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浴血全羅道（十五）【神話復刻】

麾下一萬武士。

夜襲中死去八百。

再加上軍中的陰陽師、忍者，乃至伙伕，鬼島津麾下兵力依舊過萬。

正因為如此，他什麼戰法都沒有使，直接率隊平蹚，等待明軍發動突襲。

倘若不敢攻擊，便能從側面說明，他們兵力嚴重不足。

如果主動發起突襲，同樣是好事一樁，如此一來，自己就能夠明確對方究竟有多少人馬，並透過佈置在這一道防線上的兵力，大致推出南原地區攏共有多少大明軍人。

不過，宿星嶺說大不大，但對於普通人而言，需要耗費半生才能夠走出來。

薩摩武士小心戒備四周，且為了節省珍貴的馬力，他們未曾發動衝鋒，只是讓坐騎以恆定的速度移動。

“大約兩個時辰後，兩軍會正面相撞.”

富員外扮相的山神沉聲補充道：“倭人已經正式踏入宿星嶺地界，我可以最大限度移動地脈，削弱它們的狀態.”

“將軍，您打算以什麼形態參與這場戰鬥呢？”

虎王好奇陸離會變化為哪種妖獸。

畢竟，他說自己會以妖族的身份行事。

“朱厭.”

陸離尚未開口，黑鬃馬就主動替主人回答。

在它記憶中，煉化朱厭真血時，出現的異象最為恐怖，直接將平時修煉所用的小洞天給毀了。

而且，三昧真火格外恐怖，其飄散出來的煙霧也極具殺傷力——紅孩兒使用時，口裡噴出火來，鼻子裡濃煙迸出，連噴了幾口，紅焰焰、大火燒空，煙火迷漫，真個是讖天熾地。

雖說自家主人尚未到那種程度，甚至可以說才剛剛起步，但敵人也並非齊天大聖。

“不是.”

陸離將視線從蟾津江收回。

黑鬃馬方向沒錯，他目前最強大的神通，就是朱厭身，以及火系法術。

後者，不僅包含三昧真火，還有從倩女幽魂世界帶過來的紅蓮業火，這朵火苗沒有人敢沾染，因為它能夠以因果業火之力焚殺一切，罪孽越深重，傷害就越恐怖。

對付倭寇這種滅絕人性、殺業極重的畜生，威力絕對能夠實現最大化。

奈何紅蓮業火只有拳頭大小，如今仍收攝於紫薇帝劍之中。

可這是最終底牌，在初次正面爭鋒時就使用，太過草率。

人都笑，程咬金只有三板斧。

若如此輕易便將朱厭身使出來，那自己後面連銜接的兩板斧都沒有。

“以慶忌身對敵.”

事實上，陸離還掌握一種變化之術，並且花大代價煉化過高品質真血。

水就一定比火弱嗎？《管子‧水地》曰：涸澤數百歲，谷之不徙，水之不竭者，生慶忌。

慶忌者，其狀若人，其長四寸，衣黃衣，冠黃冠，戴黃蓋，乘小馬，好急馳。

以其名呼之，可使千里一日反報。

此涸澤之精也。

慶忌身為上古齊地水神，控水的本事堪稱一流，而且速度很快。

在戰場上，這種擁有群控能力的存在，絕對能令所有敵人無比頭疼。

“將軍果然非同一般，連上古水神都能變化.”

蛙王揮舞鋼叉讚歎。

說實話，很難想象，那群天性更加勇猛的妖王紛紛逃命，唯恐跑慢點被殺的情況下，一隻青蛙竟然有如此勇猛。

山神是為了報答天地養育之恩。

虎王是為了替子報仇。

那它呢？由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陸離沒有追問，回答道：“準確來說，並不算上古水神，必須加上齊地二字.”

《山海經》曰：北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鳥身，珥兩青蛇，踐兩赤蛇，名曰禺強。

天吳，是為水神，八首八面，虎身，八足八尾，系青黃色，吐雲霧，司水。

這兩者可稱上古水神，不用加任何字首。

除此之外，還有一位自稱水神，無人敢反駁的人物：共工。

共工氏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折天柱，絕地維，故天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

一頭撞斷不周山的不朽神話。

要是陸離能夠變化成這三位的樣子，只需有些許神韻，哪裡還用得著如此精心算計？直接上去幹就完事了。

可惜，這種事想想也不可能。

“好吧.”

