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笑著道:“當初還打趣說,要把月娘許給本宮的十阿哥呢……”說著,舒妃的神色再度黯然了。

納喇氏也斂了笑容,語重心長地道:“娘娘趁著年輕,得自己的將來長遠打算啊!縱然沒有阿哥,哪怕是個公主也好.”

舒妃陷入沉思中。

片刻後,舒妃對著盈玥莞爾一笑,和顏悅色道:“外頭池中的睡蓮開得甚好,月娘只管出去玩吧,記得別走太遠.”

盈玥暗道,這些婦女只怕是要些少兒不宜的話題了,便盈盈起身,蹲了萬福,“多謝娘娘.”

便帶著自己的貼身侍女清影、清寒退出了問津閣。

舒妃的匯芳書院是一座極其寬敞的宮苑,院外四面俱是池水,如今夏熱炎炎,灼人的日頭底下,滿池睡蓮正當盛開,一朵朵,小巧玲瓏、嫋嫋婷婷。

淺藍紫色的睡蓮,靜靜浮在如鏡的池水上,水下是翩然遊弋的錦鯉,渾然是一派寧靜優雅。

這睡蓮開得美極了,如夢似幻的顏色,優雅舒展的花瓣,盈盈黃色的花蕊,散發的沁人心脾的清香。

盈玥暗道,也不曉得這睡蓮是什麼品種,開得這樣悅目。

她心下一動,趴在了欄杆上,手悄然伸了過去——“那是舒妃最喜愛的淨華蓮,只許看、不許摘的.”

清澈卻又透著稚嫩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盈玥愕然看著倒映在池水中的那個一席竹青團龍密紋長袍的男孩子,不是十一阿哥又是誰?!但素……盈玥黑線了,她沒想摘花,她正想用精神念力從池底淤泥中撬走一截蓮藕,好移栽到小世界的湖水中!沒想到十一阿哥突然冒了出來!盈玥只得回身,端端正正屈膝一禮,落落大方道:“給十一阿哥請安.”

永瑆挑了挑雙眉,“今天倒是懂規矩了.”

這樣的嘲諷語氣,叫盈玥額頭一凸,她總覺得自己跟這個小屁孩八字犯衝,回回見面,十一阿哥便非得擠兌她一下不可!盈玥圓潤可愛的小臉上掛著端莊得體的微笑,她溫聲款款道:“皇家宮苑,豈敢失禮.”

永瑆暗道,這個小丫頭端莊規矩起來,竟渾似大家閨秀了!呵呵!永瑆淡淡道:“我先進去請個安,待會兒有話跟你說.”

“是,十一阿哥慢走.”

盈玥再度屈膝,溫柔地應了一聲。

她正好也有話要問十一阿哥。

其實月前交貨的時候,本就想問一問內務府那起子事兒,沒想到十一阿哥居然隨便打發個太監去接貨了。

……盈玥暗道,莫不是十一阿哥太吝嗇,不願意從自己兜裡掏出錢,所以才叫劉太監去付錢?永瑆暗道:這幅乖巧有禮的樣子,真叫爺不習慣。

他揉了揉鼻子,爺怎麼覺得鼻子有點癢啊……盈玥見日頭毒辣,也不耽誤時間,再度趴在了欄杆上,手伸到了水底下,幾秒鐘功夫便將自己想要的淨華蓮的一小截根莖弄到了手,丟進了小世界中。

然後擦擦手,去旁邊的小亭子中乘涼靜候。

十一阿哥倒是蠻快的,不過一刻鐘功夫便從問津閣出來,徑直走進了亭中。

盈玥少不得再度起身,給他行了一禮。

永瑆毫不客氣上前坐下,直接便問:“你那些檀木到底是從哪兒弄來的?”

盈玥溫婉一笑,“十一阿哥不需要知道這些瑣事.”

——意思是,你閒的蛋疼啊,管老孃是從哪兒弄來的?永瑆沉默了,果然還是覺得很彆扭,他瞥了一眼守在亭子外的那兩個富察盈玥侍女,淡淡吩咐:“隨便找個藉口,派遣那兩個丫頭去幹點什麼.”

