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人火槍手喜好屠城濫殺,楊振就怕他們入了京都城後,不分青紅皂白,亂殺一氣。

楊振雖然也想借此機會幹掉倭人天皇一家,斷了它們所謂的萬世一系,但是他更希望將天皇一家拿在自己的手上。

至少在跟德川幕府達成條約之前,應當把天皇一家拿在自己手中。

不管是到時候要求贖金也好,還是到時候以此為籌碼要求幕府答應一些條件也好,自己掌握了天皇一家,就基本上掌握了主動。

到時候,如果德川家想借自己之手除掉天皇一家,那麼只要他們開得起價錢,楊振也不介意將這個號稱萬世一系的皇室斬草除根。

事實上,楊振想打京都城,主要的目的,還不是城中的財富,而恰恰正是天皇一家。

而且據楊振所知,京都城的宮室府庫其實並沒有多少財富。

因為眼下的倭人天皇一家,只相當於德川幕府統治下的一個年俸只有一萬石左右的大名而已。

他們的吃穿住用,甚至所有花銷,都依靠德川幕府的撥款,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的進項。

與此同時,他們跟其他的大名們相比,不僅窮,而且也沒有離開自己所居地的自由,就連出城一趟,都是奢望。

他們唯一值得利用的,就是他們身為天皇一家的影響而已。

就在前來大阪灣的船上,楊振透過何廷斌,向六角源次郎仔細詢問了京都城的方位、城防以及皇室一家的居所和公家權貴的分佈。

一開始,六角源次郎對楊振詢問皇室成員居所的行為大吃一驚,吞吞吐吐不願透露。

倭人皇室雖然沒有權柄,只是一個吉祥物一樣的存在。

但是對於篤信倭人神道的各藩大名及其子弟後人們來說,倭人皇室一家是神的後裔,是不可冒犯的。

這種念頭,在六角源次郎這種經歷了國破家亡的人心裡,雖然已不是那麼強烈,但是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的。

對此,楊振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向他許諾,自己並不是有意要對京都城的天皇一家不利,而是想要透過進兵京都城,迫使德川家同意和談。

而且楊振也向六角源次郎保證,自己會在進兵京都城的過程中,想方設法為六角氏爭取一個來自天皇的正式任命。

楊振答應,到時候六角源次郎為了自己或者六角氏的祖祖輩輩,想要什麼公家官職的任命都可以。

楊振的這個許諾,成功說動了六角源次郎。

就這樣,在楊振的連哄帶騙之下,六角源次郎老老實實地將他所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

六角氏曾經擔任守護的近江國,就是圍著琵琶湖的一圈土地,而六角氏以往實際控制的土地,恰好處在琵琶湖的南邊,又稱南近江。

而這個南近江,就跟倭人皇室所居的京都城比鄰了。

所以出身六角氏的六角源次郎,或者說六角定治,對南近江、京都城及其周邊的山川地形,打小早就爛熟於心。

再加上從小又是生長在大阪一帶,所以對南近江或者京都城來往大阪的道路,自然相當熟悉。

就是從六角源次郎這裡,楊振進一步知道了澱川水道的重要地位。

楊振原以為拿下大阪之後,就需要棄船登陸,然後只能走陸路打到京都去了。

但是六角源次郎告訴楊振,澱川源出琵琶湖,經過京都,流向西南,最後注入大阪灣,是連線京都盆地與大阪平原的主要水路通道。

特別是,澱川不長,但是水量很大,航道深且闊,可以通行船舶。

而且澱川的出海口雖然在大阪灣內,但是其上游卻有重要支流直通京都城。

在楊振的仔細詢問之下,同時也在何廷斌的翻譯與多副輿圖佐證之下,六角源次郎在楊振拿出來的輿圖上,將澱川及其上游支流的位置一一畫出。

如此一來,從大阪灣到京都城的水路一目瞭然——澱川上游有條重要的支流叫桂川,桂川有條重要的支流叫鴨川。

而鴨川就在京都皇居平安宮的東牆外。

相應的是,桂川距離京都皇居也不遠。

甚至可以說,整個京都城就是建在桂川與鴨川交匯前的兩河之間。

而當年倭人營建這座平安京的時候,所模仿的物件,正是處在伊洛之間的大唐東都洛陽城。

所以,倭人地方諸侯也把到京都面見天皇稱作“上洛”。

當然,倭人地方勢力進京都面見天皇,並一定都是好事。

而且很多時候恰恰相反,對天皇一家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不管是在鎌倉幕府時代,還是在室町幕府時代,又或者織田信長、豐臣秀吉的時代,權臣率軍上洛,一般都是為了前來炫耀武力,向倭國其他的臣民們宣示自己的權威。