蛙王身為朝鮮土生土長的妖王，無法弄清楚其中有何區別，轉而問道：“您打算將蟾津江的水引過來嗎？”

“沒錯.”

陸離點點頭，看向山神：“有一事相求.”

“將軍說什麼話，您不遠百萬裡，率領明軍為吾等而戰，有什麼要求但說無妨.”

山神言語真切。

聞言，陸離也不拖沓，當即說道：“一會兒將山地隆起，讓倭人處於相對低窪的區域，而我麾下的近千騎卒立於高地，確保不會被江水衝到.”

“理應如此.”

山神對於這句話並不感覺意外，繼續道：“倘若您從蟾津江引水過來，中途大約有五萬里路程，不知需要多長時間？我改變地勢，大概要半刻.”

“另外，這種大面積改變地勢的法術，並不能維持多久，最多一個時辰.”

這隻道行超過四千年的野豬精言語中透著惋惜，它想象過這麼一天，並做好身死道消的準備。

然而，它現在並不需要上正面戰場去拼命，必須將全部精力集中到改變山脈結構上。

“足夠了，我會在你堅持不住之前，將江水引回去.”

陸離語氣中充滿了信心：“至於什麼時候將水引過來，兩個彈指的時間足以.”

一天一夜為三十須臾，一須臾為二十羅預，而一羅預是二十彈指。

換而言之。

幾句話的功夫，陸離就可以將洶湧的江水引動過來。

“好.”

山神覺得自己對這位明軍總兵的高估，其實還是低估。

蛙王則異常興奮：“山地化為大澤，我主場作戰，可以殺更多倭賊！”

“而且，蟾津江裡棲息著大量水生妖魔，它們只要隨著江流來此，那肯定會被迫捲入戰爭，幫手更多了.”

這時候，一道低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體型宛若小山的虎王滿懷歉意道：“水戰非我強項.”

“這一陣便不參與了.”

聞言，陸離欣然點頭。

虎不害怕水，卻不如在陸地上那般靈活，避戰不出無可指摘。

更何況，它的目標並不在左路軍。

不過，陸離的下一句卻讓其立刻心神震盪。

“等南原之戰結束，我會北撤，迴護漢城方向.”

“在那裡，你會遇到加藤清正.”

假如沒有扮演者改寫右路軍的戰爭程序，將會爆發蔚山之戰，而負責堅守那座山城的主將正是加藤。

介時，只要陸離本人還活著，麾下還有成建制的軍隊，迫切想要結束這場戰事，好讓精兵悍將回來鎮壓國內亂象的朝廷，就會將其派過去。

“好，有什麼需要，我會助一臂之力，然後一起前往北方.”

“……”黑鬃馬。

雖說主人已經跟它保證，不會再帶任何妖獸回家，但心裡還是有一點點不舒服。

萬一這頭老虎表現好，得了青眼呢。

不行，一會兒殺敵時必須賣力！初次以這種類人形態參與戰爭，黑鬃馬非但沒有緊張，反而想起了各種小心思，然後打定主意要拼命戰鬥。

此時此刻，它手握一杆方天畫戟，頭戴一頂亮銀冠，二龍鬥寶，頂門嵌珍珠，光華四射，雉雞尾，腦後飄灑。

身上則穿著粉綾色百花戰袍，插金邊，走金線，團花朵朵，腰扎寶藍色絲蠻大帶，鑲珍珠，嵌異寶，粉綾色兜檔滾褲，足下蹬一雙粉綾色飛雲戰靴。

除了方天畫戟之外，肋下還插了一把佩劍。

不用懷疑！一比一完美復刻呂布。

大機率是三國世界，呂布這個人形外掛給它留下的印象極深，心裡暗自崇拜，後來陸離給它打製裝備，非要求這麼來。

真·馬中呂布。

“開始吧，薩摩軍團即將抵達高地，要是讓他們登上去，又要花大力氣改變山勢.”

