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同志啊！你這個要求，讓我們很為難啊！”
山林市烈士陵園管理處主任一臉糾結。
要是每個烈士的家屬都想葬進來，小小的烈士陵園非得擠破了不可！按理說，烈士配偶要求合葬，某些情況下是可以的，但這個烈士和烈士，也是不同的。
犧牲的時間，犧牲的緣由，都影響著政策。
林紅軍是1961年犧牲的，不是為了新中國的成立而犧牲的革命烈士，按原則來講，家屬要求夫妻合葬的請求，是不符合烈士陵園管理條例的。
也不想想，全國上下那麼多烈士陵園，有多少烈士是成雙成對的？如果作為林紅軍配偶的李鳳霞可以葬入烈士陵園，其他烈士的家人必然會鬧！他們這些管理部門，工作肯定會很難！山林市烈士陵園的烈士，大多是新中國成立之後犧牲的，他們的配偶大多不是年邁就是去世，如果開了這個口子，其他烈屬聽到風聲，一定會給自家長輩爭取！山林市小啊！什麼訊息都傳得快，想要偷偷摸摸辦了，那是不可能的！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這種涉及到榮譽的事情，誰都不會撒手！誰都會咬著牙爭一爭！不說別的，就一樣，憑啥都是烈士家屬，別人家老太太能進烈士陵園，我們家老太太就不行？是不是她家有關係？是不是你們收了什麼好處？昂？趁著白天靈堂人多，林藝請了校長陪著一起過來，就是想要落實爺爺奶奶合葬這個問題，沒想到，剛一開口，就遭到了拒絕。
她已經下定了決心，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我奶奶去世了，和我爺爺合葬，有什麼問題？我爺爺活著的時候為國家為人民奉獻到死，死了以後守著我奶奶，不是理所應當的嗎？生不能同衾，死了還不能同穴？過分不！”
林藝不太瞭解各種政策，再加上最近情緒很不好，聽得主任拒絕，口氣立馬不好了。
她想不通，這種理所應當的事情，憑什麼阻止她！好像她提了什麼天理難容的要求似的！家中人丁稀薄，她出來了，靈堂那邊就沒了主事人，她得快點回去，才不耐煩兜圈子。
那主任一臉尷尬，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烈士陵園裡只安葬烈士，這不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嘛！你非要弄一個普通人進來，這不是難為人嘛！主任心中不耐煩，可聞到林藝一身香燭紙錢味，知道她家裡剛去了老人，本就難過，又不敢刺激她。
總不能跟人說，你爺爺級別不夠，沒這份兒特權吧？他這種在烈士陵園工作許多年的人，特別瞭解烈士家屬的想法，他今兒個要敢說這種話，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到時候林藝一句話就能讓他下不來臺——“難道為國家為人民犧牲的人，還能分個三六九等嗎？誰的命更值錢？你倒是跟我說說？”
到時候他該怎麼回答？實話實說，家屬怕是要跟他拼命！“主要是這個事情我們說了不算，得去民政部門和政府那邊才行！”
得，沒法子，踢皮球吧！主任一句實在話沒有，只說這事兒不歸這邊管，讓她去找能管事兒的部門。
實在是林藝口氣不太好，完全沒有求人的態度。
不說送禮送紅包，好歹說話好聽些也成啊！按照規定辦事兒，可以這樣辦，也可以那樣辦，他能坐到主任位子上，還是很有經驗的。
林藝雖然沒和政府部門打過什麼交道，可她也是活過幾十歲的人，這人明顯踢皮球，她哪兒會被他糊弄？她可沒那麼多時間兜圈子。
已經定了停靈七天下葬，墓地問題必須解決！“哦？我去了也不認識人，麻煩您給個電話號碼，順便介紹一下負責人，然後我再借用下你們這兒的電話，打個電話問問具體情況。
畢竟我們家四口人，三口人都為國家為人民犧牲了，如今我們家就剩下我一個，我得給我奶奶守靈，實在沒那麼多時間去跑，只能圖個簡便，想來也沒人會為難我.”
校長就是個陪客，路上林藝已經與他說好，此事由她開口就好，他不是林家人，說什麼也不合適，所以把人帶到了，進了門就坐在一邊看著。
他本是體制內混老了的人，這主任踢皮球他哪兒看不出來？還以為林藝要被糊弄過去，正準備提醒她呢！聽了這話，忍不住笑著出聲：“這孩子命苦，爺爺是烈士，爸爸也是烈士，如今奶奶又因為救人去世了，這孩子就這麼一點執念，我也沒法子，只能陪著她來問問流程.”
