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孑會有困擾嗎？”
卓明謙還在困惑的時候，路小雅已經靈活的從後門熘了出去。
其實卓明謙還挺想跟路小雅解釋一下，寧孑的博士論文答辯其實就是走個流程，沒見連陳校長都來坐在下面看著了嗎？
那些老院士說不定都不太明白寧孑研究的是什麼東西。
而且討論環節明顯院士們居於劣勢。很多問題還沒等寧孑開始回答，內部就開始有了爭論。
在卓明謙自覺參加了好多次博士論文答辯的視角來看，寧孑今天的表現堪稱完美了。雖然他聽不懂，但他察言觀色的本事可從沒放下過。只看寧孑導師的表情，就能看出並沒有意外。
不過他可不敢說比路小雅還了解寧孑。畢竟兩個人是每天一起睡的。
當路小雅躥出去，寧曉跟翟秋嫻也尾隨著出了報告廳，卓明謙自然也小跑著跟了出去。
報告廳外的走廊裡已經聚集了許多人。
這次來觀摩寧孑博士畢業答辯的人還是挺多的，主要都是華清跟燕北大學的在讀研博生。不過今天的博士答辯是需要網上申請過審之後拿到電子通行證才能來旁聽，所以這種情況都在預料之中。
寧園這邊早已經安排好了工作人員，正有序的把這些旁聽的研博生請到五樓其他會議室跟報告廳去進行探討，所以雖然人多，但並不混亂。卓明謙也一眼便看到了寧孑正在正門口跟人聊著什麼，路小雅則正站在一邊。
看寧孑的表情的確挺嚴肅的。
卓明謙剛準備過去，便看到寧孑在向他招手，他連忙加快了步子。
“我有點事情，可能需要一個小時左右，答辯委員會等會出結果了就先吃飯，就不用等我了，你幫我招待一下。”
“啊？什麼事情這麼重要啊？今天可是畢業答辯，你不等著出結果？等會大老們問起來，我咋說？”
卓明謙愕然，立刻問道。
“嗯，你就說剛才苑院士提的問題給了我些啟發，我要去查些資料。”
“答辯好像也沒出問題啊，我感覺你回答的不錯啊。”
“不是答辯的問題。只是剛才那個關於擾動的問題讓我想到了一種可能，我們通常認為四失或者更高維的維度空間會實時保持一種相對穩定的狀態，維度交疊的擾控總是有序的，遵從物理基本規則，比如能量守恆。但如果兩種不同維度空間的交疊，如果規則相悖的話，也可能並不會是一個穩定的空間，而是會不斷膨脹，就像……就像……宇宙的奇點。嗯，這麼說你能懂嗎？”
卓明謙茫然的搖了搖頭。
“嗯，不懂就對了，反正這裡先交給你了。下午兩點前我會回來的。中午吃完飯後，你安排院士們休息一下。對了，小雅，堂姐，中午我就不陪著你們了。晚上我們再慶祝吧，你們有什麼事情直接找小卓，或者讓小雅找金主任，他們會安排好的。”
“沒問題，就是你要不要幫忙呀？”路小雅仰著頭問了句。
這問得讓寧孑笑得很開心，伸出手捏了捏路小雅吹彈可破的小臉，說道：“這些東西你沒興趣的，晚上跟你講，讓你睡得更香點。”
“嗷……”路小雅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剛才是真的睡著了，但誰讓她今天起的太早呢？
“行，寧孑你先去吧，我們你就不用管了，能照顧好你的。”
“嗯，晚上叫方教授一起吃飯。”
“好。”
打完招呼，寧孑又衝著翟秋嫻點了點頭，這才轉身直接離開。
……
“剛剛寧孑說的什麼？”
“時間？空間？低維高維？我跟你們說，這些東西就不是正常人能弄懂的，要想聽懂得先能看懂一堆的符號。真的，我上次看寧孑隨手寫的那些稿紙才知道數學的符號多得一塌湖塗，而且一個個都特別古怪，咱們還是別操心這些了。只要不是答辯有什麼問題就好啦。”
路小雅大大咧咧的說道。
她是很看得開的，而且也早已經放棄治療了。
目前來說嫁給寧孑最大的困擾還是，明明大家都是一個腦子，但總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太夠用的樣子。
最後只能哀嘆吃下去的營養都長肌肉了。不過對於路小雅而言，這種困擾其實也算不上特別糟心的事情，因為她的總能快速調整好自己的心態，把關注點放到別處。
比如嫁給寧孑後，她每天都能大大方方的跑到寧園來心安理得享受大廚精心烹製的美食，僅此一條就能讓她打心底覺得幸福。
