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內殿退了出來,青杏一臉焦躁:“卉姑姑,咱們福晉受了寒水石之害,身子還沒好利索,尚不知何時才能有孕呢。

萬一十一爺一時忽略,沒給姚格格賜藥……”卉姑姑定定道:“你且安心,我去前殿走一趟.”

青杏點了點頭,忙拿鑰匙開了匣子,取了兩枚銀錁子遞給卉姑姑,留作打點之用。

陶卉收在袖子,便披著沉沉夜色去了。

前殿外,劉昶和幾個小太監都守在了門外,可見是被十一阿哥屏退了出來。

“喲,這不是卉姑姑嗎?”

劉昶忙上前,“都這個時辰了,可是福晉有什麼吩咐嗎?”

陶卉笑了笑,朝著殿門瞄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福晉心裡有些悶悶的,已經躺下了.”

聽了這話,劉昶更狐疑了:“那你……”陶卉姑姑低聲問道:“十一爺已經歇下了嗎?”

劉昶道:“想來是吧,有姚格格伺候著呢.”

陶卉姑姑心思一沉,又問:“那十一爺可曾叫公公您備下湯藥?”

劉昶如何不知卉姑姑所指的湯藥是何藥?低聲道:“這會子倒是還不曾吩咐下來.”

陶卉微微顰眉,旋即笑著道:“想來十一爺一時忘了,還煩勞公公稍後能提醒一二.”

說著,兩枚沉甸甸的銀錁子已經不動聲色塞進了劉昶手裡。

劉昶急忙推辭:“這都是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分內之事,如何敢受福晉的賞賜?”

陶卉笑得甚是親和,“天熱了,這是福晉請公公吃茶的銀子。

公公切勿推辭.”

其實劉昶方才也不過就是客套一下罷了,他赧笑著收了起來:“果然不愧是福晉,出手就是大方.”

自福晉進門以來,一年四時節令的賞賜,素來大方,上上下下的太監宮女都是受益人。

陶卉又寒暄了幾句,這才回了後殿。

此刻,永瑆的前殿中,卻是另一番景象。

內殿燈火通明,永瑆正在案前,懸腕作書,聚精會神臨摹陸機真跡《平復帖》。

此帖不過九行八十四字,永瑆筆走龍蛇,不過片刻功夫,便書罷。

收筆之後,他皺起了眉頭,果然心不靜,是寫不好字的。

少卿,侍立一旁的姚氏怯生生開口了:“爺,字跡已經幹了,是否要拿下去叫人裝裱?”

永瑆冷眼看著姚氏:“臨成這幅樣子,還裱什麼裱?!”

說著,便將這張字帖一把抓起來,給撕了個粉碎。

姚氏嚇得直縮脖子,她可聽說了,爺從福晉的後殿摔門出來,只怕是吵了一架。

今晚這時機,實非良機啊。

姚氏低下頭道:“奴才不懂書法,但也知道爺的字是皇子中寫得最好的。

爺只是一時心緒不定,所以才沒寫好。

那奴才,再給您磨墨便是了.”

說著,姚氏再度拿起了一旁的墨錠,便要研磨。

“不必了!”

永瑆擺了擺手,他看了一眼西洋座鐘上的時間,“時辰也不早了.”

低著頭的姚氏心中噗通一跳,嘴角忍不住地翹起了一點點。

然後,永瑆接下來的話卻叫姚氏心墜寒谷,永瑆擱下玉管狼毫,拿起一旁的汗巾子擦了擦手,道:“你去外間睡吧.”

姚氏愕然抬頭看著永瑆,“……不是爺叫婢妾來伺候的嗎?”

永瑆一把扔了手上的汗巾子,冷冷淡淡道:“要麼去外間睡,要麼就回你自己房中!你自己選一個便是!”

姚氏咬著薄唇,眼裡帶著濃濃的委屈之色,她瑩著淚花問:“可是婢妾哪裡做錯了?還請爺明言.”

永瑆看著姚氏這張如此無辜可憐的臉,忍不住“呵”地冷笑出聲,“爺原是不想跟你挑明瞭說的,可既然非要問——”永瑆眸子透著寒意,“你哪裡做錯了,你自己心裡不是最清楚了嗎?!”

這樣的一句反問,讓姚氏錯愕了:“婢妾不明白,婢妾一直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

永瑆冷笑了,“只怕連姜氏都比你安分守己得多!”

姚氏心頭泛起了不妙的感覺,她兀自強忍著鎮定下來,她垂下眼瞼,淚落成雙,同時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爺若指的是年前兒福晉剛進門那日,妾身的確是受了姜妹妹蠱惑,才到福晉面前添堵的!妾身已經知道錯了!還請爺寬恕!”

永瑆冷哼一聲,“爺指的,可不是這點子無關緊要的小事!”

姚氏眼圈已經紅紅的,透著濃濃的委屈,“可自那之後,妾身一直深居簡出,再沒做過半分逾越之事啊!”

永瑆冰冷的眸子打量著此刻跪在地上的姚氏,還真是一副飽受了委屈的模樣,這等過人的演技還真是像極了那位呢!“哼!”

永瑆哼了一聲,“你以為你做得足夠隱蔽,爺就查不出出來嗎?!”

他若不是早清楚姜氏和姚氏的來歷,只怕也不會特意又查了兩個侍妾的舉動!永瑆面孔突然有些森然,“福晉那盒阿膠粉,羅太醫明明一早就查過一遍,當真只是因為他只查了表層的緣故?!下毒之人,如何敢肯定,羅太醫就不會徹查?她怎麼敢就敢賭這種可能性?!”

永瑆臉色愈發森冷:“如此可見,在羅太醫除此檢查的時候,那阿膠粉中的確是無毒的!檢查之後,才被人下了毒!下毒的人,必然就是爺所殿中的某人!!”

聽了這番話,姚氏臉色刷地白了,她急忙搖頭不迭,“爺,這只不過只是您的猜測罷了!福晉的一應滋補品都是由陶卉姑姑掌管,旁人哪裡有機會下毒?!”

永瑆哼了一聲,“怎麼沒有機會?!福晉的庫房,你不是進過好幾次嗎?!”

姚氏心中咯噔一下。

永瑆眼裡突然迸出濃濃的惱恨,“福晉賞過你好幾回緞料!而那些綢緞,與滋補品正是擱在一個庫房裡的!所以,你是唯一一個進過福晉庫房的外人!”

姚氏急忙搖頭:“不,妾身沒有下毒!妾身豈敢在陶卉姑姑的眼皮子底下下毒呢?”

“愈是眼皮子底下,愈是燈下盲!你負責支開陶卉,你的侍女便可趁機將寒水石粉末倒入阿膠粉中。

不過數息功夫就足夠了!”

姚氏臉上滿是斑駁的淚痕,她急忙磕頭道:“不!妾身沒有做這種事情!妾身是冤枉的!”

永瑆怒極反笑,“你的侍女雨兒月前吃壞了東西,上吐下瀉,至今都還沒回來吧?”

姚氏俏臉一僵,眼中驟然一片驚慌,“雨兒她——”“不錯!”

永瑆冷冷道,“是爺叫人給她下了藥,讓她沒法再繼續在你身邊伺候!這樣爺才方便審問!而她也已經招認了!”

聽得這話,姚氏陡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她萎軟在了地上。

此刻,再多狡辯,已經是無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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