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著誰也不知道的腦洞,郎昊旁敲側擊。

一再確信後,他才相信榮王跟凌晁真是單純的舅甥關係。

“……還真是個幸運到讓人嫉妒的紈絝……”

凌晁的確是紈絝子弟,但卻不是那種紈絝到沒有底線的渣滓。

與其說他想當個紈絝子弟,倒不如說是藉著“紈絝”保護他自己。

再加上凌晁年紀又小,不論是性格還是其他都沒有真正定型,還有掰正的餘地。

郎昊覺得這貨還能救。

從這晚開始,凌晁發現他跟室友的關係一下子拉進。

同進同出、同吃同住,日常跟隨、形影不離。

凌晁認為這是室友表達善意和友情的方式。

心裡有些彆扭,但也沒有開口趕人。

這可是第一個不靠裴葉,靠他自己結交的學霸朋友。

如果——

郎昊沒有圍觀他被裴葉教(暴)導(打)的話,他大概會更開心點。

“嘖嘖,這就爬不起來了?”

凌晁狼狽地趴在地上,視線中出現一雙乾淨不染塵埃的鞋子,看得他又恨又無力。

他被鞋子的主人踩在地上打,吃了好幾嘴的灰,這雙鞋子居然還乾乾淨淨。

根本不尊重他被丟在地上揚起的灰塵!

“誰、誰說我爬不起來的!”

凌晁憤恨捶地,跪爬著的身體猛地向前一撲,雙臂一伸試圖抱住裴葉的腳。

最後換來天旋地轉,被踹的肩頭留下灰撲撲的腳印。

他咬牙抄起兵器架上的武器。

而他的室友跟秦紹、申桑二人磕著瓜子,順便探討今日碰見的學習難題。

“……他真不會被打死嗎?”

他知道凌晁每天都鼻青臉腫地回來,卻不知道這些傷勢是裴葉打出來的。

他還以為凌晁跟哪個紈絝天天約架呢。

看著凌晁被裴葉當成蹴鞠球踢,而榮王沒有絲毫反應,郎昊忍不住懷疑自己關於凌晁能“躺贏”的猜測。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若連這點苦頭都吃不起,倒不如親手廢掉,免得杵著礙眼。”

這是郎昊試探榮王,榮王淡漠薄情的回答。

聽得郎昊忍不住同情凌晁。

躺贏也不容易,時刻都有暴斃的危險。

“凌晁命硬著呢,被打了幾個月也沒見他死。”

秦紹的話拉回他的思緒。

申桑也道:“裴先生手中還有秘方,頭一天鼻青臉腫,泡一泡藥湯,第二天還能活蹦亂跳。”

原先只有秦紹喊裴葉“先生”,申桑偶然聽到她給凌晁覆盤戰役也跟著改了口。

不論是被打的凌晁還是旁觀的的幾個少年,他們都看得出裴葉是認真教導。

儘管……

手段有些粗暴血腥。

“……你是在殺敵,不是在切磋,槍桿子戳我肩膀能戳死我嗎?”

裴葉一腳將他的槍踩在地上,迫使遭受巨力、重心不穩的凌晁也爬著吃了口土。

“起來,哪裡能殺死人往哪裡打。”

凌晁咬咬牙。

一邊攻擊一邊還要被裴葉嘲諷哪裡哪裡是破綻,哪裡是她故意露的破綻……

身體傷害是其次,關鍵是精神攻擊太密集。

單方面的指導結束,凌晁又被安排繁重枯燥的體能訓練。

“……我沒力氣了……”

凌晁賴在地上,那一身大紅衣裳早就髒得看不出原先顏色。

這時,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的聲音傳入他耳畔。

“凌晁。”

一股強烈的刺激從尾椎骨直傳大腦,激得凌晁原地跳起身。

“小舅!”

來人正是幾日未見的榮王,其他幾個少年見狀起身行禮。

“小舅……我、我這是……”

他生怕裴葉被誤會,試圖解釋。

誰知榮王卻道:“裴娘子剛才叮囑你什麼?”

凌晁耷拉著腦袋說了一遍。

“那你還站在原地作甚?”

凌晁茫然地啊了一聲,旋即反應過來。

“我、我這就去!這就去!”

待他跑得沒影,榮王才對著裴葉作揖。

“凌晁這孩子還要麻煩先生了。”

榮王對一個比他小几歲的女子口稱“先生”,作揖行禮,這讓目睹的幾個少年目瞪口呆。

裴葉居然還大大方方受了這個禮。

“榮王不必多禮,凌晁是個討人喜歡的少年,我與他也算有緣分,不算麻煩。”

“討人喜歡?先生不必誇他,那孩子什麼樣子,我心裡清楚得很。他在都城的名聲狼藉一地,百姓提及他都說他是個紈絝子弟……也幸虧他有幾分薄福,遇見先生願意拉他一把。”

這話擱在現代背景不奇怪,家長恭維老師是基操。

但擱在當下背景,圍觀的三個少年幾乎風中凌亂。

榮王面對裴葉的姿態……

會不會低得太過分了?

