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之後,順天似乎將剛才那股狼狽鬱悶盡數發洩出來,他手中樹枝一甩,便將已經像具屍體般的兇猿拖曳至身前。

即便到現在,他依然還是保持著幾分小心,直接就用這明顯非是凡物的樹枝將兇猿直接捆住,這才仔細打量著。

此刻的兇猿雙目緊閉,醜臉上滿是猙獰不甘神情,像極了死不瞑目模樣。

配合上那斷折的頭顱、渾身冒血的悽慘模樣,任誰也不會相信它還能活過來。

順天眼中提著的小心終於放下,至於兇猿身上那些傷勢,對於他來說壓根就不算什麼問題。

補天閣盤踞通天木這麼多年,自然有無數種靈藥寶物能夠讓它恢復如初,而現在這具朝思暮想期盼無數年的完美肉身,已經算是自己的了!這麼多年的心願眼看著就要達成,便是順天這時也不禁心潮澎湃,下意識就朝著被樹枝死死捆住的兇猿走近幾步。

可就在這時,渾身氣血心神都被古怪樹枝死死鎖住的兇猿,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此時它腥紅瞳孔中,哪裡能看得出有絲毫憤怒不甘!順天心裡狠狠一跳,果然不愧是自己一眼看中之物,被自己本體靈枝鎖住,竟然還猶有餘力?嘖嘖,當真是匪夷所思至極!可畜生就是畜生,壓根就不明白這根看似普通的樹枝究竟是何等珍惜寶貝,被它鎖住又意味著什麼?哪怕你這時有無窮巨力,滴血復活的本事,那又能奈我何?竟然還想要使詐來欺騙老祖,真真是可笑至極!果然,隨著兇猿已經斷折的頭顱迅速直立歸位,渾身大大小小的傷口肉眼可見的飛快癒合,它整個身體也瘋狂掙扎起來。

黑色光芒幾乎在兇猿身周瀰漫成濃郁雲霧,可順天臉上卻連絲驚訝都沒有露出,反而死死盯著正在急速癒合的傷口,眼中貪婪渴望幾乎要滿溢而出!見大局已定,似乎還想要特意羞辱兇猿一番,順天略帶著幾分自得的眼神,終於看向兇猿醜臉。

“老祖不管你是許洛也好,還是某頭不知名的上古靈獸也罷,看在你不遠萬里送來這具肉身的份上,老祖便給你一個忠告。

若是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就莫要再垂死掙扎,老祖答應定然不會將你神魂俱滅,讓你有個轉世重修的機會.”

聽到這話,便視自視臉厚心黑的許洛,也不禁氣極反笑。

他孃的,合著按你這理論,老子這輩子還得對你老人家感激不盡才對!兇猿明顯聽不懂這兩腳獸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依舊在不甘掙扎著。

可每每他體內巨力洶湧奔騰至最為濃郁的剎那間,樹枝上就會泛起一道綠光,摧枯拉朽般將它所有力氣全部消融。

可兇猿就好像不知道疲倦,也不知道什麼叫放棄般,依舊毫不氣餒的一次次嘗試著。

順天可能由於期待之事馬上就要成功,這會兒看兇猿那張醜臉,都覺得有些眉清目秀起來。

見著它這副痴傻執著作態,他也不由得搖頭失笑。

“別白費力氣了,這樹枝可是我這具身體的依憑之物,乃是本體上親自折下的一截靈枝,若是這樣還能被你掙脫……怎麼可能?”

可就在這時驚變陡生,順天還沒說完的話直接化成一聲驚呼!只見兇猿見著已經近在咫尺的順天,小眼中好似有猙獰神情一閃而過。

下一息,一對嶄新的漆黑手臂突兀從兇猿肩後伸出,死死摳在順天雙肩處。

一股巨大的生死危機從順天心中驟然升起,他甚至都不顧上損壞這具寶貝肉身,靈氣如洪流般湧入樹枝。

正如巨蟒般盤旋在兇猿身體上的樹枝開始急速收縮,兇猿本就單薄的身體直接就巨力勒成一截截,差點就要直接斷開。

鑽心劇痛讓兇猿下意識發出淒厲慘嚎,可它死死摳住順天的雙爪卻湧出更多的黑光,如電光般瀰漫至全身上下。

可馬上就連兇猿眼中都露出一絲錯愕,因為無論黑光怎樣在順天體內肆虐衝撞,可他卻是連面色都沒有變一下,反而滿臉憐憫神情看著已經快要喘不過氣來的兇猿。

“就憑你那可憐至極的智商,還想要和老祖耍小聰明,真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隨著順天冰冷話語一個個字吐出,樹枝如生靈性般又迅速蔓延至兇猿新生出來的手臂上,將其死死纏住。

