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心亂如麻,他一貫猶如頹廢青年,對待事物漫不經心,因為他覺得無論任何事,皆都是雞毛蒜皮,並不值得一個人去焦頭爛額疲於應對。

可這次不同,被逐出師門,從此與墨家一刀兩斷,再無瓜葛,他豈還能等閒處之?他喝完刁小四,便扭頭看向公孫長安,良久後,澀然問道:“師……師傅,弟子何錯之有?”

公孫長安深籲口氣,這逆徒,竟是猜不透為師深意,看來是得好生歷練一番不可,就算是天縱奇才,總窩在墨家總院那一隅之地,怕是也要成朽木一塊。

“你沒錯,是為師之錯,自以為因材施教,諄諄教導,爾等能成棟樑,可現下看來,爾等竟都是榆木疙瘩,如此朽木不可雕也,往後行走天下,莫要說是墨家弟子,免得給墨家臉上抹黑,為師也丟不起那個人!”

公孫長安怒極之下,拂袖離去。

墨家門人面面相覷,亦是一時無法接受陳玄與刁小四竟然被鉅子毫無緣由便給逐出墨家,爭相上前安慰二人。

唯有幾名墨家長輩看得透亮,搖頭笑而不語。

望著公孫長安離去的身影,陳玄呆若木雞。

刁小四終於止不住哭聲,又開始嚎啕大哭起來,眼淚巴巴的看著陳玄說道:“大師兄,師傅不要我們啦,嗚嗚嗚……”陳玄僵立良久,驀然心神一動。

他微微一皺眉,略一沉吟,頓時大喜失色。

原來如此。

他何等聰明,只消好生琢磨,自然能猜透公孫長安的用意,先前只是猝不及防,驟然如晴天霹靂,腦筋一時沒轉過彎來。

公孫長安臨走時的那番話,卻是點醒了他。

他心性灑脫,隨即一扒拉刁小四的頭,笑道:“哭個什麼,平白讓人笑話,沒聽師傅說麼,像你我這樣的榆木疙瘩,往後行走天下,可別自稱是墨家弟子,免得給墨家抹黑,給他老人家丟人.”

刁小四乃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機關術奇才,於數術一道亦是天賦異稟,可卻是木訥的緊,兼之傷心至極,對陳玄的點醒渾然不覺,只道被逐出師門已成定局,從此將成無根之水,漂泊無定,再也沒有了師傅兄姐關懷,不由更加悲痛欲絕,扯著嗓子嚎啕大哭,淚如泉湧。

陳玄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喃喃說道:“師傅啊師傅,您老人家挑誰不好,非得讓這個麻煩的刁小胖隨弟子闖蕩天下,您可真會給弟子出難題.”

“一邊兒哭去,真應了師傅那句話,你小子就會給墨家丟人現眼!”

和顏悅色勸這小胖子是行不通了,陳玄板起臉色,佯裝怒道。

“嗚嗚嗚……呃……”刁小胖又是一愣,他從小便被陳玄以作弄為樂,對他這位大師兄實是談之色變,畏之如虎,見陳玄面露怒色,立時嚇得心驚膽顫,眼淚硬是給憋了回去。

小胖子低著頭,走到一邊牆角,悲傷上湧,小嘴一癟,接著嚎啕大哭起來。

陸沉見此一幕,忍俊不禁,這墨家小胖子還真是聽話,讓上一邊兒哭去,還真就找個邊邊角角哭去了。

陳玄看向陸沉,懶洋洋的一拱手,說道:“陸院長,我師傅說了,讓我師兄弟倆以後跟你混,還請多多指教.”

陸沉點頭,微笑道:“你師兄弟倆儘管放心跟陸某混,未必能混出個什麼名堂,但準保吃香喝辣,受人敬畏,絕不會墮了你墨家的名頭.”

陳玄目光一亮,嘿,這位陸院長也是個妙人。

那邊公輸婉兒躊躇良久,忽然一仰頭,鼻孔朝天,驕橫說道:“喂,本小姐也要隨你一同去北齊!”

陸沉略有錯愕,看向公輸仇。

公輸仇面沉如水,斷然道:“不行.”

公輸婉兒變了顏色,急道:“為什麼.”

公輸仇說道:“你嬌蠻任性,怎敢讓你給陸院長添麻煩.”

公輸婉兒氣道:“誰嬌蠻任性……”眼看這位公輸家大小姐又要發飆,陸沉說道:“公輸姑娘既然想先去齊國,不妨同行,沒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公輸仇深知公輸婉兒的秉性,說嬌蠻任性都是輕的,說難聽點,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沒準會捅出什麼難以收拾的簍子來,得罪個把人倒是沒什麼,公輸家還沒怕過誰,但只怕會誤了公輸家入齊的大事。

“婉兒從小長在家中,被長輩捧在手心裡,從未吃過什麼苦頭,故而養成嬌縱跋扈的性子,如若真的給陸院長添了麻煩,老夫怎能過意得去,讓她留在孟良丘,有老夫盯著,她也能安分一點,不敢肆意妄為.”

公輸仇對陸沉說道。

公輸婉兒氣道:“我……”話沒說完,便被公輸仇虎目給瞪了回去。

陸沉失笑道:“無妨無妨,如果公輸先生是怕婉兒姑娘會受委屈或是發生危險,那麼在下可以向先生保證,只要在下有一口氣在,就絕對沒有人敢欺負婉兒姑娘.”

公輸仇不願公輸婉兒隨陸沉同行赴齊,怕公輸婉兒的嬌蠻性子會使陸沉厭惡或是給陸沉惹麻煩是其一,但其二,亦是害怕公輸婉兒不知世事險惡,會發生什麼難以預料的危險。

聽得陸沉信誓旦旦,公輸仇沉吟片刻,扭頭見公輸婉兒在一旁氣鼓鼓的,只能無奈搖頭,嘆息一聲道:“給陸院長添麻煩了.”

陳玄瞥了一眼公輸婉兒,嘀咕道:“又來一個大麻煩.”

聲音微弱,若是被公輸婉兒聽見,免不了要大發雷霆。

陳玄緊跟著問道:“咱們何時啟程?”

陸沉說道:“回去收拾收拾行李,然後便啟程出發吧.”

那邊牆角正獨自抹著眼淚的刁小四聞言急忙止住哭聲,小胖手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抽泣道:“我要去向師傅道別.”

陳玄幾步走到刁小四身旁,一把拽住小胖子的衣領,笑道:“師傅都不要咱們兩個了,還道個什麼別,你就別去惹師傅他老人家心煩了.”

刁小四淚水又止不住的如開閘之水,一發而不可收拾,“我……我沒家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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