“小雅，他經常這樣嗎？”翟秋嫻突然開口問道。
路小雅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後茫然的搖了搖頭，說道：“不經常吧？一般情況下有事情的時候他很少，不沒這樣過。”
“哦，那看寧孑慎重的樣子，說不定又會有些突破，不會又有大事要發生吧？”
“哈哈，寧孑又不是萬能的，再說了有大事發生也不關咱們的事情。走我帶你們去廚房，去看看蘇師傅今天在不在，如果在的話咱們可就有口福了。蘇師傅燒的菜，那才真叫好吃呢。卓哥，我們先閃了啊。”
說完，路小雅便很快樂的帶著兩個女人朝著電梯的方向走去，其實卓明謙也想跟過去的，不過寧孑還給他安排了任務，只能作罷。
他太難了。
……
此時寧孑已經走出了寧園，回到了小別墅的書房裡。
進門後便看到三月正在房間裡踱著步子。
一進門，寧孑便說道：“錯誤的理論指導也有可能得出正確的結果。比如卡諾定理就是透過熱質說推理得到的，而熱質說已經被理論界拋棄了。所以當年對介質空間的研究，靠的是窮舉法？”
“喵……”小貓叫了一聲，然後跳到了寧孑的懷裡。
“可以這麼說，不過是幸運的窮舉法，具體原理是透過不斷修改頻率來修正微觀粒子的反應，再透過可追朔的特定值對粒子躍遷進行追蹤，蒐集資料並建模。不過那個時候我們擁有的資料量極為龐大。如果你的想法是正確的，那如果不是我們足夠的幸運的話，可能需要數千年才能窮盡所有情況。”
顯然三月已經讀懂了他的想法，小貓是懂他的。
“已知你來自於另一個宇宙，每個宇宙之間跟內部是由介質空間連線，介質空間內部遵循的原則是粒子運動速度永遠大於光速。根據這些條件，最終對宏觀宇宙的建模是很多宇宙處於不同的時期，爆發、擴張、熱寂，受到周圍宇宙的擠壓，然後能量注入介質空間，宇宙開始縮小……但如果是錯的呢？
我們先假定相對論是絕對正確的，那麼根據我的想法來計算，如果存在這樣一個假定的圓形高維空間，那麼根據相對論公式計算，它應該不是一個常規的球體，或者說奇點，它的內部可能是中空的，就好像宇宙之間是存在一個夾層的。所以介質空間裡的物理定律並不是粒子永遠大於光速，而是光速在透過夾層時被放慢了。
這個公式應該可以推匯出來，憑藉這個公式，我們可以直接計算出空間的曲率跟位置，並透過試驗對空間進行定位。但這就需要對寧氏不等式進行修正，k並不是唯一的常數，它應該取決於光點透過磁場時的位置。如果能夠精確計算的話，理論上介質空間是能夠在空間外進行精確座標推演的。它不是一個地鐵站，而是一個龐大的能量儲存器。”
寧孑侃侃而談著，在他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一個宇宙誕生之初的樣子。不同的維度交織在一起，構造出了一個龐大、複雜且無序的體系，在規則的作用下，原本混亂的無序狀態逐漸開始變得有序起來。星系開始形成，無數的星球開始有序的各司其職，在作用力下旋轉。
這聽起來違背熵增理論，因為從無序到有序是需要能量注入的。否則一個封閉系統只會越來越混亂。所以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只有一個，在宇宙擴張期，一直有能量注入，來保證星球的走向變得更加有序。
之前三月的理論庫裡認為介質空間在宇宙的投影，對應著還未發現的暗物質，影響著宇宙的擴張。但現在寧孑覺得這個結論有待商榷。
“喵，我不知道，但可以對你的想法進行初等驗證，如果你的想法是正確的話，那麼以銀河系為例，在它的中心區域是允許有巨型天體存在的，甚至那裡可能擁有兩個高維空間反曲的連線點。但根據現階段的天文學理論模型，大型星系的中間區域是一個質量龐大的黑洞，不可能存在任何天體。事實上目前也沒發現在這一區域有天體存在。”
寧孑點了點頭道：“首先，沒發現並不代表著沒有。現階段的天文學理論模型依然可能是錯的。之前沒有找到，是因為大家並沒有朝這個方向思考。不去找一找的話，怎麼會知道沒有呢？我覺得咱們應該首先構建出這個理論模型，然後開始進行計算，找出這些天體可能存在的位置，至於驗證工作，那是天文學家應該負責的事情，對吧？”