可兇猿眼中錯愕神情又如變戲法般馬上收殮,瞳孔中腥紅愈發濃郁好似要滴出血來。

正當順天滿臉驚訝打量著它新生來的雙臂時,兇猿突然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至的嘶吼。

下一刻,那雙腥紅瞳孔轟然直接爆開,密密麻麻通幽符文,如同開閘洪流般瘋狂湧入順天體內。

順天身體瞬間如遭雷噬,只覺得好像有人在肚裡塞了把燒紅火炭般,本來虛實不定的身體瞬間化為實質。

這下正在肆虐的黑光立即就有了用武之地,接連不斷的噗嗤聲在順天身上炸響,一個個傷口好似約好的般齊齊湧現。

順天自恃根腳非凡,平日裡又只待在補天閣,去哪裡享受過這等悽慘待遇?剎那間,他雙眼如同蛤蟆般高高凸起,嘴唇蠕動卻是連聲慘叫都沒發出來。

察覺到禁錮在身上的靈枝力道一下子洩去大半,兇猿摳在順天肩膀上的雙臂骨肉齊齊顫動,便將又迅速纏上來的枝梢抖落。

順天此刻眼睛都已被從沒經歷過的劇痛,刺激的通紅似血。

他發出一聲不合往昔體面身份的怪叫,頭上漆黑髮絲無風自動,如同電光般自兇猿身體中一穿而過。

無數細密血洞緩緩滲出血滴,然後又迅速勾連到一起,在兇猿前胸心臟處凝聚出一個前後通透的人頭大小血洞。

兇猿同樣發出淒厲嘶吼,可不同於順天的色厲內荏,劇痛好像反而將它骨子裡的殘暴血腥徹底激發出來。

它摳住順天的雙爪頓時黑光大作,猛得就往外撕扯。

一連串咔嚓爆豆聲傳來,順天所有神情、動作齊齊僵住,一道不規則的細長傷口,從他眉心往下急速延伸。

他看著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好肉,卻依舊兇相畢露的兇猿,滿臉不敢置信!這頭畜生難道就不會疼?被自己本體靈枝禁錮住所有神通氣血發揮,也就是說此刻兇猿所有反擊,全是這具肉身的本能。

即便如此,它僅僅憑著本身的力道,就將本體辛苦煉製的化身生生撕裂!無可匹敵的巨力,映襯著兇猿那單薄身體,順天只覺得自己所有認知都已經被徹底顛覆!隨著雙爪上巨力瘋狂湧來,順天身體上那道傷口一點點被撕開,流出一道道好似鮮血般的青色汁液。

可馬上就有無數如同觸手般的根鬚從傷口處湧現,死死糾纏在一起。

兇猿血眼中閃過一絲暴躁,可任憑它如何用力,也沒辦法將那些根鬚分開。

它狂躁至極的怒吼出聲,第三雙手臂在順天恐懼眼神中飛快生出,徑直伸入傷口深處又是狠狠一撕。

噼裡啪啦,密集根鬚在巨力疊加下,終於紛紛斷開。

順天呆愣愣的低下頭,看著身體中那些還在不甘搖曳靠近的根鬚,眼中下意識閃過一抹厭惡神色。

只是此時的他身形被通幽術定住,還沒有反應過來又遭此重創,早已沒有了半分反抗力氣。

兇猿血眼中兇光閃過,正要發力將眼前讓自己極端厭惡的兩腳獸撕碎。

可就在這時,它醜陋臉龐上第一次露出種極端驚駭神情,毫不猶豫就要抽身飛退。

心裡剛剛鬆口氣的許洛,目瞪口呆的看著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變得漆黑如墨的明字元,下意識狠狠咒罵出聲。

“他孃的,這是沒完沒了呢?”

