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裴葉，陽景和玉潭二人都感覺有口氣憋在胸口。
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掌門師兄，你說一筆爛賬究竟是一筆怎樣的爛賬？”陽景一副追根究底的表情，大有陽矅掌門不全部交代他就不罷休的架勢，“不論有什麼樣的苦衷，弒師弒父……陽華怎麼想的！”
他更不明白的是自家師兄又是怎麼想的。
不說報仇，他居然還幫著兇手瞞天過海！
陽景真君壓下胸腔升騰的怒火，隱忍地道：“還有屠芳谷，陽華勾結妖魔……”
陽矅掌門長嘆一聲，無奈開啟話匣子，將自己所知的真相娓娓道來。
“當年那些事，說來話長，其中一部分是師尊臨終前告訴我的，另一部分是我這些年調查完善的。許多年前，彼時還年少的師尊自恃天賦強大，自負自傲的他，一人一劍給其他修士下戰帖。如此多年，結下的仇家多，但結交的朋友也不少，三界都有他志同道合的友人。”
陽景三人進入聽故事模式。
陽矅掌門現在說的這段，陽景真君是有親身體會的。
他年少下山歷練，隨便碰上一個上年紀的修士，二分之一機率是師尊的朋友，二分之一的機率是敵人。也不知道師尊幹了啥，仇人見了他們師兄弟總是恨得牙癢，下手格外狠辣。
這大概就是——
【打不過老的，還欺負不了小的嗎？】
陽景真君起初沒少吃苦頭，後來他強大起來，乾的事兒比師尊有過之無不及。
陽矅掌門抿了口茶繼續說道：“隨著修為飛速提升，師尊也碰上了瓶頸，他需要更強的對手來提升自己。於是他孤身一人闖入魔界，魔界魔氣充裕而靈氣稀薄，哪怕師尊修為不弱，也幾次險象環生。傷勢最重的一次，墜下魔界斷命崖，因緣巧合被一名女子救起……”
玉潭是知道話本套路的。
聽到這裡邊忍不住插了一句：“這名女子，大概就是陽華的生母了？”
陽矅掌門點頭：“……是，這名女子，姑且稱之為師母吧——師母祖上跟凌極宗有些淵源，只是後來離開宗門轉為散修，幾代越過越落魄，被趕到兩界邊境求生，又碰上魔物作祟被拐賣偷渡至魔界，輾轉賣入人奴養殖園——師母九歲被拐，十二歲逃離養殖園，東躲西藏至十五歲遇見師尊。二人又是救命之恩，又是孤男寡女相處，時日一長自然漸生情愫……”
算是非常老套的坊市畫本故事。
唯一不同的是，二人身份一個天一個地，以雲泥之別形容都嫌不準。
不過，未來的凌極宗掌門哪裡會鳥這些啊，修士不看重出身門第只講天賦，倘若連自己本心姻緣都無法順從本心，求什麼仙問什麼道？他許諾女子鴛盟，過了段神仙眷侶般的日子。
陽矅掌門嘆氣道：“倘若不是之後一場約戰，或許不會有之後的麻煩。師尊按計劃約戰三十六姓之一的羅剎大魔，論輩分算是羅剎阿羅的叔叔。只是，這隻魔比羅剎阿羅陰損得多，擔心約戰會輸，於是從師尊身邊的人入手……師母逃離的那家人奴養殖園，是其名下產業，所以你們懂的，奴契，唉……師尊那一戰一敗塗地，拖著重傷，被接應他的宗門弟子救走。”
裴葉聽出了問題。
“下過奴契的人奴真的能逃走嗎？”
想想昔寧城那座人奴養殖園遺址的守備情況，她不相信一個沒什麼修為的十二歲丫頭能逃走，還在魔界東躲西藏三年，又在斷命崖下救了重傷的前任掌門……怎麼聽都有一股陰謀。
陽矅掌門笑笑道：“若無暗中安排，自然是不可能的。”
裴葉：“……”
哦吼，所以從相遇相識，到相知相愛，居然都是計劃好的。
陽矅掌門道：“這倒不是特地針對師尊的局，事實上，那個年代人妖魔三界互相安插釘子間諜是常有操作。市面上流行的人族女修與妖族魔族大能\/宗主\/少宗主相戀，愛得驚天動地的傳聞，一部分是真的……咳咳，師母這顆棋子，起初沒指望她有多有用，再加上她進入養殖園已經九歲，這年紀很難掌控。所以只是讓她跟著師尊，方便掌控他的行蹤。只是……”
只是誰也沒想到，她能這麼爭氣。
裴葉：“……”
陽景：“……”
玉潭：“……”
美人計什麼的，果然古今通用。
陽景臉色不愉地問：“如此說來，這女子對師尊欺騙利用，師尊何須如此愧疚……”
若不是愧疚，哪裡會被親子殺了還替不孝子擦屁股的。
陽矅掌門嘆道：“不急，聽我繼續說。”
即便是顆小小棋子，人家也是活物，有思想會反抗。
有人多年如一赤誠相待，給予她人生少有的溫暖和尊敬，誰能一直不心動？
一旦心動，自然不會再乖乖當顆棋子。可惜她有奴契約束，能做的不多。也正是因為她的反抗，師尊才撿回了一條命，回去閉關養傷，修為也有了長足提升，一養就是六年多。
“……後來，師尊傷勢一好就去魔界找她，找了快兩年才找回來。這才發現師母當年就有身孕，被抓回養殖園生下了陽華。為了保護陽華，讓他不被發現殘害，委實……受了不少苦。”
人奴養殖園的成年女性，作用也只有一個。
這一點，陽矅沒有講得太清楚，在場三人自己領悟。
“……師尊將她和陽華救了回去……瞞著所有人安置在涅槃村，安穩日子也就過了三年。”
陽景問：“那個女人身體不好病逝了？”
陽矅搖頭，解釋說：“不是病逝，若病逝倒還好，這也是陽華恨師尊的重要原因。師母她……被活祭了。我猜測，應該是陽華師弟看到了什麼卻不知前因後果，便誤會是師尊殺了師母，再加上師尊也認定師母的死與自己有關，面對陽華質問也沒有多解釋什麼……”
此言一出，三人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活、活活活祭？？？
誰把她活祭了？？？
活祭給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