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一夜驚嚇的楊愛蓮看著丈夫，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我剛才從大師這裡知道你其實是被勾去打官司……還是婚姻糾紛官司，你贏了還是輸了？”
楊愛蓮的問題恰恰是楊先生現在最不願意面對的。
他支支吾吾：“這個啊、官司還沒最終結論，我還能上訴二審……”
楊愛蓮一聽便知道是丈夫打官司輸了。
本就偏白的臉頰血色盡退，只覺得眼前一片明明滅滅。
憋了許久的情緒在這一瞬爆發出來，她狠心去扭丈夫的腰間的肉，咬牙切齒道：“怎麼著，官司輸了你就要跟我離婚是不是？你就要跟前世的愛人重新續上三生三世約定是不是？”
楊愛蓮太委屈了。
她跟丈夫從青梅竹馬到現在恩愛兩不疑，正經八百的合法夫妻，居然莫名其妙成了“三”。
越想越委屈，越委屈下手越黑越重。
哪裡受過這種待遇的楊先生想躲又躲不開，五官都要扭在一塊兒了。
“停停停——老婆，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絕對不會跟你離婚的！”
楊愛蓮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卻覺得無奈。
她相信丈夫不會撒謊，相信他是真的不想離婚，但想想他在前世將同樣的承諾也給過另一個女人，也許下輩子喝了孟婆湯轉世還會遇見另外的女人，再給她同樣的承諾和愛情……
越想越覺得自個兒腦袋上綠意盎然的帽子跟俄羅斯套娃一樣，一頂接著一頂。
“可我們不離婚的話……陰間不會強制性執行？要不假離婚？”
楊愛蓮對陰間的事情一無所知，更不知道他們會怎麼強制執行，萬一是恐怖威脅的非法手段，她跟丈夫態度再堅決也扛不住。要是再不小心將無辜的家人拖累進去，楊愛蓮不敢想象。
楊先生臉色凝重，哪怕是以前生意陷入破產邊緣也沒這麼無力。
“我們可以去找高人，事情還能轉圜！我絕對不會跟你離婚，更不會將你拱手讓出去！”
楊愛蓮下意識點點頭。
“我也是……”
待她聽明白丈夫說了什麼又一臉懵逼。
等等等等——
“絕對不會跟她離婚”這句話她能明白。
前世的愛人和今生的她之間，丈夫選擇了她。
但為什麼要加上一句“更不會將你拱手讓出去的”？？？
她跟丈夫離婚，不應該是她“拱手將丈夫讓出去”？？？
難道說——
從頭到尾是她誤會了？
面對妻子無聲的眼神詢問，楊先生揣著沉重心情，小幅度點頭。
“是你想的那樣……”
“可你之前跟我說過你夢見的是個女人！”
楊先生又點頭：“是一個女人。”
楊愛蓮訕訕道：“我以為這個女人就是找你打婚姻糾紛官司的……”
楊先生又點頭：“找我打官司將我告上陰間法庭的就是她。”
楊愛蓮沒好氣地白了一眼丈夫。
“那你剛才怎麼暗示我，你才是被‘三’的人？”
楊先生第三次點頭。
“我暗示沒錯。”
楊愛蓮：“……”
楊先生坐在沙發上，雙手捂臉，背影沉重。
楊愛蓮驚得嘴巴微張，全然沒了平日穩重優雅的貴婦姿態。
打官司的不是楊先生前世的愛人而是她前世的愛人，還是個女鬼？
郭奕菱也覺得這道題完全超綱了！
看向楊愛蓮的眼神添了三分佩服。
楊女士前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居然能跟女子相戀還在三生石定下三世約定？
還是說——
“楊女士前世是個男人？”
這下輪到楊先生表情微妙了。
自家愛人是從小溫柔嫻靜到大的典型，學生時期還有不少男生暗地裡評論她是最有“大家閨秀”、“女人味”的女神。無法想象妻子前世是男人，假使是男人，那也應該是非常儒雅風趣的。
這時輪到裴葉發聲。
“我覺得可能性不大。”
楊愛蓮問：“為什麼？難道男人永生永世是男人，女人永生永世就是女人？這太不公平了。”
“這與公平不公平沒什麼關係，純粹是方便管理。男女魂魄本身是由陰陽兩種不同屬性的‘氣’構成，男魂為陽，女魂為陰。陽魂投陽胎，陰魂投陰胎，節省管理的精力成本。假如男人永遠是男人，女人永遠只能是女人，你讓那些轉世成雌雄同體的動植物情何以堪？”
不是女魂無法投成男胎，而是管理成本上沒有必要。
郭奕菱忍不住吐槽。
“聽著就是偷懶，這理由也太敷衍了。”
裴葉倒是能理解：“因為站的位置和高度不同，考慮的方向和內容也不同。陰間管理者的任務是管理陰間，節省管理成本換取更平穩的運營而不是考慮陽間男女兩性平不平等。再者，用由外向內施加的力量獲取的平等，終究是鏡花水月。而由內向外迸發出來的意識改革和力量改革，才是真正的兩性覺醒。如果認為讓男魂投女胎就算是對女性的‘公平’，這才是對‘女性’存在最大的不公平。因為你從根本上就認為投胎成‘女性’是低人一等，是壓迫是懲罰。”
男女在陽間的不平等又不是陰間管理者造成的，人家哪裡管這麼多屁事。
郭奕菱被裴葉的話繞彎了。
“你的意思是……”
裴葉道：“我的意思是在陰間管理者看來，陰魂陽魂是平等的，按照陰陽屬性投胎成男女本身沒有問題。若讓陰魂投胎成男人，會增加投胎管理成本、延長流程時間，所以沒有必要改革。當然了，如果陰間的陰魂和陽魂投訴抗議這個制度，那麼就有改革的必要了。”
陰間只是安排魂魄投胎，可沒有讓陽間重男輕女。
說起來還是陽間的“魑魅魍魎”弄么蛾子，增加了人家陰間機構的工作量。
楊愛蓮夫婦聽得目瞪口呆。
原來……
還能這麼理解嗎？
“這麼一想……似乎陰間這些年替陽間揹負了太多……”
突然想對陰間那些兢兢業業、負重前行的陰差們肅然起敬。
裴葉撇嘴。
可不是，第一個遊戲副本中的酆都天子城都快被折騰成女嬰幼兒園了。
只是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陰間是什麼情況。
“楊女士前世是女性還是男性，我想這個問題並不重要。”裴葉將跑遠的話題拉了回來，目光落在楊先生臉上，“重要的是楊先生被告上陰間法庭，插足她們的婚姻？你還敗訴了？”
從來都好涵養的楊先生聽到“插足婚姻”四個字，表情慢慢裂開。
他咬牙切齒地強調。
“我跟我老婆是正經合法的夫妻！”
沒有插足！
沒有插足！
沒有插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