可惜他現在也只能是無能狂怒,連兇猿如何應對都控制不了,更別提改變任何事情。

外間原本早已被順天從外界徹底割裂的山谷,這時卻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如洗蒼穹、堅實地面直接裂出一道道漆黑無比的巨大縫隙,無數靈氣正順著縫隙朝裡面蜂擁灌入。

就在凌厲氣機四處濺射之際,一個弱不禁風的乾瘦老者,如同鬼魅般出現在順天身前。

此刻的順天早已軟綿綿癱倒在地,胸腹前那道差點將他一分為二的巨大傷口,還不甘心的生出密集根鬚糾纏。

可每次傷口將要癒合時,就會有黑光隱隱閃過將其再次擴大。

滴滴青汁淌落地面頓時生出詭異變化,原本早已被氣機沖刷得空蕩蕩地面上,迅速冒出一株株青綠嫩芽,然後肉眼可見的急速生長、枝繁葉茂……老者身體顫顫巍巍,好像隨時都會倒下般,他長長嘆息一聲,聲音有些虛弱沙啞,可聲浪卻直接化成實質漣漪瞬間席捲整個山谷。

咆哮氣機、呼嘯風聲,甚至連正在片片碎裂的天地都齊齊停頓,不遠處虛空中,滿身是血的兇猿也被生生逼出遁行狀態。

它滿臉驚駭的朝老者看來,血眼深處閃過掩飾不住的忌憚。

“你這孩子又是何苦?補天閣難道就讓你如此厭惡,需要你這樣揹著師傅來搜尋肉身逃離?”

老者對這一切通通視若未睹,只是緊緊盯著躺在地上抽搐不已的順天。

自從老者出現,從現身後一直就是胸有成竹模樣的順天,瞬間便露出一抹發自心底的深深畏懼神色。

他甚至都顧不得自家悽慘傷勢,身體下意識就朝著後面挪動。

可惜兇猿剛剛那一擊實在是太過殘暴,順天哪怕使盡全身力氣,依然沒能挪動半步,乍一看就像條巨大蛆蟲在地上不停扭曲著。

逆運老人!從老者現身的那一刻時,許洛心裡便直接跳出個名字,雖然兩人從來就沒有見過面,可許洛此時卻是下意識湧出明悟!看著逆運老人好像隨時都能乘風歸去的飄渺身影,這來的竟然還只是一具分身!“師傅、師傅……徒兒知道錯了,不該心生私念想要另尋肉身逃離補天閣,你老人家寬宏大量便饒徒兒這一次!師傅……”見自己所有舉動都只是徒勞無功,順天作態立即大變,毫不猶豫就不停哀求出聲。

見到兇猿被人家一句話就禁錮動彈不得,許洛下意識就想要嘗試掌控身體。

他有種預感,這次若是還任由兇猿胡來,自家這具肉身怕是真得凶多吉少!可讓他詫異的是,這次兇猿卻好像感覺到自己的靈識,卻在猶豫片刻後,還是堅決拒絕了自己接管身體。

許洛這下是真得坐不住了,靈識化身騰得站起身來,下意識咆哮出聲。

“你個混賬別再胡鬧,這是補天閣逆運老祖,是不知道修行多少年的老狐狸,你打不過的,甚至是想逃都難!”

許洛知道兇猿意識能聽得到自己的話,可任憑他如何費盡唇舌,識海處依然還是平靜無波。

顯然兇猿哪怕意識懵懂,卻依然堅持著自己的決定,許洛靈識化身直接氣得閃爍不定,又苦口婆心哄勸出聲。

“這老頭來歷詭異,極有可能是通天神木的手筆,這裡可是通靈天,若是稍有閃失,咱們可是真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兇猿還是沒有任何回應,可能是也確實顧及不上,因為此時外界的逆運老人終於將視線放在它身上。

“這就是你精挑細選的依附肉身?嘖嘖,眼光倒是不錯,這具肉身氣血滿溢、神精氣足,若是師傅沒看錯,怕是比起咱們這些散仙老祖都只遜色幾分!更難得的是,竟然還只有凝煞境,日後成就當是非同小可!”

逆運一邊上下打量著兇猿,一邊嘖嘖稱奇,渾濁老眼也不由得露出驚詫神情,可馬上他又是臉色微變古怪看向順天。

“這是人族那小子曾經御使過的伴生靈物?”

此刻的順天早已如同見到貓的老鼠般,連話都已經說不囫圇,聞言只能輕輕點頭。

“師傅……法眼如炬!”

隨著這句話說出,順天就如同認命般,露出絕望不甘神情躺在地上仰首望天、動也不動。

這時他眼神有些迷惘朝天空看去,明明上方裂縫遍佈蒼穹,可順天目光卻好穿過山谷、掠過通靈天,終於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唸的外界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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