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從江岸到城牆根下,只有兩三百步的距離,可是這兩三百步,卻完全處在城頭擲彈兵投擲的飛將軍以及城內與城上部署的沖天炮的覆蓋範圍之內。

城頭的擲彈兵們雖然擁有居高臨下的優勢,但是飛將軍的投擲範圍,基本上落在百步之內。

只有極少數臂力驚人的擲彈手,才能充分發揮居高臨下的優勢,將手中的飛將軍投擲到百步以外。

不過飛將軍投不到百步外也沒關係,因為城內部署的沖天炮和城上部署的沖天炮,完全可以將城外一百步到三百步之間的地帶全覆蓋了。

只不過城頭上的擲彈兵與城內牆下部署的沖天炮以及城頭上部署的沖天炮,三者之間有時候的銜接不夠順暢,偶爾會有一些時間上的間隔。

鑲藍旗的固山額真艾席禮很幸運,進入江岸上的時候,正好是城頭沖天炮的輪空期,等他策馬進入離城百步左右的地域時,又正好是城內沖天炮的輪空期,雖然有零星的開花彈因為各種原因落在他的附近,但都沒能將他炸死炸傷。

等到他衝至城牆下的時候,恰好又趕上城上擲彈兵投完了上一輪正在預備第二輪的間隔時刻,這個時刻很短,但幸運的艾席禮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硬是碰上了,竟讓他領著一隊人馬全須全尾地衝了進去。

然而親眼目睹了艾席禮勇猛場面的鑲黃旗固山額真葉克書,可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雖然在二百步開外的地域,他躲過了從城頭上的射出的雨點般的開花彈的爆炸,可是進入到下一個死亡地帶,就被城內曲射出城的開花彈給炸落馬下。

巧合的是,那顆冒著煙的開花彈雖然是滾到了葉克書的馬腹之下炸開的,但是葉克人卻沒有受傷,只是被轟然倒地的戰馬給甩了出去而已。

而且掉落馬下的葉克書,在接下來還因此又撿了一條小命。

城頭上紛紛落下的飛將軍,掉在周圍的馬隊以及馬隊的上方未落地即炸開,大量的戰馬與騎士受傷,但卻擋住了大部分四下飛濺的彈片。

之前已經從馬上落地的,反倒因此撿了條命。

至於那些沒能擊中要害的彈片,也因為葉克書以及許多馬甲兵們身披多層棉甲,而沒有受傷。

尤其是衝到了缺口處才中彈落馬的人,其實多數也是受了輕傷,並沒有當場失去戰鬥力。

因為連彈殼帶用藥一共兩斤裝的飛將軍,其威力與沖天炮所用開花彈的威力比較起來實在是有些不太夠看。

葉克書就這樣,在被炸落馬下以後,僥倖撿得一命,同時撿了一把落在地面的腰刀,領了衝至缺口處才失去戰馬的大批馬甲兵,也衝進了城內。

先後兩個波次的人馬,從城牆上的缺口處衝進鎮江堡城,使得江面上的清虜馬隊士氣更加高漲,更加不顧一切朝著城牆缺口處猛衝。

而身在威化島上的一處高地,手拿千里鏡觀戰的黃臺吉,在看到了身披鑲黃旗衣甲的葉克書率隊衝入城中之後,興奮地一揮手臂,大聲叫了一個“好”字,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然而,讓葉克書身後的隊伍以及遠在威化島上黃臺吉絕對想不到的是,葉克人在衝進城中的一剎那,就後悔了。

因為他一衝進城中就發現,眼前根本不是正常場內的街景,而是早就構築好的大型城防工事。

地面上有拒馬圍欄麻袋構築的內甕城一樣的土圍子。

土圍子的後面,則是手持火槍、長矛以及飛將軍等著他們入內的大批明軍將士。

包括當面的房屋上面,也是明軍的火槍手與明軍的擲彈兵在嚴陣以待。

而且一旦他們進入缺口裡面以後,兩側高大的城牆之上,同樣成為了他們所處的土圍子上方的制高點。

之前給他們造成大量殺傷的明軍擲彈手們,轉過身來就能對他們繼續造成殺傷。

這裡不是鎮江堡城防的突破口,這裡分明是早就設計好的一個大陷阱。

土圍子裡面層層堆疊、血流成河的人馬屍體,就是確鑿無誤的明證啊!曾經參加過鬆山城之戰的葉克書,在攻入城內土圍子的一瞬間,他的腦海裡面頓時閃現出了當時松山城破口後他們遭遇的場景。

“中計了!中計了!——這是陷阱,這是陷阱啊!”

當時松山城攻防戰的血腥場面,那劇烈的天塌地陷般的爆炸,給葉克書留下了刻骨銘心的難以磨滅的記憶。

以至於他一看見眼前的場面,就會本能地想起那場奪走了鑲黃旗好幾員悍將的爆炸場面,同時也使得他緊急收住了腳步,並且再也往前邁不動步子了。

也幸虧他及時收住了步子,使得大批跟著他衝進來的清虜馬步兵一下子跑到了他的前面,幫他擋下了數不清的彈丸和彈片,才讓他在接下來的暴擊之中沒有命喪當場。

但是站在向前衝擊的人群背後,近距離親自目睹了城內土圍子外圍的火器齊射與圍毆之後,之前被八旗老將艾席禮策馬衝城所激發出來的血氣之勇瞬間降到了冰點。

雖然他已經看見衝在最前方的一些下了馬的披甲步兵,已經衝到了最裡面的土圍子跟前,有的甚至正在刀劈斧砍奮力翻越障礙,可是再也忍不住心中恐懼的葉克書,仍然選擇了轉身退出眼前的戰場。

“陷阱,這裡是陷阱,速報主子爺,不能硬往裡衝了!不能硬往裡衝了!”

