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洛卻是一反常態像個無形人般,只是靜靜打量著這一幕幕溫馨畫面。

只有他知道,白至樂的時間不多了,此次白沙嶼之行,青川坊肯定不會讓他孤身前來。

甚至白至樂隱隱懷疑,在自己身後還另有藏匿的監控者,畢竟兩株快要成熟的青絲菇,足以讓大多數人失去理智!三天!這是白至樂能爭取到的最大期限,若是那時他還沒回去,別說他,連白夫子爺孫倆也肯定活不下來。

許洛眼神總會不經意流連在白至樂身上,仔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只有夜深人靜一個人坐在觀潮臺上,許洛神情才會變得極端難看。

白至樂的身體狀況能瞞過白夫子兩人,可肯定瞞不過他。

僅僅才一天時間,白至樂就如一個快要燃燒殆盡的火把般,生機幾乎隨時都能熄滅。

反倒是他頭上那兩株青絲菇氣息卻是愈發強盛,看樣子是成熟在即。

許洛也不是沒想過用枉生竹救人,可一來強渡水眼枉生竹也是元氣大傷,直到現在都沒有恢復過來。

二來由於時日已久,青絲菇早已與白至樂神魂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極其的棘手。

許洛沒有半分把握,能在不傷害白至樂的情況下將其取出來。

兩天時間轉眼即過,許洛看著前方紅光漫天的洶湧海面,身形像尊雕塑般動也不動。

今夜空氣有些沉悶,天上悶雷不斷,還沒到子時伴隨著道道電光閃過,豆大的雨滴就劈頭蓋臉砸了下來。

轟隆隆,天上又閃過一道驚雷,許洛驚訝發現海面上那些陰煞氣息彷彿都徹底消失了般。

看來這些鬼東西再如何囂張放肆,面對這天地之威也只能老實躲起來。

咚咚,身後傳來沉悶腳步聲,許洛沒有回頭就知道了來人是誰。

他朝著上方如道道箭矢般疾射而下的雨絲看了眼,指環化作漆黑水幕,瞬間就將整個觀潮臺籠罩得嚴嚴實實。

白至樂見著這神奇一幕,眼裡終於閃過一抹不甘,心裡隱隱有些後悔沒有早些遇到許洛。

別看他在許洛面前誇誇其談,一副置生死於度外的作態,可若是有得選,他又怎會甘心去死?“前輩,這是你特意交待的東西.”

遲疑片刻,白至樂還是從懷裡掏出幾枚毫光流轉的玉簡遞過來。

許洛緩緩回頭,卻並沒有接過玉簡反而直接起身,示意他也跟在身後。

白至樂先是一愣,繼而明白了什麼臉上露出狂喜神色,果然許洛直接帶著他走到早已沉睡的白小雅房門前。

白至樂會意的就要上前推門,可許洛卻擺手阻止了他。

瓢潑雨幕中彷彿閃過一道腥紅電光,頓時兩人身前牆壁如同幻影般瞬間消失,露出小臉滿是純真笑容,不知夢到了什麼的白小雅。

白至樂先是被這種神乎其神的手段給驚了下,可一見到女兒這笑容,便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意,眼眶開始紅起來。

許洛心裡暗歎,可此刻卻沒有猶豫手掌往前輕揮。

平日裡白小雅從不離身的那件織梭,陡然凌空懸浮而起,然後絲絲縷縷的黑色水霧便將其簇擁。

許洛手掌一翻,一把晶瑩剔透的靈露便化作朦朧水霧出現在白小雅上方。

小丫頭哪怕是在睡夢中,依然不自覺輕輕皺眉,好像感知到什麼般有些不安。

白至樂臉上露出擔憂神情,許洛沒有回頭可卻像親眼目睹般,輕聲安慰道。

“別急,此刻織梭正在被強行喚醒靈性,小丫頭平日與它形影不離,心有所感可是件大好事!”

