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眼睛處,只剩下兩個漆黑深洞,正死死盯著兩人。

許洛咽咽口水,可是手中木拐卻依然緊握,如同欲擇人而噬的毒蛇般,顫動不已!哪怕此時他心裡早已相信。

對付這些鬼東西,所謂的學武之人,不過是送菜,自己之前那十年忍痛苦練,更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可活了兩輩子,許洛更相信前世一句老話。

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哪怕是死,他也想試著能不能咬下敵人兩塊肉!許思收回手,乖巧的縮在瓷盆旁邊,儘量不打擾到許洛。

這些年的照顧,她只怕比許洛自己還了解他。

此時的許洛看上去,沒有半分畏懼情緒,高大身軀擋在她身前,沉穩如山。

可是她知道,大哥已經快要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只是她現在還沒想明白,向來聰慧的大哥,這時怎麼不直接往堡外跑?緊張盯著紙人的許洛兩人,沒有注意到,自從紙人出現,青竹便似乎察覺到什麼,隱約有了些變化。

瓷盆中的泥土,猛得無聲翻滾起來。

正貼在瓷缸上的許思,只覺得一陣輕微顫動,猛得將她整個人彈開。

一陣咔嚓輕響傳來,那已經破碎過一次的瓷缸上,突兀裂出道道細微裂縫。

許洛耳朵動了動,緊縮眼角毫不猶豫的閃過一絲狂喜。

他連頭都沒回,只是手指朝著背後一彈。

一滴閃著瑩光的精血,精準無比的落在青竹之上。

血液順著光滑如玉的竹身緩緩淌下,越是接近青竹根部,血液變得愈發稀薄,最後悄無聲息的融進青竹。

紙人逐漸顯形,白色燈籠噌的一聲,重新燃起熾熱燭火,咧開的唇角好似在笑一般。

可當它透過許洛,看到他身後那株尺來高的青竹時,一聲淒厲慘嚎猛得尖銳響起。

僅僅只是看了一眼,絲絲縷縷的焦臭輕煙,便猛然在紙人身上冒出。

體內如同著火一般的紙人,毫不猶豫的想要後退。

可是任憑它如何努力,雙腳卻如同粘在牆上般,不能動彈分毫。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根根如髮絲般粗細的根鬚,已經將紙人雙腳盡數扎透,將它死死禁錮在原地。

並且,青絲根鬚還在迅速朝身體上延伸。

白色燈籠彷彿察覺到兇險,燭火猛得暴起,鋪天蓋地的火焰,瞬間籠罩住許洛兩人。

心知情勢已到了最後一哆嗦,撐過去活,撐不過死!許洛狂吼一聲,身上外衣猛得炸開,朝著兩人頭頂一兜。

轟隆一聲,外衣連一個呼吸都沒撐到,便燒成灰燼。

可許洛已經如一座大山般,整個人伏在許思上方。

紅色烈焰被外衣一阻,猛得爆開,化作一片火雨劈頭蓋臉砸下。

一連串的哧哧烙肉聲,接連響起。

許洛只覺得無邊劇痛,如同潮水般要將自己淹沒,血液如同噴泉般,自五官迸射。

更可怕的是一股冰冷的紅霧,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體內。

彷彿要將他身體所有血肉,盡數凍結。

許洛怎麼也沒想到,前輩子進會所都沒捨得點的冰火兩重天,竟然在這一世體驗到了!他張嘴吐出一口帶著冰渣的淤血,噴在青竹身上。

此時他意識已經接近昏迷,可還是萬分吝嗇的將噴出鮮血,澆淋在青竹身上。

雖然他現在已經有所猜測,枉生竹只怕也是靠著靈血煞氣才勉強復甦過來。

可既然它與自己神魂綁在一起,想來自己的血,肯定對它有所助益!果不其然,鮮血一觸及枉生竹,青光便猛得大作。

早已佈滿裂縫的瓷缸,砰的一聲徹底裂開。

無數蛛絲般的根鬚,如同見著魚兒的貓一般,瞬間伸入到那紅焰之中。

許洛強撐著抬頭看了一眼。

只見到青絲根鬚洶湧朝天際蔓延,宛如一張漁網般,將整個院子籠罩在內。

那紙人、白色燈籠,一瞬間就如同失去活力般,被停滯在原地。

毫毛似的青須,自燈籠表面上微微露出,然後無邊黑暗,將許洛徹底淹沒……迷迷糊糊間,許洛只覺得一陣清涼,自上方傳來。

腦海中倒映出的最後場景,正是那詭異紙人黑白分明的恐怖陰森面容。

心裡一急,許洛猛得睜開眼睛,映入眼中的,仍是屋中熟悉無比的擺設,自己已經躺在床榻上。

明明這般大戰下來,他受傷吐血、氣虧神虛,能受的傷幾乎都來了個遍。

可此時的許洛,全身上下竟然沒有半分不適,反而是神清氣足。

他一翻身就坐起來。

正在一旁木盆裡搓洗著面巾的許思,聽到動靜,立即欣喜若狂的看過來,通紅雙眼中還未乾涸的淚花,都來不及擦拭。

許洛先打量一下外間,見到那朦朧血光還籠罩著小院,心裡一鬆,看來自己昏迷時間並沒有多久。

“哥,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一直強忍著沒有哭泣的許思,話一出口,便帶著幾分啜泣聲。

她想起什麼般背過身去,衣袖在臉上胡亂擦拭幾下,然後才又轉頭擔心的看著許洛。

許洛莫名心裡一疼。

知道這小丫頭今晚只怕是嚇壞了,可卻怕自己擔心,一直強忍著沒有出聲。

“哥沒事,不用擔心!那鬼東西怎麼樣呢?”

許洛一邊說話,一邊拿過靈氣盡失的木拐,朝小院走去。

許思跟在身後,生怕他摔在地上。

一出屋子,許洛便朝枉生竹看去。

此時的枉生竹表面上看去,好像沒有任何變化。

尺來長的竹身上,青黃相間的斑駁紋路好似鬼畫符般。

那還未長開的芽葉,上面依稀有著絲絲溼意。

可許洛走近一看,還是察覺出些許不同,那些詭秘紋路似乎又繁密了許多。

仔細看去,好像又多出了一個小字,猿、魔、混?許洛眼神閃動,朝跟在後邊的許思問道。

“思思,你能看清這竹身上圖案麼?”

許思剛要仔細打量,可是目光僅在那紋路上掃過幾眼,腦子便一陣疼痛傳來。

她下意識的就要移開目光,可此刻心神卻彷彿被冥冥之中天敵死死釘住般。

一股發自心底最深處的兇險感覺,突兀在她腦海中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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