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龍山上,秦家祖陵之前。

勉帝看著天空中盤旋著的氣運之龍,逐漸出神。

他想起了當年他在天京城中,被選中成為大秦皇帝,不得不放下修煉來到京城。

一晃便是數十年,然後他退位,依照秦家千年來的規矩,上了盤龍山,成為所謂族老,看守九龍臺。

也因為九龍臺,他原本已經荒廢了的修為突飛猛進。

這裡是大秦氣運起承轉合的地方,是距離九州龍脈最近的地方。

這裡得天獨厚,而他作為大秦的帝皇,本就氣運護佑,更不在意那所謂氣運桎梏之說。

於是他成了入道境後期的大能,但他的一生也被鎖在了這盤龍山上。

他此生無望道成。

但道成何其艱難,他這入道後期,已然是九州無數修士終其一生連想都不敢想的境界了。

噠..噠..噠..富有節奏感的腳步聲在他耳旁響起。

他抬起頭,卻看到了一位黑衣人,手持一方大印,緩緩朝著祖陵方向走來。

“司無命.”

勉帝道出了來人的身份。

正是如今九州禍亂的根源,長生殿殿主,司無命。

勉帝的目光又落在了司無命手中的那方大印之上。

“連監天印都落在你手中了啊...呵,監天司的氣運之龍已經重歸天地之間,這道器監天印,如今只是一方平平無奇的印章了吧.”

“是.”

司無命點頭,隨手將大印丟下。

監天印落在了地上,卻連這點力道都承受不起,碎成了七八塊。

看著地上的狼藉,勉帝輕嘆一聲。

“當年那位司主大人何等偉岸,以天地宏願,逼得大秦不得不分出氣運,從而成就了監天司千年來的輝煌。

可也只是千年而已,當年的人如今還有活著的,那位卻已然塵歸塵土歸土,連留下的東西都變得不值一提了.”

“那位司主大人...叫什麼來著?”

勉帝有些迷茫的問道。

“蘭庭.”

司無命說道。

“是了,蘭庭大人.”

勉帝抬頭看天,看著那陰雲密佈的天空。

“他太過偉岸了,身為道成境修士,卻願意被天道束縛,發下天地宏願,他捨棄逍遙自在,換來九州千年的安穩。

可惜九州龍脈便報復了他,報他將龍脈一分為三的大仇。

司無命,你說九州龍脈有靈嗎?”

“你說靈智?”

“是.”

“有吧,但卻不多.”

司無命輕笑著,此事他也搞不太懂,“但再怎麼有靈,龍脈也不得不按照天道的規則運轉,不得逾越半步.”

“就如同那些第九境的存在,他們還是他們,卻也不再是他們了.”

秦勉微微點頭。

“所以第九境真的只有神道嗎?聚集信仰,被天道認可,從而成神?”

“不止,道家天人是存在的,佛家菩薩也是存在的,阿賴耶識不就差點成了嗎?他用了千年時間,耗費一州之地何止萬萬百姓的血肉,鑄成了新的肉身.”

司無命語氣變得有些敬仰起來。

“他摒棄了本身的菩薩果位,剔出了自己的菩薩骨。

他想要給那萬萬民之血肉替換上菩薩骨,若是當初真讓他成了...他便是曾經抵達過菩薩境界的羅漢,擁有菩薩肉身的羅漢.”

“萬幸他死在了維州,死在了自己的善身上!如若不然,他便將是這天地間最接近大自在之人.”

“所以並非神道的第九境,便是大自在了?道家天人境,佛家菩薩境?”

“本尊不知,本尊連天人的邊都摸不到.”

勉帝點點頭。

真正的第九境的確遠了,遠到連司無命這等人物都無法理解。

而他,不過是藉助龍脈才有如今的修為而已,在司無命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九天神道之上,實在太過虛無縹緲,莫說天人之境,即便是道成當面,也足以讓人絕望了.”

勉帝低頭,看到自己雙手已經腐朽。

他抬起腐朽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摸到了本不存在的無數皺紋。

他深深的嘆息了一身,道出了無盡的無奈。

“這便是歲月道吧,果然厲害...”勉帝面露笑容,聲音卻越來越低。

“我在這山上,已經許久不曾好好說過話了,三言兩語的閒聊都成了奢望,你說這修煉修了個什麼東西?”

“我在秦家眼中,又是個什麼東西?”

“無...無趣.”

咚。

勉帝徹底斷了氣。

他的頭無力的垂下,可脖頸卻已經無法承受這丁點重量,乃至於腦袋落在了地上,血肉腐朽,只剩下骷髏仰面看天。

他的身軀也隨之倒下,只聽到一陣脆響,他的血肉也同樣乾枯,衣衫之下,只餘森森白骨。

就在勉帝身死的同時,一道怒喝聲從帝陵中響起。

“大膽狂徒,敢闖我秦家帝陵,受死!”

是秦家入道境巔峰族老秦徵,上次來了盤龍山之後,他便一直留在這裡,與秦勉一外一內,守護著帝陵中的九龍臺。

聽到聲音,司無命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只是稍稍扭轉了目光。

然後便看到秦徵手持大刀距離他越來越近。

每向前一步,秦徵身上的氣勢便要減弱一分。

當他終於來到司無命身前時,他已經氣喘吁吁,拼盡了全身的氣力才終於將大刀揮出。

鐺。

刀刃落在了地上。

司無命沒躲,是秦徵虛弱無力致使大刀偏離,甚至司無命在他面前不過一米不到,但他卻依舊連揮刀都做不到了。

嘭。

秦徵倒在了地上。

他咬牙切齒看著司無命,臉上寫滿了不服。

“若非老夫風燭殘年,哪會讓你這般輕易得逞?!”

“若是老夫的斬道還在,你司無命再厲害,老夫也渾然不懼,總能讓你狼狽幾分...何至於...何至於如此時此刻一般,像個廢物,是個廢物.”

話音落下,秦徵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淚水。

似是在悔恨自己丟了道器斬道,也似是在痛恨自己孱弱不堪。

他的心中所想最終還是成了永遠無法探知的謎題,因為伴隨著眼角的淚水,他的雙眼也失去了神采。

而司無命則看都懶得去看秦徵的屍首,他邁步向前,朝著帝陵走去。

只是剛走了兩步,他又猛地頓住。

“就知道,哪會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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