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大量戰馬在幾公里外賓士,震動地面的聲音,很快會引起士兵們的警覺。

不過,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算計都是笑話。

想到這裡,杜泉不安地翻了個身,心中愈發煩躁,有些後悔襲殺刺史張懿了,可事已至此,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輾轉反側……唉聲嘆氣……在杜泉抱著羊皮毯、心神不寧時,五里外的小坡地後面,有一支騎隊在集結,他大概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一直惦記的人,即將以神兵突降的方式,出現在眼前。

當然了,陸離同樣不知道,有同學成功混進了匈奴部隊,還掌控了軍權。

“再等上半個時辰.”

丁原聲音依舊沉穩,只是緊握環首刀的手錶明其內心頗不平靜。

襲營。

昔年,他就是靠這種方式打破世家門閥的桎梏,從一介小吏躍遷至百石官,完成了魚躍龍門的轉變。

其中承擔的風險與壓力,亦不足為外人道也。

而今成了一州別駕,掌一州權柄,一腔熱血依舊未冷,毅然率領一支奇軍奔赴敵軍大本營。

細細想來,真真覺得物是人非,直教人生出幾多感念。

可惜,宋憲這個糙漢不合時宜地竄出來,出言打斷了丁原的回憶:“主公,匈奴人並未發現吾等的行蹤.”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不久前,一片烏雲飄了過來,遮住了星月,而呼嘯的北風送來陣陣羶腥味,其間還夾雜著酒味。

很明顯,大勝之後,有些匈奴人忍不住了,開始飲酒作樂。

天時、地利、人和,眼下正是作戰的好時機!“看來確實是精銳盡出,一點防備心都沒有.”

說著,陸離提議道:“主公,不如現在就殺進去?”

“不,繼續等.”

丁原搖了搖頭,聲音低沉,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意味:“戰場之事,豈能當做兒戲?定下寅時出兵襲擊,便不要輕易更改.”

事實上,劫營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也不難,但必須時刻保持清醒,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千萬不能斷了節奏。

陸離與宋憲沉默不語。

相比之下,兩人勇武有餘,而智謀不足,遠不如丁原這般經驗老道。

只見他盯著敵營通明的燈火,又皺眉思索了片刻,改口道:“現在分兵繞道,從北方發動突襲.”

“為……”不待宋憲追問,丁原便偏頭斜了他一眼,聲調微揚:“老夫怎麼點了你這愚魯之徒當先鋒!”

“敵軍營盤設在北方,吾等逆風偷襲,還怎麼藉助天時縱火製造混亂?”

若不是時機、地點不對,丁原這個沙場宿將恨不得耳提面命,好好教導一下後輩。

“主公聖明.”

宋憲哂笑。

而陸離則在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多嘴詢問,否則,自己在主公心中的印象恐怕得下降了。

“噤聲,勿要廢話.”

話落,丁原抬手指向黑暗中的某處,吩咐道:“接下來兵分三路,吾等各領一彪人馬,分散繞過敵軍營盤,去北邊高地集合.”

烏雲遮天,對於普通士卒來說,二十步之外就看不清楚了,哪怕騎卒身強體壯,力能舉鼎,極目遠眺之下,也不過能依稀看清五十步外的事物。

顯然,丁原並非凡俗,也與神石產生共鳴,覺醒了戰魂,否則哪能看得這麼遠。

但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陸離拉住準備領軍先行的丁原,勸阻道:“主公,身為牙門將軍,末將必須待在您左右,寸步不離.”

“不如分成兩路……”丁原沒有理會,板著臉說道:“孟明何必作小兒女態?如今這情況,分三路行軍最為穩妥,不會因地動聲過大而引起敵方警覺.”

軍令如山,見主公語氣決然,陸離不再勸阻,拱手道了聲諾,而後點出百餘騎,韁繩一扯,從另外一個方向繞道前往北方。

可能是這些天經常跟戰馬打過交道,神駒黑鬃馬變得愈發沉穩,潛行途中不曾發出絲毫聲響,默默載著主人衝鋒。

約末兩刻之後,丁原率先抵達,畢竟親衛隊皆騎乘大宛名馬,速度非同尋常,其次是陸離,他不敢縱馬疾馳,需要等待部眾一同行動。

又等了半刻,三彪人馬再度聚首,無一人一騎失蹤。

對此,丁原心中頗為滿意,鬆了一口氣道:“稍作休息,人去枚,明火執仗衝入敵營製造混亂.”

所謂混亂,無非是沿途縱火、高聲呼呵、刺殺敵將……恐懼可是會傳染的瘟疫,只要有一處地方亂起來,連鎖反應之下,其它營區會跟著一起陷入慌亂。

尤其是在敵軍將領無法有效傳達指令、安撫軍心的情況下,數萬名士卒很可能在驚慌之下,徹底引爆營中歇斯底里的瘋狂氣氛。

屆時,徹底擺脫軍紀束縛的匈奴人,會做出些什麼?敵我莫辨、肆意殺戮,直至力竭。

不多時,騎兵們摘下口中的木棍,解開裹在坐騎四蹄上的布匹,整裝待發。

看了眼昏暗的天空,丁原長出一口氣,此刻,整盔貫甲的他拔出環首刀,彷彿回到了年輕時揮斥方遒的狀態,聲音清朗:“宋憲,你率領麾下騎兵從那個營口衝殺進去,盡力殺穿,若事不可為,便找個方向突圍,切記不可戀戰,一旦被纏住,神仙難救.”

“諾.”

“孟明,你率領親衛隊隨老夫一同行動.”

“末將領命.”

話落,陸離重重地點了點頭,心中升起一絲興奮。

傳言,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卻也能磨礪武技、明悟自身,而他渴望一場血戰,來建功立業,來稱量自己。

環顧四周,見士氣正盛,如烈火一般,丁原決定再澆上一層油,他仰天長嘯:“舉火,殺!”

接著,不等他人作出反應,一馬當先衝了下去。

見主公不惜千金之軀,身先士卒衝在最前方,心生死志的眾人只感覺體內血液滾動如泵,面目不由得猙獰起來,跟在後面咆哮道:“殺匈奴!”

霎時間,喊殺聲震天。

陸離拔出佩刀,一夾馬腹,低喝道:“駕!”

雜亂的嘶鳴聲中,兩股洪流跨過完全上凍的溪流,湧入敵軍營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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