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州。

酷暑將至,風沙漫天。

一道身影穿著斗笠,迎著風沙踩著官道,緩緩前行著。

前方不遠處,在漫天的風沙中,隱約能看到一座城池的輪廓。

那裡是玉城,維州府城,也是此行林季的目的地。

走著走著,他身後突然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

回頭看去,是一群兵馬趕到,各個身上穿著盔甲,滿頭大汗,臉上盡是啐風沙摧殘過後的狼藉。

路過林季時,領頭那人稍稍勒住馬繩。

“老鄉,什麼日子了?”

林季想了想,應道:“盛元四年,七月二十九.”

“七月二十九?還不晚!弟兄們,趕緊的!”

為首那人衝著林季拱了拱手,隨後又想到了什麼,衝著林季咧嘴一笑。

“老鄉,如今可沒有盛元了,大秦都完了.”

林季點點頭。

“那敢問這位將軍,以後是什麼年號?”

“嘿,等我家大人拿下這九州,再說是什麼年號吧!”

兵馬們離去,只留下地上一片雜亂的馬蹄印子。

......不多時,林季便進了玉城。

距離京中之事已經過去了月許,林季在盤龍山上受的傷也總算痊癒。

來維州是為了帶走留在維州府衙的兩隻精怪,順便再看看父母,算是了結一樁心事。

相比於來時路上的兵荒馬亂,維州似乎還沒有受到大秦被滅後的太多印象,除了方才那一列兵馬之外,城中秩序井然,百姓們也都忙於生計,似乎沒人將大秦放在心上。

他腳下快了兩步,不多時便看到了林府的大門。

但他卻不進去,而是繼續向遠處走去,直至來到玉城府衙。

府衙倒是與往昔一般,只是門口沒了守衛,大門緊閉著,臺階上落了些灰塵,似是有段時間沒人打掃了。

大門雖然緊閉,但側門卻開著。

林季順著側門進了府衙,神識掃過,隨後腳步輕點,身影消失不見。

後院裡。

馮芷若與憐玉兩人坐在一張小桌旁,一人手中端著一碗湯麵吃著。

“馮姑娘,今晚我可能就要走了.”

憐玉打量著馮芷若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說道。

“怎麼,你那情郎要來接你了?”

憐玉臉上稍紅了些。

“嗯,他說監天司已經沒了,今後還得亂上好些年,他想帶著我找個偏僻的地方,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我們約定今天在他家裡碰面,然後離開維州.”

“這是好事,東西收拾好了嗎?缺不缺錢?”

“都...都有.”

憐玉點點頭,又有些遲疑道,“只是...只是我這麼就走了,要是老爺回來的話...”“你老爺不會反對的.”

馮芷若挑了挑眉。

憐玉低聲道:“可終究是老爺把我從苦海中救了出來,我...”這時,一道聲音在憐玉身後響起。

“難得尋著個意中人,可不能輕易放過了.”

憐玉一驚,連忙回頭。

“老爺.”

她慌忙想要起身,卻被林季按住了肩膀。

“有了人家,便不是我林府的丫鬟了,老爺二字今後不必再稱.”

林季笑道,“吃完麵趕緊去收拾,莫要讓人家久等.”

聞言,憐玉眼睛一紅,跪倒在地。

“憐玉謝過老爺大恩大德,奈何憐玉低賤,無以為報.”

“那便回去給我供上塊牌匾,香火不斷供上三兩年吧.”

林季隨口說著,又看向馮芷若,笑道,“想來被這麼一位小姑娘感恩戴德,林某的運氣說不定也能好上幾分.”

“你要走香火道?”

馮芷若有些詫異。

林季搖頭。

“信口胡謅的罷了,憐玉,方才的話只是玩笑,不必當真.”

“去吧.”

林季擺了擺手,催促著。

憐玉點點頭,悄然離開。

等她走後,林季坐在了馮芷若對面。

“京中的訊息已經傳到維州來了.”

馮芷若開口道,“想不到大秦竟然真的就這麼被扳倒了。

說實話,時至今日我都還有些不太相信...若不是監天司衙門裡的人都走光了,我還只當是以訛傳訛.”

“我原本也感覺有幾分不真實,後來想想,秦家所謂的破而後立,本就將自己逼到了懸崖邊上,原本他們打著還有條繩索可以救命的心思,奈何他們的救命繩索早就被人動了手腳,他們死得不怨.”

林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當初答應你我回來後助你入道,如今我還沒什麼頭緒,長生殿似乎也沒什麼存在的必要了,所以此事恐怕還要耽擱不知道多久.”

林季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歉意。

但對面的馮芷若卻一臉颯然全不在乎。

“不必了,在維州這段時間,我倒是想明白了,什麼修為通天徹地,什麼長生不死與天同壽,都不過是虛妄罷了.”

“我上一輩子便是追了一輩子的長生,要了一輩子的強,如今回想起來,才覺得當初的自己可笑,人生中的風景都錯過了,滿眼只有修為境界,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聞言林季再次端起茶杯。

“這話說到林某心坎裡去了,該敬你一杯,林某以茶代酒.”

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林季繼續問道:“所以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四處走走吧,雖然九州各地都去過,但我從未認真看過這方天地...我想去看看了.”

林季點點頭,思忖片刻,臉上神情認真了些。

“讓你留在維州,算是林某欠你一個人情,今後若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便來找我.”

“呵,我若是招惹了道成境?”

“那我便去請我丈母孃出面.”

馮芷若原本只是玩笑,可聽到這話後,她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如此..這人情可著實不小了,我記下了.”

話音落下,馮芷若起身行禮。

“憐玉那丫頭走了,在這維州府衙我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林季有些意外。

“你現在就走?”

“現在就走.”

說完,馮芷若腳步輕點,身形騰空而起,轉瞬即逝。

走得乾乾脆脆,沒有一丁點拖泥帶水。

目送馮芷若離開,林季又給自己倒了杯茶,目光流轉,落到了花壇之上。

“你們兩個,今後有什麼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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