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乘坐的瀛洲號,在倭奴船隻面前高大如山嶽,就算船上沒有武裝到牙齒的火炮,徑直碾壓過去,倭奴船隻也要倒大黴。

不過楊振從林重蕃那裡得知,倭奴船隊裡面可能有焙烙火矢,所以行事還是比較謹慎,沒有下令徑直以船體碾壓過去。

而是隔著一二里地的距離就下令發炮,直接用紅夷重炮的實心彈丸轟擊密密麻麻停泊在一起的倭奴船團。

這樣的重炮轟擊,根本不需要瞄準,只要朝著那片倭奴船團打過去,就能做到彈無虛發。

單獨瀛洲號自身,就裝備了三十門紅夷重炮,雖然三十門重炮分佈在左右兩舷,同一時間只能一面發揮作用,可是即便如此,紅夷重炮的威力也不是鬧著玩的。

最重要的是,除了瀛洲號之外,在瀛洲號的左右海面上一字排開的其他二十四艘四百料戰座船上,每一艘上都有六門重型紅夷大炮,合在一起就是一百四十四門重炮。

雖然它們的每一次齊射,都只能發揮一半重炮的威力,但是所有四百料戰船一字排開,以右舷或者左舷對敵,七十二門重炮輪番發射,威力也異常驚人了。

整個海面上炮聲震天,硝煙滾滾,那些擊穿了倭奴船隻後打入海面的碩大鐵彈,將倭奴船隻停泊的海灣深處打得像要沸騰了一般。

平戶西海灣內的戰鬥,很難說一場你來我往的正常海戰,因為擁擠在一起的倭奴船隻,有很多連帆都沒有升起,就被擊碎在海面上。

海灣裡面靠岸更近一些的船隻,雖然上了槳手,也升起了帆,可是他們被其他船隻擋著,困在裡面左衝右突出不來。

而外面的船隻雖然航道開闊通常,方便迎戰,但是它們距離海岸較遠,很多倭奴亂紛紛的,一時半會抵達不到這些船上。

楊振在瀛洲號的艦艉樓上,手拿千里鏡,看著海灣內海岸邊擠在一起亂紛紛如水煮沸的倭奴人馬戰船,長出了一口氣。

說到底,來自後世的楊振,還是被幾百年後的各路日吹們給唬住了,或者說給誤導了。

什麼倭奴國率先睜眼開世界有蘭學了,什麼倭奴國鐵炮大筒威力遠勝大明朝了,什麼經歷了戰國時代的倭奴國武士單兵素質有多高了,什麼倭奴國海賊王足以橫行全世界了等等。

幾百年後各路日吹們的種種誇大其詞,搞得楊振面對眼下處在德川幕府早期的倭奴國,有點小心謹慎過了頭。

崇禎十七年七月十七日上午巳時左右,平戶西海灣內的海戰告一段落了。

隨著林慶業、林嗣業、林重蕃率部從殘破的山城之上衝下,被堵在海岸上進退兩難的大批倭奴放棄了掙扎反抗,選擇了繳械投降。

而那些成功登上了船隻,並企圖駕船反擊的倭奴藩主武士們,有一些直接死於紅夷重炮的遠距離轟擊之下,但是更多的則是在負傷落水後,被楊振所率船隊上的火槍手在更近的距離上一一射殺在海面上。

楊振原來所擔心的場面,比如倭奴船隻發動近距離火攻,或者發起接舷近戰以及跳幫奪船作戰,根本沒有發生。

也因此,楊振先前為接舷近戰而準備的大批擲彈兵,在這場海戰中,幾乎沒有發揮什麼作用。

包括楊振下令專門為裝備水師營而鑄造的改進型沖天炮,也沒有找到可以大發神威的機會。

整個船隊裝備的數百門沖天炮,只是在戰事臨近尾聲的時候,在楊振率領的第一梯隊已經在風力與海浪的作用下接近了倭奴船團的時候,才打出了第一輪開花彈。

有不少衝天炮甚至一炮未開,就迎來了倭奴繳械投降的訊息。

倒是分散在各條大船上的徵東軍火槍手們,在收尾戰的時候發揮了不小的作用,將漂浮在海面上的大批倭奴兵擊斃在了海中,使得整個海灣內浮屍成片。

七月十七日的中午,直到林慶業與登岸的李祿將岸上投降的倭奴們全部收攏看押起來之後,楊振方才從瀛洲號上下來,在張國淦率領的大批火槍手的簇擁下,沿著蜿蜒盤旋而且橫屍遍地的山路,登上了幾成廢墟的平戶城舊址營寨。

“恭喜都督東征倭奴首戰告捷,賀喜都督大獲全勝!”

“林統御你們也辛苦了,本都督此戰能竟全功,你們同樣功不可沒!”

“卑職不敢言辛苦,這本是卑職分內之事!”

林慶業本來是打算在瀛洲號靠岸的地方率眾迎接楊振的,但是被楊振以戰事收尾善後要緊為由拒絕了。

此時此刻,楊振見到滿身血汙一臉憔悴的林慶業,想起自己命他死守此地充當誘敵之蟬的安排,心中略略有些過意不去,不僅拉住他不讓他跪地見禮,而且第一句話就充分肯定了他們死守此地的功勞。

不過林慶業官場沉浮多年,當著楊振的面兒,自然不敢居功。

“呵呵,好,好。

平戶東海灣平戶港那邊情況如何了?”