白至樂怎麼說也是洗身境,這般簡單道理哪會不明白?只是此刻關心則亂罷了。

要說起來這還真是件好事,這證明白小雅與織梭朝夕相伴,氣機早已不知不覺互相勾連。

這樣一來只要識梭生靈,再有足夠靈露助力,白小雅踏入修行大門只怕也是頃刻之間。

織梭在漆黑水霧包裹下不停開始翻滾,像是想要衝出包圍圈。

可這玄冥重水當初連許洛應對得都是狼狽不堪,豈是它能夠撼動的?若不是許洛強自壓制,水霧只要輕輕一絞,它只怕就連渣都剩不下。

不過這次許洛確實也算是使出十成心力。

用玄冥重水這般天地奇珍替織梭開靈,就相當於用重水的本源在強行溫養孵化,日後織梭十之八九會生出不凡神通,而且大機率跟水有關。

這對於生活在碎空海的修行人來說,乃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隨著時間漸漸過去,織梭通體開始綻放微弱毫光。

與此同時,白小雅哪怕沒睜開眼睛,額頭依然冒出大滴大滴汗珠。

許洛眼中紅光閃爍,空中所有氣機流轉全部畢毫皆現呈於眼前。

就在織梭光芒最盛的剎那間,許洛毫不猶豫朝上方靈露水霧輕輕一按壓,無數靈氣如同瀑布般洶湧灌進白小雅身體。

嗡,白小雅猛得睜開眼睛,神情一片茫然,可馬上一個清冷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

“凝心靜氣,仔細感應你的織梭!”

白小雅此刻雖然滿腹疑惑。

可這丫頭自小聰慧早熟,只是一轉念便明白許洛肯定不會害自己,立即又閉上眼睛依言在腦中不停呼喚著織梭。

這一下,猶如野獸般被玄冥重水困住的織梭明顯躁動起來,不管不顧就四處衝撞。

這股焦躁情緒甚至已經影響到白小雅,她小臉上開始湧起一絲絲怒意。

許洛知道時機已經差不多了,心神一動,玄冥重水悄無聲息裂開一道細縫。

織梭明明靈性剛啟,可卻瞬間察覺到破綻,立即化作電光出現在白小雅頭頂上方,不停如游魚般盤旋縱橫。

許洛緩緩收回玄冥重水,又不放心的彈出幾顆靈露融入白小雅體內,這才對滿臉忐忑不安的白至樂嘆息出聲。

“成了,去看看她吧,畢竟以後……”他話還沒說完,便已經扭頭走回觀潮臺。

白至樂看著重新出現的木門,迫不及待一把推開。

可見到臉上已經恢復平靜的白小雅,他往前急躥的身形又不由自主一頓,腳步如同灌了鉛般緩緩挪到床榻前。

他人一靠近,剛剛才開靈成功的織梭卻突兀發出一聲厲嘯,瞬間直刺他面目。

白至樂怎麼說也是位洗身境,哪裡會被它傷到?他手掌一探便將織梭抓在手中,可馬上肉眼可見的冰霜就憑空生成,將整支手掌全部凍結。

察覺到手上傳來的刺痛,白至樂臉上反而露出一抹欣慰。

這織梭剛剛開靈,就有這般威能,想必另有蹊蹺。

可這也證明許洛確實在盡心盡力在履行承諾,他心裡最後一絲提防終於徹底放下。

看著白小雅宛如熟睡的天真面容,白至樂下意識伸手輕輕撫摸著。

剛剛他還好像有一肚子話想說,可此刻見到這一幕卻是覺得自己所做得一切,都已經千值萬值。

他嘴唇蠕動,愣是半個字都沒有吐出來,眼中淚珠卻是大滴大滴無聲淌下。

好半晌過去,白至樂還是不停撫摸著那張小臉,像是要把它刻在心尖上般,哪怕墜入輪迴也千萬不要忘記。

良久良久之後,直到被他緊抓在手中的織梭又在不甘顫動,白至樂早已淚如雨下的臉龐突兀露出一抹不捨笑意。

他輕輕將被子拉扯小心蓋好,又將自家腰帶摘下放在枕頭旁邊,然後就這麼鬆開了手掌。

織梭毫不猶豫的自他胸前一穿而過,親身體會到這織梭威力,白至樂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

“丫頭,若是日後修為有成,治好啞疾後記得第一句話一定要叫爹!”

話音未落,白至樂臉上掛著淡笑扭頭毫不猶豫走出房間。

可走到門口他還是忍不住又回頭深深看了眼,然後毅然關上房門甩出一張靜音符篆。

瞬息間一層朦朧光幕便將整個房間籠罩起來。

許洛沒有再御使玄冥重水抵擋暴雨,就這麼渾身溼透的站在觀潮臺上,聽到後面傳來的腳步聲也沒有回頭,只是輕輕說了句。

“你真得準備好了?”

