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省三顯然是做了功課,有備而來的,面對楊振的詢問,他回答得頭頭是道,而且所說的每句話,幾乎都在點子上。

“卑職對倭奴國的情況並不太清楚,不過這些天來,從都督這裡,從林統御那裡,還有倭奴俘虜那裡,多少了解了一些。

“倭奴國的國柄大政,旁落在德川幕府的手裡,德川幕府的最高權力,掌握在由德川家世襲的將軍手裡。

“德川家是整個倭奴國最大的藩主大名,同時又是其他所有藩主大名的霸主與保護者,德川家有事,其他所有藩國要出兵助戰,而其它藩國有事,德川幕府同樣要出兵保護.”

嚴省三就自己所知道的一些情況,簡單解釋了一下自己之前的說法,然後就停下來靜靜看著楊振。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松浦氏向德川幕府求助的話,德川幕府很可能會下令徵調倭國其他人馬出兵來戰?”

對於嚴省三的說法,楊振不置可否,楊振的心裡隱隱約約也有些念頭,但是不夠清晰,於是繼續詢問。

而嚴省三顯然對自己的想法也很自信,立刻做了回答。

“卑職以為,當是如此。

因為德川幕府若不出兵,其在倭奴國其他藩國大名那裡,將會失去信譽。

德川幕府如果要維持其霸主地位,就必定會為松浦氏出頭.”

“嗯,你說的很有道理.”

對於德川幕府具體會怎麼做,楊振並不確定,不過他知道嚴省三所說的是人之常情、事之常理。

如果自己是德川家光,臣服自己的某地藩主遭受外人進犯,又是被迫割地,又是被迫賠款,那麼自己會怎麼做呢?簡單的換位思考,讓楊振明白,德川家光如果想要維持其幕府將軍的權威地位,想要繼續獲得倭奴國其他藩主大名的臣服與效忠,那麼他就必然要有所反應。

至於德川幕府是決意大動干戈,調集大軍前來反攻平戶島壹岐島對馬島以及五島列島呢,還是說口惠而實不至,只調附近的其他幾個藩主大名前來反攻,這一點,楊振說不準。

但是德川幕府必然會做出反應,這一點卻是毫無疑問的。

“都督,卑職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正在楊振推斷著德川幕府的反應,猶豫著要不要分兵留守壹岐島、對馬島、平戶島以及五島列島的時候,一直安安靜靜沒說話的俞海潮突然講話了。

“講!”

“是這樣的,都督,卑職以為,咱們兵力就這麼多,這裡又離倭奴國這麼近,咱們要是處處防守,恐怕處處都是漏洞——”“我說俞老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俞海潮話沒說完,坐在那裡正喝茶的張國淦突然茶杯一放,十分不悅地朝俞海潮嚷嚷了一句。

張國淦算是楊振的發小,是楊振身邊數一數二的老部下。

楊振一路高升,勢力不斷壯大,他也一路高升,現在已經是徵東軍火槍團營的副將了。

雖然平時在楊振面前也沒個大小總是咋咋呼呼的,但是他卻最看不慣其他人對楊振有任何的質疑。

此時聽見俞海潮居然有自己的想法,而且這個想法貌似還對楊振有所質疑,立刻就不高興了。

俞海潮見狀,一時有點尷尬,撓頭笑了笑,沒敢再接著說下去。

“張國淦,你給老子閉嘴!俞海潮,你繼續說!”

開玩笑,自己麾下好不容易有個能獨立思考的人了,你張國淦再給壓制下去,那這個軍議還議個屁啊!楊振倒是想一言堂,可是他始終認為他除了在歷史大勢方面有遠高於眾人的瞭解之外,在其他方面,他並不比別人強多少。

尤其是水師戰船的運用方面,甚至遠遠不如那些在海上身經百戰的人。

楊振這麼一說,張國淦尷尬地笑了笑,又端起茶碗喝茶,不敢多嘴了。

而俞海潮看看楊振,看看張國淦,然後說道:“卑職想的也不知道對不對,都督且聽聽,說的不對的地方,還請都督多批評指正!”

俞海潮說完這些場面話,緊接著又說道:“卑職以前聽都督說過一句話,說是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卑職以為這句話,放到現在最是恰當不過。

“卑職見過倭奴國的輿圖,總共不過幾個相鄰的大島而已,可以說處處皆可登陸,處處皆可進攻,如果咱們繼續沿海攻打別處,幕府怕是不會有心思來為松浦氏出頭。

“所以卑職以為,咱們要是光守著平戶、壹岐或者對馬幾處,等他們調兵來攻,那是下策,上策是進攻倭奴國的其他地方,把戰火燒到倭奴國的本土去,叫他們自顧不暇!”

“好!”

俞海潮話音一落,楊振立刻鼓掌叫好。

事實上,楊振早有這樣的念頭,只是一時不知道該打那裡最好。

此刻聽了俞海潮所說的話,見他跟自己不謀而合,心裡非常高興。

“你們呢?你們什麼意見?你們認為俞海潮所說,有沒有道理?”