裴葉卻不覺得哪裡有問題。

“凌晁的確是棵可塑的苗子,只可惜偏科嚴重。”

榮王道:“先生不用擔心,我會派人督促他。”

文武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正在勤奮鍛鍊的凌晁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他隱隱覺得有兩雙可怕的眼睛盯著他,盯得他頭皮發麻,一扭頭又沒人。

“……難道是鬼……”

凌晁心下一抖。

一想到裴葉就在不遠處,他又多了幾分膽。

當他完成任務,衣裳被汗水一次次打溼,汗臭味幾乎能燻死人的時候,榮王已經走了。

“……你是我教過最差的一屆。”

看著凌晁,裴葉搖頭嘆息。

凌晁有氣無力地反駁:“小爺天賦傲人,你這話騙誰?”

裴葉撇嘴。

“我從不騙人。”

她真沒撒謊,哪怕當年還是新兵的她給某軍校學生當教官,那些學生也甩出凌晁幾百條街。

凌晁的進步擱在這個世界是快,但擱在裴葉這裡真是比龜速還龜速!

待考核那日,放大海都不行,八成要放“星海”了。

不曉得放“星海”,系統給不給過。

反正……

都是“海”麼。

“……又是這個表情,你絕對沒想小爺什麼好……”

裴葉呵呵道:“不,我現在想的東西還真是為了你好。”

幾個少年打打鬧鬧,偶爾還能聽到凌晁不服氣的反駁和秦紹幾人的笑聲。

天門書院的日常平靜安寧,書院外的世界卻沒這麼美好。

“王爺,有信。”

榮王剛回來便收到心腹送來的密信。

這是一封戰報。

“……荔城被屠了……”

上面寥寥數語,榮王手指沒多一會兒便拂過每個字,讀出裡面的內容。

“都城玄安可收到了?”

“還未,全被壓下來了……但看這情形……少說要壓個三五日。”

荔城被破,之後便輪到板城。

板城再被破,朝夏士氣被打擊到谷底,之後幾道防線守住的可能性太低。

榮王聽了眉頭大皺,三兩下將那封密信撕掉。

他動作不疾不徐,誰也瞧不出他這一舉動是在洩憤。

“混賬!”

這一聲不知在罵誰。

大半年前,“鳳家軍”伏擊閆火羅先鋒主力,打了個大勝仗,俘虜敵人精銳數萬。

荔城之危也因此破解。

修養數月,閆火羅又增兵十數萬,大軍緊逼朝夏邊境防線。

“鳳家軍”一開始還能跟閆火羅的人打個有來有往,局勢不算太糟,但“鳳家軍”主帥沉不住氣又好大喜功,中了敵人奸計輸了一場,打亂了士氣。

從這場開始,勝利少,失敗多。

當得知荔城被破是主帥堅守數月沉不住氣,在敵人挑釁引誘下出兵反而被敵人偷了老巢的時候,榮王更想罵人。

他冰冷道:“派人暗中接應板城……那個廢物再出岔子,暗中做掉。”

主帥死於陣前很打擊士氣,但趁機替換個靠譜的上去,利大於弊。

心腹低頭應下。

“還有……”榮王聲音冷得能掉渣,“我那位好侄子,也該敲打敲打了。”

為了一己私心將不合格的統帥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這位侄子究竟知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太子又如何?

登上帝位也能拉下來,何況是小小太子。

真以為牢牢掌控“鳳家軍”就能穩住儲君之位?

天真!

這名心腹領命下去,黑暗的房間又竄進來一道身影。

“王爺,有訊息了。”

榮王在桌案前坐下,掩在袖中的手指一揮,示意心腹說來。

“那位……極有可能還活著……”

榮王眉頭一挑。

“如何發現的?”

心腹道:“那人的摯友顧央,數月前去訪友卻失蹤了大半月。之後再出現,看似一切正常,但他卻藉著訪友的名義,暗中拜訪秦老門下十數個交好的同門,每個都密談了許久……”

他遞出一張寫著十幾個名字的名單,榮王摸了摸,心下有數。

“然後呢?”

心腹道:“秦老,告病在家已有月餘。”

以前幾派撕逼幹架,佛系的秦老也會站出來調和兩句,或者每家都踩上兩腳,最近卻告病在家。

門下官員也沉默許多,存在感極低。

榮王嗤道:“果真是見風使舵的老狐狸,也難怪秦氏一門能屹立朝堂這麼多年。”

“王爺,要不要再去查查那人的下落,然後……”

儘管沒有做別的動作,但未盡之語卻充斥著殺意。

榮王揮手:“不用,管那人是死是活,反正最後都是便宜了我們。”

“王爺,您的眼睛並非治不好……為何……選了凌晁?”

榮王道:“凌晁合適一些。”

他頓了頓,改了主意。

“派人去查查那人的下落,確認是死是活,別有其他動作。”

心腹下去,榮王倏地嗤笑出聲。

“真是陰魂不散的人……這回回來,瞧你能掀起什麼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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