而天皇或者天皇一家,在這個時候,面對上洛求封的權臣,往往都只是配合表演的小丑。

當然,到了德川幕府時代,這個情況絲毫沒有發生變化。

如果說有什麼變化,那也只能是變得更加肆無忌憚變本加厲了,天皇的權威,在德川家面前,早已經蕩然無存了。

崇禎十四年九月十五日夜裡,月朗星稀,大阪灣的潮水猛漲,澱川入海口海水奔湧倒灌,走水路挺進京都的時機已經成熟。

而與湯瑪士佩德爾就戰利品的分配達成了一致意見的楊振,也秉承了兵貴神速的原則,在入夜時分下達了一系列率部留守與跟隨作戰的命令。

楊振命張天寶率一哨擲彈兵留守大阪城本丸及其天守閣,命郭小武率瀛洲號、普羅文查號留守大阪灣。

同時命嚴省三率領隸屬金海鎮的十八艘四百料戰船、三十艘平底沙船,以及當日下午從大阪灣內點驗收繳的幾十艘關船,運載其他全部人手走澱川逆流而上。

說是逆流而上,但其實在大阪灣內的海潮作用之下,加上槳手和船帆的作用,船隊行進的速度還是很快的。

而且到了這個時候,眾人也看出中小型的平底槳帆船的厲害之處了。

楊振之所以沒有讓普羅文查號以及瀛洲號一起沿著澱川北上京都,就是因為兩艘巨型夾板船吃水太深。

它們在澱川的入海口附近幾里內,或許行駛沒有問題,但是進入中上游之後,必然會擱淺。

考慮到它們目前已經載重較大,吃水很深,並不適合內河航運,楊振在接受了六角源次郎的建議之後,只得忍痛讓它們留守大阪灣了。

當然了,普羅文查號載重較大,吃水很深的原因,是因為它的兩層火炮甲板共計裝載了八十門重型艦炮。

而瀛洲號吃水較深,也不適合內河航行的原因,則是因為張國淦、張天寶、孫登選他們在大阪城本丸天守閣下的金庫裡起運裝船的那些金錠銀錠。

但是不管怎麼說,瀛洲號不能去,尤其是普羅文查號不能去,楊振還是感到很遺憾,而且很忐忑的。

雖然楊振一早就不希望普羅文查號跟著前來大阪灣,但是它既然來了,楊振還是很希望充分發揮它的強大火力的。

然而現在,對於普羅文查號的強大火力,楊振是指望不上了。

而之前趾高氣昂的湯瑪士佩德爾及其麾下的荷人紅毛鬼火槍手、烏番奴火槍手們,得知自家的普羅文查號因為船體過大、吃水太深,無法順著澱川河的航道逆流而上,一下子就驕傲不起來了。

包括湯瑪士佩德爾本人,也只能老老實實地乘坐著分給他們的大阪灣關船,跟著其他幾十艘大小船隻溯流而上。

好在從大阪到京都,沿著澱川溯流而上,不過百里的距離。

頭三十里的航道,因為大阪灣內漲潮的緣故,澱川出海口出水不暢且有潮汐作用,河面廣闊,航道通行順利,很有一股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的意味。

不過,再往上,河道開始變窄,楊振一行上百條船就只就排成兩列縱隊,以繳獲的倭人關船打頭開路,試探著划槳前行了。

慶幸的是,它們航行在澱川上,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麼橋樑關卡,也沒有遇到攔截的或者巡哨的倭人邏卒。

事實上,澱川兩岸灘塗與高草密佈,近處也沒有道路,根本不用擔心倭人的邏卒。

但是楊振此行終究是一種偷襲,乘船悄然行駛在河道上,總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

一共不到百里路,頭三十里河面寬闊誰也深,用了不到兩個時辰,可是接下來的三十多里地,卻幾乎花了大半夜。

等待九月十六日東方發白的時候,一行百餘條大小船隻,終於抵達了一個三川匯流之地。

這裡河川雖多,河川匯流處水面擴大,但是河道已經變淺,再往前行,恐怕就連四百料戰船也行進不了了。

眼看東方發白,天色將亮,楊振心裡著急,不由地連聲嘆氣。

就在這個時候,楊振聽見一直跟隨自己左右的六角源次郎突然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堆話。

楊振轉頭去看同樣緊隨自己左右的何廷斌,就見何廷斌開口說道:“都督,六角源次郎說,這裡便是鴨川、宇治川和桂川的交匯處,不遠處霧氣裡那個土山,就是當年豐臣秀吉再次號令倭國的伏見城!”

“伏見城?!那裡可有倭人兵馬駐守?”

楊振問完話,緊盯著何廷斌,希望他儘快翻譯過去,好從六角源次郎處得到答案。

不過這回,何廷斌卻沒有急著翻譯,而是立刻笑著說道:“沒有,沒有,都督不必擔心。

伏見城是豐臣秀吉擔任倭國關白、太閣時期居住的城池。

到了德川家在江戶建立幕府之後就廢棄了。

“據說現在京都的二條城,也就是幕府將軍上洛時居住的宅院,就是用伏見城的石料建起來的。

這一點,六角源次郎肯定清楚.”

何廷斌對楊振說完了這話,怕楊振不相信,立刻指著不遠處的小山丘,對六角源次郎說了一堆倭奴話。

而六角源次郎不住點頭,同時又忍不住一聲聲嘆息。

“都督,確鑿無疑,伏見城早已被拆毀,如今只剩一座荒丘而已!”

聽見何廷斌確鑿無疑的回答,楊振放下心裡的擔憂,立刻做出了新的決定。

“既然如此,傳令給嚴省三,叫所有四百料大船在此停泊,留一些人手馬上佔領那座荒丘,在上面設立哨位。

“荷人全體火槍手以及我軍主力戰兵,乘坐小船的繼續轉入鴨川前進,乘坐大船全部換乘小船跟隨前行,要快!”

得知眼前這片三川匯流之地,就是鴨川匯入桂川的地方,楊振馬上就記起了它們在輿圖上的位置,這裡可京都城的南大門啊!然而楊振所說的命令剛剛傳達出去,他本人還沒從乘坐的四百料大船上下去,突然間就聽見遠處砰砰砰砰接連響起了幾聲槍響。

而乘坐關船和小早船走在整個船隊最前面的荷人火槍手中間,也突然傳出了啊呀啊呀的慘叫聲。

楊振細看槍聲傳來方位,卻正是六角源次郎和何廷斌言之鑿鑿已經廢棄的伏見城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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