“喵，當然。如果證明了這一點，那麼我們的計劃應該要提前了。這意味著人類文明能以更快的速度遊歷整個宇宙，甚至能夠透過對介質空間的能量引導來對星球進行改造。調整星球的宜居環境，這的確是一個天才的想法。那麼接下來是論文書寫跟龐大的計算工作了。但我需要你先把整個推導過程詳細的記錄下來。”
寧孑點了點頭，道：“這也是我中午選擇回來的原因。我需要儘快把論文完成，然後交給那些天文學家去驗證。想想都讓人激動，由零維衍生出的一根一維的線，理論上可以完整的切割所有的三維、四維甚至更高維的結構，甚至是黑洞，空間的構造是如此奇妙。”
“喵……”
……
當寧孑回到博士答辯點的正好是下午兩點。
接下來的議程其實沒什麼好說的，觀摩的人也少了許多。
對於答辯委員會的大老們來說，寧孑早上突然離開，雖然顯得有些讓人錯愕，但有卓明謙盡心盡力的解釋，其實也沒那麼不可接受。
用卓明謙的話說，寧孑是受了導師們的啟發，突然來了靈感，趕著去把靈感記錄下來，這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數學家大概是比文學家更相信靈感或者說頓悟的那一群人。
研究了許多年的課題，卡在某個問題上，一卡就是幾個月甚至幾年，但突然某天如同開竅了一般，就把這個關鍵節點想通了的例子多不勝數。
觸發點可能是他人隨口一句話，丟擲的一個問題，一個孤獨的午後，甚至一片掉落的樹葉，完全沒有道理可講。
尤其是能走到院士這個位置的數學大老，大都有過這種頓悟的體驗。當靈感來的時候，面前的難題都水到渠成的解決了，成就無上榮光。唯一的問題大概就在這種靈感是不可控的，誰也不知道它會不會來，又或者什麼時候來。
所以數學家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當來了靈感的時候把那一瞬間想清楚的東西趕緊記錄下來。
更別提能給寧孑這樣幾乎是全才的年輕數學家帶來靈感，其實是件能拿出去吹牛逼的事情，未來寧孑又出了什麼大成果，在接受訪談或者寫文章的時候，順口提上一句靈感的來源，也能與有榮焉。
再加上體大這邊也沒有怠慢。
雖然寧孑沒來，但導師陳理想跟校長陳永剛也是全程陪同的，還有多米尼特·鄧肯、科南·拉馬爾這樣的世界級專家作陪，規格也足夠高了。
所以寧孑如同卓明謙預料的那樣，順利透過了論文答辯。
理論來說，已經可以稱呼為寧博士了。
不過寧孑在正式拿到博士畢業證之前，陳永剛在報告會最後宣佈了一個訊息。
“我宣佈正式聘任寧孑博士為體大終身教授，並給予一級正教授職稱。”
所以在陳永剛說出這句話後，直接可以越過寧博士，叫寧教授了。
這並沒有出乎現場許多人的預料，就好像博士論文答辯是走個過場，給大家一個可以下的臺階。
一級正教授的職稱遲早是要給的，就好像院士肯定要上的。
只是多少讓人有些唏噓。
畢竟別人可能要花大半輩子才能走完的路，這傢伙不過二十多歲就走完了。
卓明謙甚至懷疑學校就是在為寧孑明年上院士鋪路，畢竟如果明年寧孑增補上了院士，如果還不是一級教授多少有些不好聽。
而且院士每兩年選一次，每次選舉從提名到最終確定名單差不多要十個月。
今年12月上教授，正好過完年到了二月正好就開始新院士提名，明年這個時候正好差不多就是增補院士名單對外公佈的時候，這時間點卡的讓卓明謙只覺得歎為觀止。
至於新增院士提名需要三位院士寫報告，這對寧孑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不提範振華，盧正月兩人會無腦幫寧孑寫推薦信，光看一次論文答辯就來了八位院士，更別提寧園這次還挖來好幾位院士……想到這裡卓明謙欽羨的看了眼，站在寧孑身邊笑得如同花一般盛開的陳理想。
學生已經是一級正教授了，導師升正教授還會很久嗎？
等明年學生都是院士了，導師成為院士還遠嗎？
妥妥的人生贏家啊。
……
就在卓明謙心頭萬千感慨的時候，三月已經將署名為寧孑的新論文發給了世界知名科學期刊《科學》的投稿系統之中。
這是一篇涵蓋了數學、物理、天文多層次的論文。
