

在將破廟其他地方陰煞氣息全部吞噬後,無數青須齊齊探出尖端,如利刺般扎入這僅剩的一團黑霧。

頭顱發出一聲沉悶慘嚎,臉上無數黑霧頓時四散。

就在這一剎那,那正在時刻變幻不定的五官,猛得各歸其位,一張清瘦俊秀面孔出現在許洛面前,正是當初死在破廟的書生。

他先是打量一眼許洛,然後朝四周打量彷彿在尋找著什麼。

可此時破廟早已是物是人非,再不見當初的半分景緻。

書生眉目猛得一皺,黑霧盤旋的面孔上隱隱有一抹青光透出。

他彷彿明白了什麼,露出一絲慘笑。

“當年親眼見到那青娘寶兒慘死一幕,就一直渾渾噩噩,心底只剩下一個念頭,只要能報仇哪怕成為詭怪又如何?可現在看來,讀書識理半輩子,我心裡終究還是想做個人的。

做人呀……”隨著他話語說出,青光迅速驅散黑霧瀰漫在書生臉龐上。

許洛徒勞停下阻止枉生竹的舉動,哪怕他心裡還有很多疑問,想問問書生。

比如這事情發生在哪一年,比如知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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