白至樂臉上水滴順著臉頰淌下,也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其他什麼,可他卻沒有猶豫就直接點點頭。

“前輩稍等片刻,馬上就好!”

說完他轉過身去,朝著白夫子所在房間重重磕了幾個響頭,然後也不起身又要朝許洛磕頭。

可這次許洛卻是沒有再受禮,輕輕一揮手就將他身體生生抬起來。

白至樂察覺到許洛臉上堅持意味,也不再勉強,只是伸袖在臉上掩飾般胡亂擦拭幾下。

“原本以為自己早已想得透徹,可臨到頭來卻還是捨不得,到是讓前輩見笑了.”

許洛沒有心情說話,只是擺擺手。

白至樂再次用眼角餘光偷偷掃了後方竹樓一眼,然後自懷裡將那幾塊玉簡遞過來。

知道這應該是白至樂腦子所有關於玄龜城,甚至所謂的仙域訊息,許洛這回倒沒有拒絕,乾脆利落就接過來。

白至樂走到觀潮臺邊緣,取出那青川玉牌輕輕撫摸幾下,臉上神情陡然變得嚴肅起來。

“前輩,我要開始了!之後若是青絲菇成熟以後,前輩若是需要儘可全部取走,若是……便看在父親的面子上,給小雅留下一株,晚輩九泉之下亦是感激不盡!”

許洛定定看著他片刻,然後才緩緩點了點頭。

白至樂伸手自青玉牌上緩緩抹過,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眉眼五官直接迸射出鮮血。

他在原地晃了晃腦袋,眼前重影才又變回許洛一個人,氣機反噬下他嘴唇張動想說些什麼,可一張口卻只噴出一蓬鮮血。

許洛心下嘆息,正準備取出靈露給其服下,可手掌才剛伸入懷裡,他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無比,眼神冷峻朝上方看去。

此刻在他腥紅視線中,一道陰森詭異的氣機正急速劃破空間,朝著已經盤坐調息的白至樂刺去。

許洛冷哼一聲,漆黑指環自發懸浮,伴隨著一聲轟鳴,漆黑水幕幾乎是瞬間將整個觀潮臺籠罩。

那氣機勢如破竹般刺入水幕,可就在這時,正在飛快盤旋的玄冥重水卻是齊齊一顫,黑色寒冰瞬間瘋狂生成,將詭異氣機生生凍在其中。

可許洛此刻臉色依舊森然無比,危機並沒有完全渡過。

這氣機一現,明字元上方便突兀出現一條粗壯黑線,許洛看著沒入遠處虛空的黑線,突然醒悟過來。

只要沒有將這縷氣機一舉消滅,就算自己封禁這抹氣機,也沒辦法逃脫後面前赴後繼的氣機追蹤。

看著還在玄冥重水拼命掙扎的漆黑長河,許洛沉思片刻,密密麻麻無形青須如同靈蛇般自白至樂身體急速蔓延,將他所有氣息徹底從此方世界隔開。

玄冥重水轟隆炸成無數黑色水霧消散在兩人身周,那縷重新恢復自由的詭異氣機,頓時如無頭蒼蠅般在觀潮臺四處亂竄。

許洛收殮所有氣息,就這麼靜靜看著,好半晌後,氣機又如來時那般憑空消散。

許洛如釋重負的長出一口氣,這應該就是青川坊背後的修行大佬。

僅僅只是一道氣機就如此靈性非凡,只怕至少是傳說中的三花境以上。

倒不是玄冥重水奈何不得區區一道氣機,只是這個時候許洛初來乍到,著實不宜驚動這些大佬。

許洛嘗試著召回一些青須,白至樂的氣息又悄然露出一絲,片刻後卻還是沒有任毫異常,他這才將所有青須重新收回眉心。

看來剛剛那道氣機倒像是某種自發反擊,想來就算在此域,這些大佬也沒那時間會去時刻關注著手下一個小螞蟻。

只是這才短短片刻時間,重新露出身形的白至樂卻如同老了十歲般。

頭髮花白乾枯、粗壯身形更是已經只剩下皮包骨頭。

從頭至尾許洛所有的動作都沒有瞞著他,此刻他渾濁雙眼中早已盡是絕望。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自己所謂的計劃是何其天真可笑,這些大佬巨擎諸種神通手段,早已超出他所有認知。

若是沒有許洛,此刻他別說想昧下青絲菇,自己只怕渣渣都剩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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