從提出構想到論文完成總計耗時五小時零三分。
其中絕大多數時間其實是用於計算的。
寧孑在系統資料庫裡寧為不等式的基礎上，改進了公式，三月再根據這個公式跟構想，計算出了幾種可能性。然後公佈了出來。
能如此快的完成論文，除了三月本身就是論文快槍手，在有了較為詳實的計算資料之後，能快速生成文件之外，更因為這篇論文其實結構也非常簡單。
提出猜想，然後給出計算方法跟結果，然後直接丟擲結論。
至於對不對，其實不需要太多的物理學驗證，只要引起天文學家的重視，天上的太空望遠鏡足夠給力就OK了。
所以嚴格來說這篇論文新穎性雖然夠，但並不是那種傳統證明過程極為嚴謹的數學論文。
事實上許多推導過程都直接省略掉了，然後直接給出了結論。
對於許多科研新人而言，這種論文投頂級期刊，最大的可能是直接被編輯丟進垃圾箱裡。
不過這篇論文署名是寧孑，投遞人是三月，待遇自然是不太一樣的。
尤其是三月甚至比寧孑更期待這篇論文的結果得到驗證。
如果不是宇宙太多不可知的風險，三月又是絕對理性的存在，它可能會選擇直接進入介質空間，到銀河系的中間去看看情況是不是真如寧孑判斷的那樣。
不過好在只要論文能順利刊載，真要驗證的話，也比較簡單。
因為根據計算結果，三月甚至在論文中直接以銀河系中心座標參照，給出了星體可能出現的座標位置。
這樣意味著告訴了天文學家們，要把太空望遠鏡移動到什麼位置，調整一個怎樣的角度，更有可能發現那些可能存在的新天體。幾乎是無限降低了驗證這一結果的難度。
而且三月毫不懷疑這篇論文會直接被髮表，哪怕《科學》的過稿率僅有百分之十。
有寧孑的署名其實就夠了。
三月的判斷從來不會出錯，如果真出錯了，它自然有辦法修正錯誤。
……
美國，華盛頓特區，週一清晨。
太陽東昇西落，於是東半球總是比西半球提前過十多個小時。
在華夏無數年輕人已經開始慶祝平安夜的時候，美國才剛剛開始一天的工作。
聖誕節是這個國度最重要的節日之一，但今年的平安夜是週一，所以今年雜誌社跟學校的安排差不多，今天還得上半天班，下午開始休假，然後回家準備迎接聖誕跟元旦。
全世界的人性其實是相通的，除了極少數愛好跟工作基本一致，又或者是真的覺得人生在世就應該為了理想而奮鬥的人，在即將要過大節日的時候，大都是提不起勁頭工作的。
科學雜誌設的主編胡克·威利的想法就是如此。
雖然早上依然準時到了雜誌社報道，但心其實已經進入放假狀態。今天他準備了一隻很大的火雞，他的兒子跟女兒都已經確定了會帶著他的孫子跟外孫女要回來一起過平安夜，家裡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他準備了好幾個笑話，準備在晚宴上講給大家一起聽聽。
是的，他在還在泡咖啡的時候，手底下的編輯敲門後直接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胡克·威力挺喜歡這個年輕的法國人，所以並沒有覺得被冒犯到。
“嗨，亞雷爾，我給你講個笑話，一個強盜拿槍對準了受害人，說：快把你的錢都拿出來。受害人舉起了雙手，大聲說著，你不能這樣做，我可是MZD的國會議員。於是強盜立刻說道：所以，請把你的錢拿出來，然後再把我的錢也拿出來，先生。哈哈……”
亞雷爾·賴利微微笑了笑，然後攤了攤手道：“威力先生，你該不會又忘了吧？我可是MZD的忠實信徒。”
“見了鬼的政治正確，好吧，有什麼事情。”胡克·威力聳了聳肩，問道。
“我覺得你應該看看這篇論文，也許我們可以加急發表出來，在聖誕節給科學界一個驚喜。”
說著，亞雷爾·賴利將手中已經列印出來的論文遞了過去。
“哦，我看看，寧？天啊，他竟然會給我們投稿？讓我看看他都說了什麼，哦，神吶，我記得銀河系的中心是個大黑洞，眾所周知，黑洞附近是不允許有物體存在的，因為會被它吞噬進去……不過的確是很有意思的結論。也許可以做個特別版，知道嗎？你今天運氣真好，因為心情不錯，所以你做決定吧，亞雷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