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枉死城的故人

【慶忌：上古齊地水神】【出處：《管子·水地》】【特徵：黃衣黃帽，乘土色小車，長四寸，好疾馳】這是陸離對祂的全部瞭解，基於此，元神變化成眼下這個樣子——長三寸，手持帝劍，黃衣黃帽，端坐於黃金小車上，面容與自身一般無二。

而負責拉車的馬是土色不假，卻異常像黑鬃馬，而且，眼神不太靈動，痴痴傻傻。

沒辦法，陸離此前就沒有接觸過慶忌，倘若得到它的畫像，形態就不會這般離譜了。

“怪不得那天進入悟道狀態，眾妙之門中的聲音說，修煉這種變化神通，最好以上古神獸精血為引，唯有如此，才能完全模擬出氣息、外貌，進而化作神獸本身.”

“看來，回學校以後，得想辦法收上古神獸之血，但願有人願意出售。

另外，恐怕只要一滴，就得把賬戶裡的所有積蓄榨乾.”

在心間暗暗思忖的同時，元神小人駕駛著馬車，飛速穿越由怨氣、惡鬼組成的忘川。

並且，一道道劍氣飛出。

每次揮擊都會在黑山龐大的身軀上，添一道猙獰傷口。

“小畜生！”

感受著在自己體內上躥下跳，不斷搞破壞的上古異獸，黑山老妖氣急敗壞，同時也驚疑不定。

畢竟，這種程度的變化之術，絕非等閒之輩所能掌控，哪怕傳承上千年的天師府，也不曾記載此類神通。

“你勝之不武！啊啊啊！”

隨著未曾經過老妖處理的忘川水，大量流入體內，數不清的孤魂野鬼開始搞破壞，它們並未臣服於黑山，靈智更是低的可憐，剩下殺戮本能、憎惡本能、進食本能，所以它們不斷攻擊所見之物。

因為陸離的元神體積小，又變作三寸豆丁大的水神慶忌，這群孤魂野鬼並未在第一時間攻擊他，哪怕有一些猛鬼不開眼，也會飲恨於帝劍之下。

須知，紫薇劍只是形態縮小罷了，其中神能依舊充沛如故。

反倒是黑山老妖自己，受損最嚴重，這些怨魂惡鬼可不管它是枉死城之主，不斷啃噬其體內的墓碑、骸骨，以及骷髏頭，用來壯大己身。

不消片刻，它們身上的鬼氣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

而黑山也不會坐以待斃，老妖特意為昔日部下恢復些許意識，命令其拼命反抗，卻也無法阻攔大勢。

就這樣，忘川之鬼就像癌細胞那樣，飛速在黑山體內擴散。

約莫過去大半個時辰。

璀璨小人駕駛著金黃色戰車，從老妖尾部從容離開，此刻，它那綿延數十里的身軀已經千瘡百孔，有忘川腐蝕的緣故，也有紫薇帝劍的緣故，但主要還是其自食惡果——野鬼迅速壯大，成群結隊在黑山體內橫衝直撞，見什麼啃什麼，有的太過兇戾，硬生生將老妖給啃穿，猙獰頭顱都探出半個，可即便如此，也不肯罷休，大口撕咬著護體鬼氣。

“老祖定不會放過你們！”

“挫骨揚灰，永鎮冥府！”

對於這種現象，老妖肯定早有預料，否則，它也不會叫囂“同歸於盡，捨棄分身”這種話了。

可惜，陸離的變化之處勉強成功，變出來的慶忌雖然徒有其型，但還有些許神力異能，可以在忘川之中自由移動，不受約束。

轟！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出現了。

在趙峰眼中，一塊巨型蜂窩煤瞬間解體，無數忘川惡鬼尖嚎著飛向四面八方，黑山的念頭也隨之一同飛了出來。

剛一落地，那群實力暴增的惡鬼就再度圍了上來，它們沒有刀劍斧鉞，只有利齒和尖牙，以最原始的方式折磨著老妖魂魄。

此情此景，眾人相顧無言。

黑山再怎麼落魄，那它也是萬鬼之王，盤踞枉死城的妖族巨擘，結果卻慘遭一群忘川猛鬼的啃噬，成就了對方。

只見這群野鬼個個身高數丈，不僅吃老妖，還互相吞噬，有些體型小，卻依照本能衝上來分一杯羹的，直接被大塊頭當作點心。

“這種只順從本能的畜生，連妖都稱不上吧.”