陸離居高臨下，凝視遠方，緩緩道。

話落，山神開始凝神，嘗試最大限度與整座宿星嶺融為一體。

緊接著，陸離身上綻放出神光。

與初次使用這門變化不同，沒有什麼形態扭曲，更沒有時而晃動，時而緊繃的情況出現，七尺有餘的身軀瞬間凝縮，變成三寸豆丁大的土黃色小人。

眼神靈動。

手持一杆微縮版戰矛，鋒銳處泛著血紅之色，正是當初從黑山寶庫中取出來的神兵，如今被陸離用神通縮小。

看著端坐於金色小車上的主人，黑鬃馬不禁吐槽道：“能把它變得稍微帥一點嗎？”

負責拉車的小馬痴痴傻傻。

而它正是黑鬃馬的仿品，聽到正主這麼說，神態變得愈發浮誇，嘴巴直接抽搐起來。

“……”黑鬃馬心道：要不是大敵當前，本大爺直接一蹄子把你幹碎。

“將軍，已經將你麾下士卒所在區域的地形升到了最高，它現在是宿星嶺最高峰.”

“好.”

神光飛出，並不具備攻擊性，而是一種法則，只見它潛入地下，朝著蟾津江方向以遠超遁術的速度湧去。

萬里之外。

本就澎湃洶湧的蟾津江變得無比狂躁，近百丈高的浪頭已是尋常，在某種力量的引導下，一陣陣千丈巨浪騰起，不再奔流到海，而是直接改道，湧向山區。

原本生活在其中，透過潛入最底層來規避戰亂的妖獸們，尚未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就隨著大勢被捲走。

須臾之間，萬里已過。

“不要慌，盤踞此地的野神垂死掙扎罷了，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力竭.”

幾乎每一條山脈都會有野神，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操控地勢，而薩摩武士身為先鋒軍，遇山開山、遇水搭橋，自然見識過如此陣仗。

只是，這一次地脈變化實在太過迅疾，宿星嶺山神像是發了瘋一般。

難道暫時調整地勢，能夠使自己免於死劫嗎？很多武士如是想，臉上浮現出猙獰的笑意，如果山神化形出來的性別是女，按照慣例……在這群牲口遐想之際，鬼島津意識到不對勁。

麾下陰陽師穩定住了方圓百里的地勢，使武士們能夠平穩向前，而暗中操弄一切的山神，卻根本不在此相爭，直接將大軍所在的區域孤立出來，轉而拔高四周地勢。

更遠處那些區域，更是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無比高聳。

怎麼回事？鬼島津意識到了不對勁，他完全憑藉本能，釋放出那道宛若遠古魔神的虛影，將薩摩武士們籠罩住。

這道虛影加持下，所有人變得無比鎮定，他們打量著四周，感受著體內宛如用之不竭的力量，等待敵人殺來。

然後……敵人來了。

它們根本不在乎魔神有多恐怖，更不在乎死亡，因為水沒有生命，在大勢加持下，無孔不入、無堅不摧。

前不久，黑鬃馬給山神、虎王以及蛙王科普《封神演義》。

趙峰也跟陸離說，這個世界有種封神演義的感覺。

而陸離補充道：低配版。

現如今，發生在演義中的場面於這片戰場上重現。

封神大戰後被封為水德星君的殷商將領魯雄，曾放出滔天洪水，想淹沒姜子牙的大軍，結果姜子牙手疾眼快，將這些洪水全凍成了冰，最終魯雄戰敗被擒。

面對陸離召喚來的蟾津江，倭人之中有姜太公式的人物？陰陽師們極速施法，有些嘗試用土牆擋住江水，有些則用冰封。

螳臂當車！此方天地經歷過加持，山嶽、江海都無比浩瀚，令扮演者感覺自身渺小，不敢逆勢而為，倭人憑什麼例外？一堵堵厚障壁看似堅不可摧，卻連一眨眼的功夫都沒有爭取到。

那些冰術，確實封住了約莫百十里的江水，可蟾津江是源源不斷的活水，瞬間將之沖垮，裹挾著鋒銳的冰刃，繼續衝向這處窪地。

緊要關頭。

鬼島津發出一聲厲呵，狠狠劈下手中的傳世武士刀，而那道宛若魔神的身影與之同步。

一股浩然無匹的鋒芒出現出現在天地間，彷彿能將江水斬斷。

事實上，蟾津江確實斷了。

本來能夠將近萬大軍盡數吞沒的勢頭，被這一擊磨滅。

“抽刀斷水水更流.”

倭人上空方向，突然出現土黃色的小人，挖苦道：“老鬼，看來這道理你不懂啊.”

似乎是為了驗證他的說法，本來向四面湧去的江水，撞到山體以後，立刻回返。

速度湍急，且夾雜著海量沙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