主任抽抽嘴角。
流程？沒影兒的事兒談什麼流程？他本是見林藝年紀小，料她沒什麼見識，想踢個皮球隨手把她打發了，結果這丫頭不軟不硬給他來了這麼一出！把他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這才多大啊！鬼精鬼精的！哦，你要踢皮球我不管，你給我個精準的地兒，我照著目標踢！夠給你面子吧？既然我給你面子，你好歹也給我點兒面子，以我這家庭背景，鬧起來麻煩的還是你！可，這電話他能給嗎？顯然不能啊！踢皮球的精髓就是給個範圍不給目標，才能讓人有操作空間，要是他直接精確到人頭，回頭和人見了面，咦～你這人不厚道啊！自己搞不定的事就往我身上推！這事兒難辦，好處得不到，誰黏上都得惹身騷！這不是得罪人嘛！他一個管烈士陵園的，遇到政府那邊的，得罪不起啊！體制內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哪兒能給自己找不自在？誰知道啥時候就求人頭上了？到時候怕是小鞋兒管夠！“唉！我跟你說這事兒我做不了主，真的沒騙你！說這事兒難辦，也不是假話！你想啊！要是每個烈士家屬都鬧著合葬？這能看嗎？”
他這話倒是實在，林藝擰擰眉頭，也不再提要電話號碼的事。
“全國上下這麼多烈士陵園，你們見過幾個烈士夫妻合葬兒孫環繞的？烈士是供人瞻仰的，為國家和人民做出了不可磨滅貢獻的，要是因為親緣關係，就能葬在一處，讓家屬也跟著享受這待遇，不是亂套了嗎？你見過誰瞻仰烈士，還得順便瞻仰烈士家屬的嘛？小同學！要講規矩嘛！甭管你去找哪個部門，這事兒真的沒法辦啊！”
這話說得實在，林藝也不好為難他。
想了半晌，林藝再次開口：“既然我奶奶葬進來不合適，那就把我爺爺遷出來吧！”
反正她只求兩人合葬，管他在哪裡！“噗～”主任好話說盡，以為已經讓她打消了念頭，結果剛鬆了口氣正準備喝口茶，就聽到這話兒！真是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你爺爺是烈士！你要讓他遷哪兒去？！沒有這規矩！你這是在往你爺爺臉上抹黑！他是堂堂正正為國捐軀，才有資格葬在這裡！沒有一絲兒摻假的！怎麼能遷出去？你要這樣做，讓世人如何看待他？！”
“呵，這裡本就是個牌子！把屍骨起出來給我就行！”
連校長都目瞪口呆了！更不用說那主任了！烈士陵園為何會有個管理處？他們就是守墓的！除了天災這種不可抗因素，要是把哪個烈士的屍骨弄丟了，他得負多大責任？！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那是你親爺爺！！你這說的是什麼傻話！你對得起他嗎？！”
主任拍桌站起，開口就攆人！“走走走！趕緊給我走！我心臟不好！你彆氣我！”
林藝心中戾氣一起，也開始拍桌！“我對不起他？哪怕他對得起全世界！就是對不起我奶奶！對不起我！今兒個我話撂這兒！我就要讓他陪著我奶奶！跟我奶奶葬一處！我奶奶年紀輕輕守寡，孤單了一輩子！到了地下！他就得把我奶奶守好了！”
林藝罵著罵著，忍不住就哭出聲來。
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渾身沒勁兒。
“陰間是個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奶奶不能吃虧！什麼狗屁爺爺！見都沒見過！我和奶奶這麼多年，他在哪兒？我奶奶一個人把我養大，甭管虧了誰！就是不能虧了她！這個要求過分嗎？啊？過分嗎？我爺爺的屍骨我都不能做主嗎？他林紅軍！到底是誰的爺爺！不能陪在我奶奶身邊！他就不配躺在這裡頭！”
“你、你、你……簡直胡攪蠻纏！好歹也是大學生！哪來的陰間！哪裡又有什麼鬼魂？烈士墓絕對不能動！你給我走！別逼我喊守衛！”
林藝抬著手背擦眼淚。
上輩子她也不信什麼陰間鬼魂啊！可這重生都能發生，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萬一呢？她不敢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