高謙嘆息，“還不如輪迴往生.”

正如他說的那樣，忘川裡的亡靈只有卑劣本能，除了吞噬、發洩以外，連自身或高尚、或卑劣的想法都沒有，算是什麼呢？“殺.”

陸離沒有太多言語。

解除變化以後，元神直接回歸肉身，一腳狠狠踏下。

對於這些曾經幫助自己消滅黑山的亡魂，他並不感激，反而在第一時間將其打殺，以免為禍人間。

“接下來，黑山老妖會不會含怒出手？”

趙峰摸著自己閃閃發亮的光頭，自言自語道：“萬年啊，這是何等概念……真猜不透這種存在的想法.”

“應該會吧.”

有一名同伴望著滿地瘡痍，心生莫名感慨：“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倘若黑山本體就此忍耐，那還修什麼道？成什麼仙？”

“忍一時風平浪靜.”

有人持反對意見，“萬年道行毀於一旦，未免太過可惜，我覺得黑山不會冒險來人間.”

雖然態度不同，但大家心中都有萬千感慨，這絕不是什麼同情，而是一種另類的敬畏。

當然，更多的還是興奮。

撥開雲霧見青天。

籠罩在頭頂的陰影徹底散去，受到地煞術加持的陽光，顯得格外耀眼，給人劫後餘生的感覺。

不過，大家又不怕死，畢竟復活這種事，都經歷過好幾次了。

必須擺出一副學院老鳥，見慣風浪的樣子。

“由衷感謝那封錄取通知書，讓我見識到了不一樣的風景.”

瞬間，引起無數共鳴。

尤其是居高臨下俯瞰全域性的陸離，看著由自己造成的景象，心中亦感慨萬千。

以往要麼是自己一個人，要麼和杜克、潘明在一起，這種情感並不算明顯，緊迫的考試節奏也讓他沒那麼多時間去亂想，而今跟其他人聚在一起，特意容易受到情緒感染。

“各位分清時候，好嗎？”

“咱們班團建活動的終極目標尚未成功，兄弟們還需努力吶.”

這時候，杜克的聲音傳來。

他看上去有些狼狽，衣袍斷了半截，臉色蒼白了一些，帶著五名同伴從天空中躍下。

迎著高謙好奇的目光，杜克解釋道：“黑山分身已死，樹妖姥姥徹底魂飛魄散，但並未發現通往枉死城的通道，便過來找你們了.”

並非他沒有通往冥界的方法，在場眾人不管修為如何，想要去地府，就是掐個法訣的事情，沒那麼困難。

不過，方才發生在兩地的戰鬥，讓大家清楚的意識到，黑山不愧是黑山，萬年修為並非終日吃喝、長眠，養出來的肉豬。

若非陰差陽錯，種種因素疊加在一起，還真沒這麼容易拿下。

“它不來，我們便過去.”

陸離收回法天象地的神通，跟眾人交流。

原先壓在他左手上的枉死城虛影，在老妖分身被啃噬殆盡的時候，就瞬間消失，不再限制自己行動。

至於碎裂滿地的邙山，現在沒心思修復，更沒必要慶祝己方挫敗黑山如今入侵人間界的陰謀，宜將剩勇追窮寇，當務之急是，將盤踞在地府的邪魔勢力徹底剷除。

沉默片刻。

聲音再度響起。

“有誰需要調息嗎？”

面對二當家杜克的詢問，大傢伙齊齊搖頭，畢竟，最終跟黑山老妖拼命的人是大當家陸離，他們這群小弟僅僅是打打掩護，耗費了大量法力而已——只要自身沒有收到什麼傷害，虧損的法力，隨便嗑幾粒品質還算不錯的丹藥，即可彌補回來。

“既然沒有，那便殺進去.”

高謙摸了摸身後略顯黯淡的黃皮葫蘆，繼續沉聲道：“大不了一死，這沒什麼.”

“不一定會死.”

陸離風輕雲淡，給大家注了一劑強心針，“當初登基時，由黑山老妖發動的突然襲擊證明，咱們暫時會受到此方世界管束.”

“你的意思是……”沒等他說完，杜克瞬間會意。

“是的，只要不魂飛魄散，後面當上十殿閻羅的人，就可以幫助前面犧牲的兄弟復活，一起共享勝利果實.”

