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一兩銀子?半個錢都沒有!想訛老子的錢,你還嫩點!臭婊子!”

一聽到銀子兩個字,花虎‘噌’的就竄起來了,一臉兇惡。

豐河掄圓了巴掌,一巴掌打的花虎仰面砸在地上,另半邊牙也沒了。

“這一巴掌是打你嘴巴不乾淨,爺告訴過你,跟姑娘說話,要尊敬!”

豐河一把揪起花虎,將他按到凳子上,點著他的臉接著教訓:“你請姑娘給你媳婦治病,診好了脈開好了方子,你不想付診金了?你也不打聽打聽,滿河北道,誰敢欠姑娘的診金?誰敢?拿錢!”

“踏爺!木……木錢……”花虎痛極了,眼淚鼻涕流的不比嘴裡的血沫少,象灘爛泥,豐河手一鬆,就流到地上癱成一堆。

“我從來不白給人看病,沒錢就賣人,問他,是賣他呢,還是賣他媳婦?”

李兮滿臉欣賞的看著癱成一堆的花虎,豐河這個小廝太可愛了!“說!是把你賣到礦山挖礦?還是把你媳婦賣了抵帳?”

豐河提起花虎問道,花虎看豐河跟看閻王差不多,“賣她!賣她!”

“小藍去問問,一兩銀子,有人願意買這婦人沒有?”

李兮示意茶棚裡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人群。

小藍揚聲問了好幾遍,問一遍一陣鬨笑,根本沒人應聲,大家都是來看熱鬧的,又不是來惹事的。

“唉,算了,只能我買下了,一兩銀子是貴了點,算了算了,虧了就虧了吧,找個中人,讓他立文書.”

李兮嘆了口氣,眯眼看著一口接一口吐著血沫的花虎。

崔先生看樂了,這事還真不能說不講理,照姑娘的醫術,一兩銀子的診金不但不算貴,還非常便宜,把不講理的事做成這樣,真讓人佩服!李兮拿了身契,帶了婦人往驛站回去。

出了茶棚,豐河招手叫過自己的小廝低低吩咐:“你去,把那個花虎給爺狠狠揍一頓,斷他一條腿!敢對姑娘不敬.”

李兮帶著婦人回到驛站,讓小藍帶她沐浴洗漱,吃了藥又燻了下身,換了身衣服出來,李兮只覺得眼前一亮。

婦人眼裡閃爍的神采,使她整張臉整個人煥發出如初春新柳般的勃勃生機。

“你姓什麼叫什麼?怎麼淪落到這一步?家裡還有什麼人?”

李兮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回姑娘,小婦人姓米,從前有個名字叫珍珠,小婦人被人拐賣,年紀小,從前的事早就不記得了.”

米珍珠垂著頭,看樣子不願意提起從前。

“你識字?是被拐賣前讀的書?”

“小婦人識的字不多,不記得什麼時候學的了.”

婦人沒抬頭,語調裡透著隱隱的抗拒。

李兮雖然好奇,可她不說,就沒有強逼她說的道理,停了停,轉而問道:“你這個年紀,子宮脫垂成這樣,必定小產過不止一次,一共幾次?”

“嗯.”

米珍珠只嗯了一聲,硬梆梆的彆著頭,看樣子這個話題她也不願意多說。

她剛開始要給她治病時,她不肯,一心求死,難道?“是你不想要孩子?”

想到這個可能,李兮的心揪成一團。

米珍珠擰著頭,一聲沒吭。

李兮憐憫的看了她片刻,揚起聲音轉了話題:“你這病雖然重了點,可也不是不能治,至少在姑娘我手裡,小病啦!我給你留個方子,你按時吃藥燻蒸,最多半年,脫出來的子宮就能縮回去,不過,你這輩子沒法生孩子了,不生就不生吧,我也覺得孩子煩!還有,以後,你有什麼打算?我不能帶你走,這身契我不要,還給你.”

“姑娘大恩大德,小婦人銘記在心。

以後的事,小婦人還沒想好,沒有那個無賴,小婦人有手有腳,怎麼都能活得好.”

米珍珠接過身契,嘴角微彎,卻透出濃濃的笑意,眼神瑩亮的令人欣喜。

有自由,真是太好了!“我年底年初就能回到太原府,要是你還在太原府就過來找我,我再給你診一診。

小藍,拿五兩銀子給她.”

李兮被她笑的心裡愉快飛揚,既然救了人,那就救到底吧。

“別推辭,你現在虧空的厲害,至少要好吃好喝靜養兩三個月,要吃住,要吃藥,還有各種想到想不到的事,沒錢不行,這五兩銀子就當我錯給你的好了,以後有錢還我,沒錢就過來幫我乾點活抵債好了.”

米珍珠頓了頓,爽利的接過銀子,站起來曲膝再謝道:“謝姑娘大恩,珍珠就在太原府等姑娘回來.”

夜深人靜,四周迷霧重重,李兮象是飄浮在半空,又彷彿被捆著手腳困在哪裡,霧很濃,她什麼也看不見,周圍充滿了聲音,她聽不清是什麼聲音,卻明明白白確切無比的知道那是人聲。

有個聲音在叫她,她聽不清楚叫的什麼,卻清晰的知道是在叫她,溫柔的充滿愛意的不停的叫著她,這聲音讓她安心。

可那濃霧又讓她恐懼異常,彷彿有隻吞噬一切的惡魔,在霧中窺伺著她,腳下有水的汩汩聲傳來,李兮低頭,不是水,是鮮紅的血,血象水一樣漫過來,很慢又很快的漫上來……那血讓她恐懼到顫慄,到無法控制自己,李兮失聲尖叫,猛的睜開眼,從夢魘中掙脫出來。

李兮抖著胳膊撐著自己坐起來,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了,李兮深吸了幾口氣,穩了穩心神,脫了粘呼呼貼在身上的綢衣,月光的清輝照在她白皙如玉的肌扶上,有微微的光澤泛起,美麗的令人眩目。

起來取了件衣服穿上,李兮重新躺下,卻沒了睡意,剛才那個夢清晰無比的印在她腦海裡,每一個細節都清晰無比,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她從來沒做過這樣的夢!這麼清晰、這麼可怕的夢!可夢裡明明沒有什麼,除了霧,就是那些鮮血,她是醫生,她不怕血,可為什麼夢中的霧和血,讓她那麼恐怖、那麼害怕?害怕到冷汗如雨?這個夢有一種熟悉之極的感覺,她清清楚楚的記得,她從來沒做過這個夢,這熟悉之極的感覺從哪兒來?大概是這驛站不大好,鬼神之道,自從她來到這個世間,她就深信不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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