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沛然臉上露出驚恐神色,慌張朝上方望去。

“你這混帳闖大禍……咦,怎麼沒有……”他嘴裡呵斥話語還沒說完,嘴巴就再也合不攏,好似見到什麼極其不敢置信的事情般,疑神疑鬼的打量著四周。

什麼東西沒有?許洛心裡一動,看著將整個山洞籠罩得嚴嚴實實的無形青須,頓時明白過來。

這次只怕是弄巧成拙……也罷,正好見識見識烘爐宗的手段,青須悄無聲息露出個縫隙。

這一下驚變陡生,壯漢屍體上那些還在往外噴湧的鮮血,如同被某種力量牽引般在空中凝聚成一尊巨鼎幻象。

一股浩瀚氣機憑空在山洞中生成,將兩人壓制得險些連氣喘不過來,王沛然臉上滿是苦澀恐懼。

“原來真有鎖念追魂這種詭異神通,快……”“什麼人,膽敢……啪”一道蒼老霸道聲音剛剛在兩人耳邊響起,便又跟斷線般戛然而止。

王沛然已經聽出這聲音正是巨鼎峰峰主,也是烘爐宗現任宗主啟道真人的聲音。

可下一刻,他就直接張大了嘴巴,眼睛更是差點凸出來。

一道長鞭模樣的氣機如同抽陀螺般,將那巨鼎幻象抽得粉碎,啟道真人連慣例狠話都沒放完,就直接湮滅在空氣中。

“對了,你剛才想說什麼?”

許洛一臉好奇問道,此時山洞中氣氛多少有些尷尬。

王沛然呆愣片刻終於回過神來,可此時他看向許洛的神情,卻莫名有些複雜。

此時他哪還不知道,一切都是許洛在其中做的手腳。

可任憑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與自己同為洗身境的許洛是怎麼做到的?要知道啟道真人可至少是合氣境,甚至還要更高。

許洛悄然感知著,枉生竹傳來的歡呼雀躍情緒。

按王沛然所說,烘爐宗宗主至少也是合氣境,甚至更高階的存在。

這樣的大人物許洛到現在為止連見都沒見過,不敢妄自揣測,可卻知道肯定是非同小可的大能。

可現在其靈識化身,卻連枉生竹一擊都承受不住。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與枉生竹都已經成長到一個嶄新高度。

好半晌後,王沛然好像終於接受現實般搖頭苦笑。

“算了,反正也從來就沒有看透過你小子,隨你吧,只是日後若是再遇到這些宗門弟子切莫大意。

據我所知,在大晉稍有些實力本事的宗門,都會在外出弟子身上種下類似於“鎖念追魂”的神通秘法。

這玩意兒要麼附有宗內大能的靈識神念,要麼就是各種惡毒詛咒,不死不休,極其難纏.”

說起正事,許洛也臉色慎重的點頭應承。

這時他才想起來,若是隻剩烘爐峰這幾人回去,似乎王沛然也不好交差。

可王沛然好像看出他的擔心,臉上露出冷笑。

“嘖嘖,連宗主大人靈識分身都是一擊而滅,我一個小小洗身境弟子又能如何?至於為何不殺我烘爐峰弟子,這等高人又豈是我能猜測的?”

許洛自然知道絕沒有他說得這般簡單。

可看著王沛然成竹在胸的神情,顯然烘爐峰也非是那般好欺的。

當年初見時他就知道,王沛然此人屬於面帶豬相、心中嘹亮那種陰險孩子,若是誰把他當傻子,那他自己才是個大傻子。

這時外邊已經隱隱傳來轟隆隆腳步聲,顯然許洛這邊好半晌沒有動靜,御兵司的人已經有些按捺不住。

許洛不捨的看王沛然幾眼。

“行了,先把你的人弄醒,我去把外面的兵士調開……”他一邊說,一邊往外走,可剛走兩步又突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摸出那張絲帛地圖擺在石桌上。

“你來看看,烘爐宗山門具體在大晉什麼位置?”

這處地圖是於秀光年青時遊歷所制,可以他當時的境界肯定接觸不到烘爐宗,所以上面只有大晉主要的州郡城池。

王沛然湊過來看了一眼,下意識讚歎。

“好精細的地圖!”

說完他手上靈氣一湧,便在大晉一處叫寂寥原的地方留下印跡。

手剛要縮回他又想起了什麼,在界海彼岸那大片空白處畫出‘八斗、奇雲’兩個名字。

許洛眼神一凝,可王沛然卻直接擺手阻止了他的發問。

“別問,我能說的已經全告訴你了.”

許洛陡然沉默下來。

他聽得很是清楚,王沛然剛剛說的是能說的,那也就是說,還有他知道卻不能說的東西?正當他沉思時,王沛然卻突然又說了句。

“許洛,要不你乾脆也來烘爐宗,到時咱們兩兄弟聯手,任誰都得咱跪下.”