李祿、張國淦、嚴省三、張天寶、郭小武等人一聽,相視而笑,這個當老大的都這麼說了,還叫大家怎麼說話。

好在不管是李祿,還是其他人,這個時候也都對眼下的形勢有所領會了。

既然荷蘭人的船隊已經來了,那麼楊振肯定要是去跟荷蘭人會合的,如此一來,金海鎮自己的隊伍恐怕就要分兵。

那麼一旦分兵,又該如何分兵呢?如果處處分兵,處處皆守,平戶島、壹岐島、對馬島、五島列島以及沈永忠、陳書農留守的瀛洲島,這麼一路路分下來,還能有多少船隻跟荷蘭人聯合作戰?最最重要的是,俞海潮一番話說下來,他們也明白了,既然接下來楊振要荷蘭人一起對倭奴國再次發動進攻,那麼聲勢越大,倭奴國就越是無暇旁顧松浦氏的求救。

既然這樣,那肯定還是以攻為守是上策,而且進攻的地方越重要,進攻的兵力越強大,這個效果就越好,而平戶島等地也就越安全。

“卑職贊同俞海潮的上策!”

目前楊振身邊年齡不是最大但是地位卻是最高的李祿,當先表明了態度。

隨後統領火槍手的張國淦、統領擲彈兵的張天寶以及指揮水師的嚴省三、郭小武,相繼表示贊成俞海潮的意見。

楊振一看眾人基本達成了一致,笑著點了點頭,連說了幾聲很好很好,最後又對俞海潮說道:“你說的很對,很不錯,有時候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尤其是當我們的兵力遠遠不夠的情況之下,一味守,就要被動挨打。

這時候選擇攻,才能另闢蹊徑,柳暗花明!”

“都督教誨的好.”

面對楊振的誇獎,俞海潮連忙謙虛。

楊振對他點點頭,然後轉向眾人說道:“你們都說說看,咱們要聯合荷蘭人發起新的進攻的話,打哪裡好?”

“都督要打的話,那就要打倭奴必救的地方!”

張國淦又是第一個說話,不過這一回說的倒是挺靠譜,雖然沒說具體打哪裡,但是起碼誰對了大體方向。

楊振聽了之後不住點頭,而其他人見狀,也開始琢磨哪裡是德川幕府必救的地方了。

這個時候,就聽李祿說道:“都督,乾脆繼續沿海北上,去打倭奴石見國。

之前都督曾叫卑職設法籠絡松浦重信手下那個家臣田川翁昱皇,卑職啥活也給他安排,吃的喝的住的各種優待,跟他處得不錯。

“卑職從他那裡聽說,從這裡沿海往北,過壹岐島繼續往北,有個石見國,那裡有倭奴國最大的銀礦,號稱石見銀山,那裡不僅產銀子,而且就是幕府的領地。

“石見銀山所在之地,肯定是德川幕府的必救之地,咱們要是去打那裡,就不怕調動不了倭奴國的兵馬,到時候幕府那邊誰還會在乎松浦氏的死活!”

“石見銀山?”

楊振從李祿的嘴裡聽見石見銀山四個字,大腦一陣恍惚,彷彿有種時空穿越的感覺。

但是一想到自己之前的確交代過他,叫他關照一下田川翁昱皇,以便將來有一天用到他的時候好說話。

然而沒有想到,李祿居然從田川翁昱皇那裡瞭解到了自己都沒對他們提起過的東西。

當然,這對楊振來說,是一個意外之喜,如此一來,也省的他再費唇舌了。

石見銀山所在的舊石見國領地,在豐臣秀吉的時代,是屬於毛利家的。

但是豐臣秀吉死了以後,因為毛利家站在了德川家康的對立面,所以在德川幕府建立以後,石見國被幕府拿走,直接成為了德川家的直屬領地。

也因此,石見銀山所在的本州島西部沿海地區,的確是德川幕府的一塊必救之地。

但是,楊振目前並不想直接攻打幕府直領的石見國,除了不想在現在就跟德川幕府全面開戰之外,當然也有別的原因。

一方面,對楊振來說,石見銀山早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但卻不是現在。

因為一旦佔領那個地方,就要分出大批的軍隊去駐防,還要徵集大量的人力去開採冶煉。

同時還要天天提防著德川幕府或者其他相鄰的倭奴國藩主大名們前去攻打自己。

與其這樣,還不如先放著,以威脅佔領這個地方,從德川幕府那裡索取足夠的好處。

楊振這一次前來的目的,主要是求財,而不是真的要豁出老本跟德川幕府全面開戰,然後不惜一切跟它死磕到底。

對楊振來說,至少在目前,還沒有這樣的必要。

另一方面,楊振也不想將荷蘭人牽扯到這個事情當中來。

所以,聽了李祿的建議之後,楊振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最後對李祿說道:“你能從田川翁昱皇那裡,打探到石見銀山,這一點很好,說明你確實用心了。

但是,你忘了荷蘭人了嗎?”

“荷蘭人?”

“沒錯。

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貪婪,是你們想象不到的。

我已命令沈永忠通知荷蘭人的艦隊,在八月十六前後到福江島會合,目的就是不讓他們北上平戶港.”

眼前沒有外人,楊振也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心裡對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忌憚與地方說了出來。

“一旦他們知道石見銀山的事情,最好的情況恐怕也是跟他們均分咱們所獲得的財富,這是本都督不希望看到的。

“石見銀山就在那裡,是跑不掉的,這次既然有荷蘭人跟我們聯合出兵,咱們就把石見銀山先放一放,一切等將來再說!”

楊振這麼一說,李祿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不說話了。

而其他人見狀,也明白了楊振的意思,那就是石見銀山要留到將來打,但是今番有荷人紅毛鬼,可不能把他們招引到平戶方向來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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