楊振站在平戶城舊址營壘的制高點上,往東看,其實已經可以俯瞰整個平戶港以及港內的平戶城下町了。

港內海面上一片狼藉,有許多殘船浮木與屍首漂浮,有的靠岸擱淺的殘船上面,仍然冒著煙氣。

至於平戶城下町,更是一片焦土廢墟,到處都是黑黢黢的一片。

“回都督的話,就在昨日傍晚,肥前松浦氏家主松浦重信將倭奴船隊主力盡數調往西海灣停泊,只留了百餘艘船隻,封鎖平戶港出口。

“今日清晨都督在西海灣打響之後,堵住了西海灣倭奴船隊主力,卑職即下令港內船隻出戰,恰好卑職嗣子率領宇久島船隊抵達港外,現如今已將它們擊潰!“不過,卑職船隊,前番損失慘重,兼且炮船較少海面開闊,未能如都督一樣,將它們全殲,可能會有一些船隻逃回松浦灣報信!”

“哦?”

聽了林慶業字斟句酌的報告,楊振先是眉頭一皺,但是隨即就舒展了開來,臉上也浮現出了一絲笑容。

“呵呵,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它們有逃走的船隻,那最好了,要真是沒有一個逃出去的,本都督還要放它們幾條船回去報信呢!”

然而他這麼一說,不僅林慶業有點愣住了,跟在楊振附近的李祿、張國淦等人,也有點懵了。

“都督的意思是?”

“哈哈,你們先別管我是什麼意思,你們先說說看,咱們自己的損失情況如何,幹掉和俘獲的倭奴以及倭奴戰船有多少?俘虜裡面,可有倭奴國的什麼藩主大名之類的大魚?”

楊振對逃走幾條倭奴船毫不在意,甚至表示有意要放歸幾條倭奴船,引得不少人滿是疑惑。

不過對於這些人的疑惑,楊振沒有理會,也不想在這個時候作答。

一來,現場人多嘴雜,自己的幾乎一旦公之於眾,萬一有個大嘴巴的,難免將來走露了風聲。

二來,自己心裡的計劃還不成熟,能不能付諸行動還不好說,而且這個計劃屬於見光死,一旦傳開,就不可能再有機會。

所以,即使面對眾人的疑惑,他也只是故作高深的哈哈一笑,然後把話題轉到了眼下最關心的戰損與收穫上面。

果然,楊振這麼一問,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楊振的這個問題所吸引,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轉向了李祿與林慶業二人。

剛剛結束的這場海戰的戰果,主要是由李祿這個徵東先遣軍的右翼總兵在負責指揮一直觀戰的擲彈兵們在清點。

“回都督的話,經過張天寶他們對倭奴俘虜的審訊與清點,平戶西海灣內原有倭奴大小關船、小早船等各類船隻共有九百六十二艘。

“如今被咱們俘獲的,還算完好堪用的,有二百三十一條,沒有沉沒但是需要大修後才能用的,還有百餘條,其他的都被咱們擊毀在海里了!”

面對楊振的詢問,李祿從懷裡逃出了一個木牌牌,看著上面使用小刀刻畫的備忘錄,一一向楊振報告了起來。

“至於集結在西海灣的倭奴,大約有一半宿營在船上的,一半紮營在岸上,宿營在船上的,已被咱們殺光了,紮營在岸上的倭奴,有五千三百人一十二人投降!“就在剛剛,卑職跟林統御,從投降的倭奴國什麼唐津藩一個叫什麼寺澤堅高的狗屁藩主那裡得知,這次援助松浦氏反攻平戶島的倭奴,累計多達一萬五千人!“據那個寺澤堅高所說,他們不僅要助松浦氏奪回平戶島,而且接下來還要南下五島列島,幫助五島氏恢復福江島的藩廳,然後以福江島為跳板奪了咱們的瀛洲島呢!”

“哦?!”

聽了李祿從唐津藩主寺澤堅高那裡審問出來的這個情況,楊振這回真是有點驚訝了。

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瀛洲島方面還沒把它們怎麼樣呢,沒想到它們已經開始算計起瀛洲島了。

“我說怎麼仇廣義仇參將他們佔領了福江島以後,倭奴那邊遲遲不見動靜呢!原來它們已經暗中做好了奪取咱們瀛洲島的準備啊!”

隨著楊振的這句感嘆,跟隨楊振而來的諸將聞言,也立刻開啟了吐槽的模式。

“呵呵,小小倭奴,膽子倒是大,還敢謀奪瀛洲島?!看來咱們這次不僅打對了,而且必須把它們打疼了打服了才能罷手,否則咱們一退兵,瀛洲島方面怕是永無寧日!”

“沒錯,就是這個道理!既然已經開戰了,那就要打到底才行!這次咱們要是不能一鼓作氣,把倭奴九州島給佔了,將來倭奴恐怕還會反攻平戶島與五島列島!”

“是啊,都督,既然平戶島的北面有個壹岐島,壹岐島不遠處還有個對馬島,咱們不如趁此機會一鼓作氣,將它們全佔了,不然它們將來必然會威脅到我們!”

“正該如此,常言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次咱們既然佔了上風,那就要打到它們再也不能威脅咱們為止!”

“是啊,是啊!”

“卑職完全贊成!”

……李祿、仇廣義、嚴省三、張國淦以及林慶業等人,先後發了言,向楊振表達了自己對大軍接下來行動的建議。

在場所有人,聽說這支倭奴船隊竟然還有謀奪瀛洲島的計劃,無不大感憤慨。

先前楊振決意來打倭奴的時候,他們當中有些人其實還有些想不太通,覺得打倭奴不在金海鎮職責範圍之內。

但是到了現在,那些原本在心裡面對打倭奴實際持保留意見的將領,心裡再也沒有一點不以為然的念頭了。

既然你不打它,它就要來打你,那麼在這個情況下也就只能先下手為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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