許洛一愣,還別說這提議真挺有吸引力的。

烘爐宗明顯就是以煉體為主,最是適合許洛、王沛然這種話不投機,就喜歡掄拳頭、捅刀子的貨色。

可許洛馬上又知道這想法,委實有些異想天開,他頓時滿臉苦笑。

“烘爐宗連天厭之體也收?”

王沛然臉上剛泛起喜色陡然僵住,倒是忘了這茬,他猶自死鴨子嘴硬咕噥。

“事在人為嘛!”

許洛哪還不知道他壓根也沒什麼把握,只能無奈搖頭。

“算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吧,你趕緊走,不然被御兵司的人看到又有的麻煩.”

王沛然也知道不能再耽擱,他自懷裡取出個小巧玲瓏的玉船雕飾,往空中一拋。

嗡,玉般瞬間膨脹至屋子大小,幾乎撐到了山洞頂部。

許洛正要往外走的腳步頓住,滿臉驚訝的看著這一幕。

見到他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王沛然心裡狠狠出了口惡氣。

“傻了吧,你當我還是當年那個土包子,兄弟若是有機會,跳出大燕去看看吧!”

許洛回過神來,一拐抽在他肥大屁股上。

“滾,還不趕快將你這些渣渣同門搬上去滾蛋.”

王沛然聽出某人口中,快要溢位來的羨慕嫉妒恨,嘿嘿怪笑著就把三個同門搬上了玉船,可嘴裡還是解釋道。

“這東西叫符船,是模仿烘爐宗的鎮宗法寶雷光梭而制,雖然只是一次性東西,可只要一經摧動,瞬間便可達百里之外.”

法寶?多麼熟悉的名字,許洛有種錯覺,彷彿大晉才是他認知中那個奇幻的修真世界。

一時間,看著玉船他竟有些呆住了。

王沛然忙完後,躍上玉船想了想又意味深長叮囑出聲。

“許洛,絕靈域很大很大,我們所在的地方只是冰山一角。

以前的我們就像是一隻坐井觀天的青蛙,總以為自己看到的天就是整片蒼穹,可實際上……”說到這裡,他頓了下好像在組織措詞,最終卻又什麼都沒說,只是長長嘆息一聲,看向許洛的眼神竟帶著幾絲憐憫。

許洛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很明顯王沛然是知道了什麼,卻又不能直接告訴他,這才會反覆側擊提醒。

再想及自己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恐怖猜測,許洛心裡不由得不寒而慄,可面上卻仍舊笑罵出聲。

“弄好了就趕緊滾,回去後好好把本事學一學,希望再見你時能叫你一聲宗主大人!”

王沛然翻了個白眼,又深深看了許洛幾眼,不捨之情一閃即逝,然後嗡的輕響傳來。

許洛只覺得眼前電光一閃,那艘玉船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通幽術都沒能察覺它絲毫痕跡。

“許洛……”寄奴聽著外面越來越近的喧譁,忍不住叫了一聲。

許洛從沉思中驚醒,不禁自嘲笑笑,現在自己想得再多又有什麼用,有那時間不如早點回去閉關修行。

他朝寄奴安慰笑笑,身形幾個起躍便飛出山洞落在劉行伍身前。

“劉營主,那些晉人探子已經全部伏誅,後面手尾就全給你處理,我就先回磐石城了.”

這位劉營主也是個妙人,許洛這麼一說,他好似沒有半點懷疑般恭敬行禮。

“許校尉放心,御兵司做這些瑣碎事情那是理所應當,待什麼時候回磐石城,老劉再去找許校尉喝酒!”

許洛深深看他一眼,剛剛玉船破空遁走,那些兵士沒能察覺還情有可原。

可是劉行伍掌控大軍煞陣,本身境界也不低,不可能一點也沒發覺,可此刻他就好似什麼都不知道般。

青牛大車轔轔駛來,許洛坐上車轅終於還是回頭提醒了一句。

“以後這些人不會再來了!”

劉遠山粗獷臉上愣了下,然後露出發自心底笑意,再次行了一禮,目送著大車逐漸消失在溶洞中……沙七息手一抖,墨汁在紙上塗了個大黑點。

他偷偷瞄了眼旁邊睡得正香的於秀光一眼,臉上泛起一抹壞笑,筆尖在黑點上狠狠加了幾筆。

這孩子在某些方面還是很天賦的,廖廖幾筆,一頭活靈活現的烏龜便躍然紙上。

正當他暗暗把那烏龜想象成某個壞老頭面孔時,一聲輕笑在他耳邊響起。

“嘖嘖,我怎麼覺得你這是意有所指呀!”

“許大哥,你回來了!”

一聽到許洛熟悉聲音,早已被每天識字習文折磨得頭昏腦脹的沙七息,將手中筆一丟。

他回過頭見著許洛正慵懶靠坐在車轅上,正滿臉古怪看著那隻烏龜,頓時歡撥出聲就要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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