道理非常淺顯。

因此，大傢伙本就不怕死的決心，旋即又堅定了許多。

“子時鬼門關大開，進入幽冥的難度會下降許多，但咱們沒有這個時間等待，以免老妖做出什麼準備.”

話音剛落。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此地。

墨色袞龍袍。

與陸離容貌相當。

這是坐鎮金陵的明靈王分身。

“接下來，我會給諸位開啟一條通道，直接抵達枉死城，亦或者血盆苦界.”

【地煞術·通幽：通曉洞察幽冥之事，能在冥界來去自如，與鬼神交談】此神通位列地煞七十二術首位，最容易學習，在場眾人幾乎都會，可入門容易，精通卻難。

無法控制進入幽冥的節點，這絕對算個硬傷，畢竟，一個小失誤，轉移到其它區域，那可就尷尬了。

要知道，作為與陽界對立的存在，陰間同樣很廣博，無法參與最終決戰確實是一種遺憾，但要是陷進某些未知禁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下場則更加嚴重。

如此，明靈王這個得到前明、新朝認可得天下第一城隍，就派上用場了。

隨著一道光芒閃爍，一扇刻有獸神、人面、厲鬼的大門憑空出現，上面印刻著大量古樸神秘符文，正中二字格外惹眼：枉死。

“出發，一探幽冥.”

“萬靈的歸宿，地府，沒想到能親眼目睹.”

一聲聲低語。

接著，一道道身影消失在門內。

……“這就是枉死城？這看上去和凡間也沒有什麼不同啊.”

杜克剛一落地，就滿臉好奇的打量四周。

饒是他見慣大場面，初次踏入冥土，依然無法剋制內心的探知慾。

因為，不管是接觸高校之前，還是有能力穿越諸天以後，對於地府這種存在，他都心存一份敬畏。

然而真親身降臨此處，反而覺得平平無奇，並沒有幻想中那麼玄奇，看上去其實與人間城池一般無二。

前方，是一條條青石街道，有淡淡的陰冷霧靄遮掩，視野談不上開闊。

放眼望去，異常空蕩。

根本沒有鬼魂行走。

那些分別坐落於道路兩側的磚瓦院落，亦大門緊閉，沒有任何魂魄生存的跡象。

唯獨一盞盞青灰色燈籠，高高懸在門口，而熹微的光芒僅僅照亮門前半尺之地。

“枉死城，顧名思義，就是收容枉死鬼的地方.”

趙峰看向走在前方的陸離，自言自語道：“即便新朝建立以後，不允許亡魂進入冥府，可前面十幾年，因為陽間戰亂、妖魔之亂，按理說應該會有大量枉死之輩.”

“黑山分身入侵人世，想必抓了一批鬼，不然，它體內那些死人頭，從何處來？”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陸離也不敢完全肯定，畢竟，跟大傢伙一樣，他同樣是初次涉足冥府。

下意識地，輕輕一躍，想要飛到半空中看個清楚，但陸離雙腳離地不過一丈半，就感覺膝蓋如同灌了鉛，整個人的騰飛之勢立刻止住。

砰！腳底板與青石板碰撞，聲音格外沉悶，尤其是在這種鬼影都看不到的環境裡，顯得異常突兀。

“怎麼回事？”

杜克剛說完，便主動跳了起來。

有陸離這個先例，他稍稍用勁，若是在陽間，不說能夠一個跟頭翻進天庭舊址，但立於雲頭，卻不難實現。

見兩位大佬這般情況，高謙心中當即瞭然，脫口而出道：“禁制？”

身為當事人的陸離亦想到此處，心道：大抵是前任卞城王設下的某種法則，禁止鬼魂胡亂飛行，擾亂枉死城秩序。

念及此，他眼中閃過一抹幽光，環視四周，彷彿要堪破其中奧妙。

果然，法眼結合通幽之術，確實有所發現——整片空間被無數符文，以及比較特殊的鬼氣絲線所籠罩，好似一個倒扣的大碗。

“此方世界的輝煌可見一斑.”

“這種驚人的佈置，遠盛吾等，卞城王的道行不可估量.”

杜克附和。

“可惜了，再怎麼強大，也抵不過陰盛陽衰、神佛退散的天數.”

突然間，略顯熟悉的聲音傳來。

啪嗒、啪嗒。

薄霧中，故人的身影浮現。

“好久不見.”

潘明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