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應昌對自己的認識還是比較清醒的,他知道自己跟柳林柳兵使是不一樣的。

柳林是李朝平安道兵馬節度使,在漢陽城的朝廷里人脈很廣,友朋很多,在李朝的地方官裡面,也算得上是一個位高權重的人物了。

可是他安應昌呢?雖然他以前也曾在黃海道做過海州兵馬節制使,可是丙子胡亂之後,他就被一擼到底幾乎啥也不是了。

如果不是機緣巧合之下在江華島投效了楊振,那麼一把年紀的他,也就只是一個被沈器遠收在麾下,然後派到江華島駐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次出人頭地的御營廳千總而已。

現在到了楊振麾下,就因為投靠得比別人早,直接坐上了一軍都指揮使的高位。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將來歸到楊振麾下的朝兵,都有可能歸他指揮。

這樣的人生機遇,可不是所有人都能碰上的,眼下既然叫他碰上了,他怎麼可能會輕易捨棄呢。

再者說了,他可是縱兵搶過江都宮,並且縱兵搶過開城京的人啊!就憑這一點,一旦他離開了楊振,回到了李朝,別說他能不能繼續高官厚祿,繼續榮華富貴了,就是他本人的小命以及他背後安氏家族的小命,十有八九都是保不住的。

在這種情況下,除非他腦子進水了,否則他就只能跟著楊振,一條道走到黑。

“嗯,安都指的見識,本都督還是非常讚賞的。

眼下鴨江兩岸局勢混亂不清,而我們入主鎮江堡以來,取得的戰果實屬不易,的確不能輕舉妄動.”

對於安應昌,楊振原本就是比較放心的,知道他除了繼續追隨自己效力於自己之外,並沒有其他太多選擇。

所以聽了他的表態發言之後,楊振立刻就對他的說法給予了肯定。

隨後,楊振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轉向了柳林。

這個時候,仇震海、張臣、李祿、楊珅以及安應昌等人的目光,也都跟著楊振一起,齊刷刷地轉向了柳林。

“柳兵使,你怎麼看?”

“卑職,贊成李副將、仇副將他們的判斷,城外清虜大軍很可能已於昨天夜裡,分兵去打義州府城了.”

面對楊振的追問,李朝官場老油條出身的柳林,自然看得出楊振問題背後的意圖,同時也已經清楚了楊振本人的心思。

那就是,如果義州府城或者定州城、安州城以及更遠的大同江方向的朝人義軍,遭受了清虜大軍的鎮壓和報復,鎮江堡這邊也不能出兵救援。

雖然剛才仇震海、張臣、李祿以及楊珅這些楊振的心腹干將們,所給出的反對出兵的理由不盡相同,有的有道理,有的沒道理,甚至有的匪夷所思,聳人聽聞,但是在最重要的問題上,他們卻是完全一致的。

那就是不管城外面的情況發生了怎樣的改變,守衛鎮江堡的金海鎮主力兵馬,都不應該分兵出城。

對於柳林這個前平安道兵馬節度使來說,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如果楊振不出兵救援,那麼清虜大軍分兵過江之後,江東朝人諸州府的城池百姓,就只能聽天由命,靠他們自己了。

至於靠他們自己將會是一個什麼結果,柳林根本不敢去想,只能寄希望上天的眷顧了。

曾經做過平安道兵馬節度使的柳林,當然不願意看見這個結果,可是他很清楚他自己現在的處境。

楊振出人意料地奪下了鎮江堡之後,從鴨江東岸到大同江之間的李朝北方二道許多城池,都聞訊打出了抗虜的旗號,舉兵反清了。

像這樣的情況,身在漢陽城的國主李倧難道會不知道實情嗎?在柳林看來,李倧當然不可能不知道實情。

可是李倧既然肯定知道北方二道尤其是平安道發生了這種事情,那麼漢陽城的小朝廷為什麼會按兵不動,毫無反應?為什麼不趁機撥亂反正,擺脫清虜,重歸大明呢?鴨江東岸的兩道,多地發生了反清起義之後,隸屬平安道的幾個州府郡城,先後都派了信使前來鎮江堡通傳訊息。

在鴨江東岸各地朝人義軍信使,之前帶來鎮江堡的各種訊息裡面,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曾向漢陽城的小朝廷呈報過起兵抗虜的公文,但是一律沒有迴音。