否則有她們盯著,就算富察盈玥不覺得難受,爺聽著都渾身不舒服了!“是!”

盈玥燦然一笑,便走出亭子吩咐清影和清寒:“十一阿哥要喝茶,你們倆去茶房端一壺來.”

“是,格格.”

永瑆滿臉不爽,爺讓你隨便找個藉口,你居然拿爺當藉口!清影清寒走了,十一阿哥隨從太監守候在頗遠的地方,終於不必擔心被人聽見了,盈玥眯著笑了,便忙坐在了美人靠上歇歇腳。

今兒她可是穿了一寸高的花盆底鞋,攙著額娘一路從西宮門走到舒妃的匯芳書院,著實是累壞了。

永瑆見盈玥正用小拳頭錘著腳踝,挑眉問:“累著腳了?”

盈玥嘆了口氣:“可不是麼!我這才是一寸的花盆底鞋,就這麼累!我真不敢想象,穿上三寸的該是什麼樣子!”

永瑆呵呵了,什麼樣子?富察競容從八歲開始穿得都是三寸的花盆底鞋,而且還行走如雲,從來不會叫苦叫累。

你倒是皮嬌肉貴,才一寸就叫苦。

永瑆抿著嘴角發笑,話說,這個富察盈玥小手倒是肉嘟嘟的,白嫩嫩中透著粉意,很是可愛。

等等!永瑆突然一個激靈,爺怎麼會覺得這個沒規矩的臭丫頭可愛?一定是昏了頭了。

盈玥道:“對了,我也正有話想問你呢。

內務府最近大換血的事兒……是不是你挑出來的?”

永瑆挑眉,面露得意之色,“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還問爺做什麼?”

果然是他乾的好事。

“沒什麼,只是想核實一下而已.”

盈玥面無表情地道。

然後又問:“月前那日,真的是皇上突然考校功課,所以你才去不了,派了身邊太監去交接?”

永瑆露出古怪之色,“這是當然了,否則爺豈會爽約?”

——這種事情,他沒有爽約的必要吧?“哦……”盈玥不鹹不淡應了一聲。

“你這是什麼表情,不信爺?!”

永瑆有些惱了。

盈玥立刻燦然笑了:“沒有啦,十一阿哥多心了.”

“是嗎?”

永瑆狐疑地掃了盈玥一眼,這個丫頭肚子裡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永瑆沉吟片刻,便問:“你那些檀木——”永瑆臉色微微有些凝重,“劉昶回來稟報說,你那些檀木是嶄新的,從顏色上看,應該是砍伐之後不超過一個月.”

盈玥一愣,突然心中泛起不妙來。

永瑆臉色愈發凝重:“紫檀木源自南洋,海上顛簸運來,再運送到北京,至少也需要三個月的時間!”

盈玥撫額,她倒是忽略了這點了!她的木料太新鮮了!新鮮到讓人生疑!“怎麼不說話?”

盈玥強行擠出個嘿嘿笑容來,“那個,這個嘛,我這些木料都是特意塗了一層桐油,到了京城之後,有特意颳去,所以看上去很新鮮.”

“是嗎?”

永瑆挑眉,顯然是對這種說辭不信。

盈玥暗道:不信拉倒!你再厲害,還能把老孃的紫檀木產地找出來不成?!“還有——”永瑆眯了眯星眸,“劉昶還說,你只有一輛馬車,而且車轍很淺,斷無可能是用那輛馬車運去小峽谷的!”

盈玥笑眯眯道:“我是提前透過河水把木料送去小小峽谷的.”

永瑆毫不客氣戳破她的謊言:“那河水平緩微淺,而紫檀木異常沉重,那樣的河流,根本流不動紫檀木!”

盈玥有恃無恐地“哦”了一聲,“那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你!!”

永瑆被這番明晃晃的晃眼給氣得漲紅了臉。

盈玥也有些無奈,十一阿哥怎麼就是喜歡刨根問底呢?她嘆了口氣,“十一阿哥,我的木料從哪兒來、又是如何運送,這跟你有關係嗎?”

永瑆為之一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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