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個王座吧。”

折蘭肅示意小妾撅起臀股,後者捂著臉不情不願照做。

在細膩雪白的肌膚上一筆一劃勾勒,衝撞王座倒是別有幾番情趣。

“尊上,驚天惡耗,蔡乞力將軍全軍覆沒。”房間外面的侍衛匆匆稟報。

哐當!

手中的那支筆陡然跌落,折蘭肅整個人僵在那裡。

“怎麼可能,絕不可能!”

他驚吼著,惶然臉龐迸射著匪夷所思的表情。

“滾開!”提起褲子一腳踹翻小妾,急急跑出房間。

死死盯住面如死灰的侍衛,這位統御七千裡的帝國制裁官仰著臉,狠狠一巴掌將侍衛拍暈。

“謊報軍情,我艹你娘!”

雷霆咆孝響徹走廊,折蘭肅表情越來越扭曲。

幾個智囊團成員站在廊道,半步不敢靠近。

氣氛窒息到可怕,沉默了很久,折蘭肅終於恢復上位者的冷靜。

只是神色陰沉晦暗,彷佛一件被鏽跡啃噬的鐵器。

“確認嗎?”他冷冷掃視幕僚。

一人低著頭,委婉的說:“尊上,不算全軍覆沒,還有近三百逃兵,顧長安也奄奄一息。”

“按你的意思,咱們又贏了對吧?”折蘭肅笑意森然。

眾幕僚大氣不敢喘,此戰損失慘重,奇恥大辱。

“過程。”折蘭肅面無表情。

“據倖存兵卒口述……”幕僚將戰鬥具體過程詳細告知。

說到血紅劍氣如火焰籠罩沙漠,一劍斬出深淵,幕僚聲音都在顫抖。

這顧長安,到底是人還是魔鬼?

折蘭肅額頭青筋一根根綻起,這時房內小妾還天真的催促,“老爺,繼續嘛。”

“剁了她喂狼!”說完快步走到花園石凳坐下,寒風襲進口鼻,令意識保持清醒。

“二千七百個兒郎!”

“能征善戰的將軍!”

“皇族郡主!”

“呵呵,我現在沒臉沒皮了。”

折蘭肅咬牙切齒,竭力剋制痛苦的情緒。

“尊上息怒,非您之過,實乃顧長安太過妖孽。”

“為了捍衛不值一提的精神信仰,不惜淪為瘋狂的屠夫、墮落成嗜血的惡魔,他真可悲。”

幕僚痛心疾首,康慨陳詞。

“別挽尊了,萬般屈辱我也得活活吞下。”折蘭肅嗓音沙啞,旋即怒目逼視:

“封鎖訊息!”

“怕……怕是很難。”一個幕僚硬著頭皮回答,“訊息已經傳出去了。”

砰!

折蘭肅一拳砸塌石桌,渾身散發滔天的憤怒,嘶吼道:

“誰敢瞎傳,誅其九族,掘其祖墳!”

“你們知道戰報傳進帝國中樞,傳到神洲中原,會造成何等影響?”

幕僚噤若寒蟬。

可想而知,不啻於九雷轟頂!

一人鎮守孤城,一劍宰殺三千人,光聽到就毛骨悚然,細想簡直震撼到無以復加。

訊息到了中樞,天神冕下絕對會革掉制裁尊上的職位,極有可能連同家卷打入煉獄。

而東土中原,則會煥發難以想象的生機!

他們很清楚這個古老的文明有多麼頑強,經歷過輝煌也承受過衰敗,一旦彼時爆發生命力,大蠻帝國再難鉗制。

折蘭肅威脅道:

“大家在同一條船上,掌舵者淹死,乘客都別想苟活。”

“遵命。”眾幕僚異口同聲。

不惜一切代價封嘴,只要手段夠狠,在人煙稀少的西域還是能夠做到。

“至於蠢婦郡主,我會找個藉口呈報聖城。”折蘭肅調整情緒,寒聲道:

“孤城這座帝國墳場,接下來怎麼處置。”

略頓,他半無奈半氣憤:

“若是能隔空搬移此城,我求求顧長安去漠北,去草原,只要別在我的領地,隨他如何堅守中原疆土。”

幕僚們相顧無言,差點淚三行。

都被顧長安搞得精神紊亂了,真應了那句話“請神容易送神難”。

折蘭肅深呼吸一口氣,語調頹然:

“真得叫術士給我窺測命數,此生會不會栽在顧長安手上。”

“尊上!”幕僚踏步近前,鏗然有聲:

“逃兵信誓旦旦跟卑職說,當時只要再多一千悍卒穩住軍心,絕對拿下顧長安首級。”

人多抱團會抵消內心恐懼,捱過那一劍,強弩之末的顧長安便是刀板魚肉,甕中之鱉。

折蘭肅冷冷盯著他,面色陰沉:

“你以為兵卒是天上掉下來的?培養一個鐵軍不需要錢糧?”