葉克書滿臉驚恐地高喊著,轉身要往回逆行。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葉克書所在缺口上方的城頭上面滾下來了一顆巨大的萬人敵,就在他身邊“轟隆”一聲猛然炸響,瞬間將他整個人炸飛了出去。

身為固山額真的葉克書雖然身披多重製作精良的甲冑,可也只是將將避免了被當場炸成碎肉的命運。

等到他鑲黃旗的扈從衛兵們找到他,將他洶湧的人潮之中搶救出來,抬著順利撤回到江岸下面的時候,之前意氣風發的葉克書,此時已經只剩下一口氣了。

仍在江岸處指揮後隊人馬繼續猛衝的正黃旗固山額真瓜爾佳圖賴,見一隊跌落馬下的馬甲兵抬著渾身是血的葉克書撤回,連忙趕來相見。

前方城牆缺口下就像是一個屠宰場,大批馬甲兵倒在那裡呻吟哀嚎。

而那些僥倖衝過了缺口並進入城內的馬甲兵們,卻又如同石沉大海一樣,進去了一撥又一撥,始終沒有掀起圖賴所期待中的風浪。

鑲藍、鑲黃、正黃的馬甲兵們進城的已經很多了,可是眼前的鎮江堡城防並沒有崩潰。

進城的三旗馬甲兵為什麼不去搶奪城門,為什麼不去爭奪城頭,為什麼沒有在城中燒殺搶掠掀起波瀾?這些疑問,已經在打了多年仗同時又在黃臺吉身邊伺候多年的瓜爾佳圖賴心裡產生了。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些疑問,所以他才留了一個心眼,沒有如同葉克書一樣,去效仿艾席禮策馬衝城。

當然了,也是因為多了這個心眼,瓜爾佳圖賴存活至今。

此時此刻,他見葉克書被抬了回來,趕忙上前詢問前方的情況尤其是城內的情況。

在反覆呼喊了幾次之後,身負重傷即將嚥氣的葉克書悠悠醒轉,突見眼前的人乃是瓜爾佳圖賴,馬上如同瘋了一樣抓住圖賴的棉甲聲嘶力竭地叫道:“快去,快去告訴皇上,城內是陷阱,是陷阱,不能再讓兵馬往裡硬衝了啊!”

“陷阱?!你說城裡是陷阱?!什麼陷阱?!”

面對葉克書攢足了力氣說出來的這幾句話,瓜爾佳圖賴饒是心裡已經有了一些疑問,當下也不敢置信,反手抓著葉克書的肩膀焦急地質問。

但是方才迴光返照的葉克書,此刻似乎已經用盡了力氣。

直到圖賴用力喝問了好幾遍,葉克書方才半睜著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道:“松山,松山——”隨後,眼睛一閉,腦袋一垂,斷了氣,死掉了。

葉克書最後說出的話語雖然聲音低沉,已經吐字不清了,但是離他最近的瓜爾佳圖賴還是聽了真真切切。

而且他一聽見葉克書重複的“松山”二字,腦海中就浮現出了當時松山內外屍山血海的場景。

同時也就立刻明白了葉克書剛才斷氣之前所說的“陷阱”二字,是什麼意思了。

一念及此,瓜爾佳圖賴立刻放下葉克書,站了起來,往西張望了一眼,然後翻身上馬奔向了後方。

圖賴沒有敢於直接下令鳴金收兵,而是趕回到了重炮陣地的後方,找到了在那裡壓陣督戰的多羅鄭郡王濟爾哈朗。

他向鄭郡王濟爾哈朗稟明瞭情況,然後請鄭郡王跟他一起,打馬往威化島上黃臺吉落腳觀戰的地方奔去。

鄭郡王濟爾哈朗眼看鎮江堡城頭炮火一波接著一波非常的猛烈,而先前衝進去的那批鑲藍旗阿禮哈超哈,如同石沉大海一樣沒了訊息,心中早就肉疼不已了。

等到瓜爾佳圖賴向他報告說,艾席禮入城後已經落入了明軍的城防陷阱,而且是葉克書拼死衝出來報的信,他當時就被這個訊息震懵圈了。

他跟瓜爾佳圖賴在政見立場上可能不盡一致,但是他對瓜爾佳圖賴的品格卻一直比較認同。

因此,鄭郡王濟爾哈朗聽了瓜爾佳圖賴的報告,他也不管什麼壓陣督戰的職責了,立刻將壓陣攻城的重擔暫時交給了恭順王孔有德,而他本人則跟著圖賴一起快速去見黃臺吉了。

“主子爺,鑲黃旗固山額真葉克書衝入城中以後又拼死衝出,其人報稱,城中乃是陷阱,有像松山城內那樣的埋伏,他拼死衝出,請求皇上下旨撤出兵馬,暫停進攻!”

“你說什麼?!”

身在威化島一處高地上觀戰的黃臺吉,原本看見前方人馬已經源源不斷衝進城中,他的心情正高興無比呢,卻見濟爾哈朗與瓜爾佳圖賴兩人不在前方督戰,而是跑回來見他,本就有點不喜。

一開始他以為,這兩個人跟之前懷順王在轟塌了那段鎮江堡東牆以後趕來見他的目的一樣,就是為了報捷表功呢。

沒成想趕到威化島上來的瓜爾佳圖賴和濟爾哈朗,一見了他的面兒,居然向他報告了這樣一個晴天霹靂一樣的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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