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葉仔細看完神荼帝君給的檔案，粗略瀏覽微博熱評上的內容，大致做到了心裡有數。
“神荼帝君要不要聽一聽我的看法？”
她雙手交叉擱在桌前，神情添了幾分難得一見的凝重和嚴肅。
“嗯嗯，你說，我聽著。”
說著將剩下的奶茶喝光，少女末了還意猶未盡地咂嘴。
飽滿唇上還沾了點兒奶漬，下意識伸出舌頭將其舔入口中。嘖嘖——一杯奶茶不過癮也不夠甜，神荼帝君望著空杯，水潤眸子殘餘著渴望，但還是剋制住想要再來一杯的衝動。
裴葉直白道：“酆都和婦聯為受害者出頭的做法很解氣不假，但我個人並不看好這種行為。”
“你不看好這個措施？”
裴葉點點那份檔案，凝重道：“對，我很不看好。陽間跟陰間是兩個互相獨立但又互相影響的‘世界’，陽間的活人治理陽間，陰間的陰魂治理陰間，各有各的生存邏輯和治理手段，暴力干涉只會適得其反，破壞原有的平衡。最重要的是——永遠不要低估人的靈活和下線！”
活人和死鬼是不同的。
大部分活人無法理解死鬼的固執和執念。
同樣的，死鬼也無法理解為何人心會比“厲鬼”更可怕更骯髒。
因為在足夠利益和目的催動下，人是可以絞盡腦汁，毫無負擔地無限突破自身底線的。
這麼簡單就能改變自身性別？
偷偷去做，又沒人看到，自己手腳乾淨一些，不被抓到就不算犯法！
哎呀，做個變性手術還擔心沒錢，相較而言，傷害遠比自己弱的群體就能變性簡直是無本買賣。哪怕酆都方面強調是“不完全性轉”，也會有喜歡作死的群體故意去踐行試一試。
裴葉輕嘲了句：“人對‘陌生事物’都抱著好奇心，明知一件事情不好，但當‘好奇心’突破道德底線，還是會想盡辦法去嘗試，這就跟出軌一個道理。無論男女，哪怕知道外邊兒是坨屎，只要沒親口嘗過都會想嚐嚐什麼味道……神荼帝君，酆都方面有想過怎麼預防這部分人麼？”
若沒想好就貿貿然推行，後果怕是不堪設想。
不能排除這部分人為了“變性”、獲得異性身份、消除“歧視”而故意去傷害孩童的可能。
“……陽間的確有許多意難平的地方，治理也多有疏漏，律法不健全……懂法的人利用它為自己罪行開脫，不懂法的人為自己的愚蠢付出遠超承受能力的代價。陽間各類犯罪屢見不鮮，但這都不是陰間橫加干涉的理由。今天能為受害婦孺出手，焉知明天不會干涉陽間政治？”
裴葉不希望活人的法律被“鬼神”裹挾。
她指著檔案上的幾行字：“我贊成給行惡者戴上罪環，限制他們接近受害婦女孩童，限制他們接近容易被傷害的弱勢群體，監視看管他們就是保護未來有可能被傷害的無辜者。可以向陽間機關報案，由陽間機關立案調查清楚再與陰間方面核實，但我不贊成陰間直接介入。”
哪怕陰間機構再便利，這些也不能繞開陽間的司法機關。
“陰間的陰差生前也曾是人，本身也是存在七情六慾的。神荼帝君怎麼能保證陰間這些陰差都清正廉明？我記得有句老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不是麼？”
裴葉不由得想起第一個遊戲副本。
有個半吊子天師用重金收買陰間陰差給開後門，瀆職貪汙，直接撞到白無常手上。倘若陰間過度干涉陽間治理，或者陽間治理完全依賴陰間，一旦發生這種事，普通人更申訴無門呢。
她說得有些口乾。
抬手喊侍者點一杯解渴果茶：“總有人說‘連死都不怕，世上還有什麼可怕的’，但現實卻是有太多比死亡更難以跨越的東西，而人的情緒負載也是有限的。於是就有了七情六慾、悲歡離合。這些都需要人用一生去渡劫，整個過程漫長而痛苦，即便如此也是不可或缺。”
人類社會的主體是人類。
不論是法律完善、司法進步還是道德提升，這一過程可以藉助外力，但真正前進的核心仍是自身。倘若完全依賴非自然，或者說是現有認知體系外的力量，崩塌只會來得更迅猛。
諸如星星這樣的悲劇，裴葉自然也憤怒無比。
但——哪怕人類進入星際時代，明面上已經有了完善的幼兒撫育保護機制，也有外人看來很健全的法律約束，但黑暗中的傷害仍有發生，只是換了更加狡猾奸詐沒有底線的犯罪手段。
人類聯邦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目前這個時代？哪怕是陰間酆都也做不到完全杜絕，因為正常人（鬼）永遠也無法想象那些人為了利益為了欲，不斷突破自身下限的底線在哪裡。
神荼帝君聽後沉默良久。
“你的意思是不做？”
裴葉搖頭：“自然不是。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付出相對應的代價，而現有的法律讓兩個老畜牲付出的代價，遠遠不抵他們犯下的罪行。犯罪代價太低，他們才如此猖獗。”
倘若讓他們逍遙法外，不知有多少人被噁心得徹夜難眠。
最好還是以陽間為主，陰間酆都幫著“查漏補缺”，不能越俎代庖。
神荼帝君長嘆了一聲氣。
“唔，看樣子還是得想辦法跟陽間政府達成合作……”
“合作？”
神荼帝君道：“天地靈氣復甦在即，合作是大勢所趨。”
哪怕酆都不介入，隨著靈氣復甦程序加深，“鬧鬼”的事情也會越來越多。
最後還是得找上陰間酆都。
二人聊著聊著，完全忘了身邊還有一個大瓦數燈泡——
郭奕菱：“……”
這兩人當她是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