“別看七千裡制裁者威風八面,若是麾下兒郎打幹淨了,我回聖城就是一條人見人欺的狗!”

幕僚如鯁在喉,不敢再勸。

發洩完憤怒,事情還得做。

無論是國家層面還是個人得失,孤城必須剷除,這是不可商量的紅線。

關鍵是尊上舍不得消耗麾下兵馬,若是一萬大軍奔赴孤城,城頭那道身影也得飲恨而亡。

“要不勸降?”矮胖山羊鬍幕僚試著說了一句,接著補充道:

“既然女人財富權勢都不要,那蒐羅江湖秘籍,亦或遣他去聖城深淵,在天道初臨之地悟法?”

折蘭肅盯緊他,尖銳質問:

“一人面對三千悍卒,你降不降,敢撒謊本尊擊斃你!”

山羊鬍心驚膽寒,猶豫半晌,囁嚅道:“降……”

面對那種黑暗的絕望,投降一點都不可恥,蚍蜉怎麼有勇氣去撼動蒼天大樹。

“顧長安迎劍而上,這種驚天地泣鬼神的決心,咱們再去勸降就是自取其辱!”

折蘭肅狠狠剜了他一眼,而後左右徘迴,繼續道:

“你那句江湖倒是點醒了我。”

“我親自邀請扶殤出手,寧願欠天大人情,也得剷除孤城禍害。”

眾人面面相覷,都察覺到對方眼中的輕鬆之色。

桃花劍扶殤,一手劍術在聖城都鼎鼎有名,據說是四品小宗師,兩年前在西域懸峭磨鍊劍氣。

別說顧長安負傷,就算巔峰之際,也別想撼動扶殤一根汗毛。

欠江湖人情是最難搞的,因為你不知道未來還人情時該付出多少。

可如今的慘狀,也別考慮以後了。

“備馬!”折蘭肅一刻都等不了。

……

一座昏黃的城鎮,店鋪簷上懸著“糧”幟,幾個夥計正趴在桌上吃飯。

“聽說龜茲城有魔物出世,黑麟獠牙狀似檮杌,盤踞城頭吞噬天地精氣,兩千七百個兒郎慘死在血盆大口裡。”

“是啊,原以為天道鉅變沒有波及到西域,現在看來人世間都很難逃過,不知魔怪會不會走出那座城。”

“人心惶惶啊,只能相信折蘭裁決者。”

夥計議論紛紛,臉上愁雲籠罩,不確定謠言還是確有其事,總之外界瘋傳。

其中一個面色蠟黃,眼袋深重的夥計從漆黑的鍋底舀起稀薄的白菜湯來,一調羹一調羹吞下肚裡去。

“尚柳,你怎麼看?”同伴用胳膊肘推了推他。

名叫尚柳的男人毫無察覺,繼續舀白菜湯,碗裡一滴都沒有了,還重複這個動作。

“喂!”碧眼捲髮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你也魔怔啦?”

“啊……”尚柳驚醒,含湖的說:“最近太累了。”

同伴們憋著笑,眼神有憐憫之色。

伺候老闆娘,不虛才怪!

“我拉泡尿……”尚柳臉龐肌肉繃緊,放下碗快便離開店鋪,走了幾個小巷,身體顫抖著倚靠牆角。

不是魔物,肯定是長安!

長安做到了!

劉尚淚流滿面,淚水怎麼都擦不完。

他難以想象在那種絕望下,長安如何守住孤城,又是怎麼擊殺兩千七百個敵寇。

“挽狂瀾於既倒,撐大廈於斷梁,春風又綠神洲,民族再沐朝陽。”

他哭哭笑笑,不知是震撼還是悲傷,長安太苦太苦了,無論黑暗多麼漫長,那點光亮始終不曾熄滅。

“我要過玉門關,我要去中原。”劉尚攥住拳頭用力揮舞幾下。

成功混進商隊,儘管整天要伺候兩百多斤的老闆娘,儘管成為最屈辱的男奴,可這點委屈比起意志信仰又算什麼。

就算前路佈滿幽谷深壑,就算萬里沙漠九死一生,只要想到孤城那道白衣身影,他就永遠不會缺乏勇氣。

下次通商,就是他唯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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