這也是那些起兵反清的平安道官紳義軍,意識到情況有點不對,趕緊派人前來鎮江堡送信和抱大腿的原因。

前來鎮江堡的朝人義軍信使,有的是請求柳林這個兵馬節度使前去主持大局,有的乾脆就是請求楊振這個大明徵東將軍直接派兵進駐。

他們為什麼會這麼做?柳林早就想明白了。

背後的原因,其實很簡單。

就是漢陽城的李朝君臣,被當年的丙子胡亂嚇破了膽,在目前的情況下,根本不敢公然反清,只敢騎牆觀望。

這樣一來,柳林可就不能不好好考慮一下自己將來的下場了。

當初同在鎮江堡內的義州府尹黃一皓等人紛紛選擇回到各自的任所舉旗聚兵抗虜反清的時候,柳林就想到了這個問題。

但是,惜命的他,知道自己樹大招風,知道在沒有絕對勝算的情況下,自己一旦離開了鎮江堡,那就是凶多吉少。

不光是清虜大軍將來饒不了他,而且漢陽城裡的李氏小朝廷,也很有可能將他拿了,然後交給清虜,請罪邀功。

面對這種騎虎難下進退兩難的局面,宦海浮沉多年的柳林,當然知道自己應當作何選擇。

雖然楊振對他沒有什麼信心,可是在他自己的心裡面,他柳林接下來唯有緊緊抱住了楊振這個粗大腿,他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所以,眼下他雖然知道清虜一定是分兵東進,去打黃一皓他們搞事情的義州府城去了,並且也知道只要清虜主力去了,那麼黃一皓他們搞事情的義州府城就一定是凶多吉少。

可是即便知道情況是這樣,他也只能先顧全自己再說其他了。

“當然,卑職也完全同意仇副將、張副將、李副將以及安都指他們的擔憂,清虜一向陰險狡詐,擅長圍點打援,眼下江東義、定、安、平諸城外,很有可能皆是陷阱。

“而且,我鎮江堡城守軍,屢經大戰,同時急需休整。

所以,在鴨江以東的戰局沒有明朗之前,卑職也贊成都督以鎮江堡城為重,暫時按兵不動!”

柳林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楊振當然一時也捉摸不透。

不過柳林的這一番表態,卻是解了楊振心中的一個結,讓楊振感到非常高興,當下終於喜形於色,哈哈一笑,大聲說道:“很好,柳兵使果然見識不凡!那既然我們各位,已經達成了共識,那麼諸位且隨我在鎮江堡城,靜觀形勢變化吧。

“呵呵,正所謂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

眼下局面,正該是清虜打清虜的,我們打我們的,總之,我們絕不能被清虜牽著鼻子走。

“所以接下來,管它清虜是想誘我分兵出城,調虎離山,還是想換個地方繼續搞圍點打援,只要我們的主力人馬好好守住了鎮江堡,我們就能立於不敗之地了!”

“都督英明!”

面對楊振最後做出的按兵不動的決斷,包括安應昌、柳林在內的所有人,一起向著楊振,躬身領命。

當然,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達成了一致,決定在鎮江堡城按兵不動的時候,距離鎮江堡並不太遠的朝人義州府城,已經淪為了人間地獄。

因為早在昨天半夜剛過亥時的時候,離開鎮江堡外圍掉頭北上的清虜大軍馬甲兵與重炮隊伍,就已經一舉打破了朝人的義州府城。

而且,如果不是因為耿仲明、孔有德二人指揮的重炮隊伍行動比較遲緩抵達戰場較晚的話,清虜大軍破城的時間恐怕還得要提前一些。

黃一皓舉兵反清的這個義州府城,雖然是朝人北方二道下面除了平壤府之外最大的城池了,可是在丙子胡亂,李朝臣服於清虜之後,與清虜九連城只有一江之隔的義州府城,其城防設施,隨即受到了各種嚴苛的限制。

府城原有的外城牆被拆毀,且不準修建甕城。

城牆的高度不準過一丈,上面不準有炮臺,也不準安置火炮。

包括守衛城池的兵馬,也只能有朝人一個指揮,也即五百人的號牌軍,等等。

雖然黃一皓以及崔孝一他們從鎮江堡陸續潛回義州府城之後,公開舉兵反清,早已經不再遵守以前清虜給他們設定各種限制了,但是被毀掉的外城,被拆除的城牆,一時之間是很難恢復起來的。

他們徵募了附近的大批朝人青壯,在清虜大軍圍困以及攻打鎮江堡期間,緊急加高了城牆,可是在大冬天新修的城牆,根本扛不住清虜重炮的轟擊。

黃一皓他們的義州府城可沒有重炮,一門都沒有。

雖然楊振命令林慶業的船隊,給他們輸送了一批共十四門大將軍炮,但是這些所謂的大將軍炮在耿仲明、孔有德指揮的天佑助威大將軍重炮面前毫無抗衡之力。

耿仲明、孔有德指揮的二十七門天佑助威大將軍重炮抵達義州府城下,僅僅一個時辰抵近炮擊,義州府城的城牆就轟然倒塌了。

然後,挾仇帶恨而來的清虜鑲藍、鑲黃和正黃旗巴牙喇營、阿里哈超哈營,便洶湧而入。

在鎮江堡城外久攻不下且損兵折將的清虜巴牙喇與馬甲兵隊伍,面對守衛義州府城的朝兵,那真是如狼似虎,以一當百,入場之際簡直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勢不可擋。

城破之後,黃一皓命家人自盡,隨後於府衙內放火自焚而死。

義州別將崔孝一以及隨他返回義州府城的數百部眾,在清虜入城後死於巷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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