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一聽,知道自己問得有點唐突了,同時也知道沈器遠這次派沈器周前來,必定有大事相商,當下將手中銅牌遞還給了他,然後笑著說道:“好說,好說,沈先生泛海而來,旅途勞頓,待會且到總鎮府別院客館安歇休整一番,其他事,咱們容後再說,容後再說!”

楊振說完了這個話,隨即就把目光轉到了另外兩個人的身上。

此時,那個衣著灰布僧袍的人物,已經摘下了用來掩飾其身份的大帽,露出了剃度過有戒疤的腦袋,果然是一個面目乾瘦的僧人。

而另一個站立在沈器周旁邊的青年文士,同樣也摘下了黑紗大帽,顯出了自己的真容。

這個青年文士,看起來與楊振的年紀差不多大小,約莫三十出頭,相貌長得倒有一點朝人的樣子,一張長方臉上細眉長目,顴骨略高,有點絡腮鬍。

到了這時,其實已不用別人再介紹,楊振就知道剩下的這倆人物是誰了。

那青年文士裝扮的人,自然是方才俞亮泰嘴裡所提及的沈器遠的女婿了。

至於那個五十來歲的僧人,則是方才俞亮泰嘴裡最早提到的獨步和尚了。

果然,當楊振的目光轉向剩下的那兩個人,沈器周就在一邊向楊振介紹了起來。

“都督,這是平安道兵馬節度使柳兵使的長子,也是家兄之婿,小邦兵曹佐郎柳之蔓.”

那青年文士聽見沈器周的介紹,連忙上前躬身與楊振見了禮,並再次報上了的身份姓名。

楊振自然是一邊對他說著免禮,一邊寒暄著將他攙扶起來。

作為沈器遠的女婿,或許他在今後的作用並不大,但是他身為李朝平安道兵馬節度使柳林的長子,對楊振來說,卻有著不一般的意義。

“至於這位,卻是一個巧合,在下與他雖然相識,先前卻不知他也奉命過海前來。

還是請他自己,向都督說明來意吧!”

楊振正想著要與那個柳之蔓說些什麼,卻聽見沈器周繼續說話了,而且沈器周說出來的話,也讓楊振有些意外。

“小僧法號獨步,見過都督。

小僧原無甚來歷,先前曾在妙香山普賢寺內參禪,丁卯胡亂時普賢寺毀於兵火,僧眾星散,小僧流寓四方,幸得當時的平安兵使林慶業林兵使收留,即在林兵使帳下修行!”

那個和尚聽見沈器周的話,微微一笑,上前來衝著楊振雙手合十,躬身見禮,然後說出了自己的來歷。

“兩個月前,林恩公奉命出任東國南三道水軍統御使,小僧亦追隨恩公左右,現在南三道水軍統御使帳下效勞!此次小僧隨船過海,前來拜見都督,乃是奉了統御使差遣,充任恩公信使!”

獨步和尚說完了這些話,伸手入懷,從懷中摸出一封書信,雙手舉起,遞到了楊振的面前。

楊振接過來,見信仍密封著,也沒有當場拆開看,而是直接塞進了自己的懷中,然後看著那個和尚說道:“禪師既是林統御使帳下行人,到了金海鎮,就是本都督的貴賓,就是楊某人的朋友,無須客氣。

——諸位海上勞頓,且先到城中客館住下,休息兩日,咱們再好好面談!”

楊振的前半句話,是對著那個獨步和尚說的,而後半句,則轉向了面前的全部三個李朝來客。

眼下碼頭上人多眼雜,船隻靠岸,倉場卸貨,亂亂哄哄,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而這幾個李朝來客此次到金海鎮來,也必是與楊振商議接下來的利用清虜借兵借船的機會坑一把清虜的事情。

這樣的事情,也不是在眼下這個大庭廣眾之下能提及的。

對此,不僅楊振這邊的諸將知道這一點,初來旅順口的沈器周、柳之蔓、獨步和尚他們三人,也深知這一點。

於是,楊振話音一落,站在邊上的張得貴就連忙張羅了起來,一邊叫人把早就備好的馬匹牽來,一邊叫人掌旗開道,當先領著一行人往旅順南城方向去了。

而旅順西港的碼頭上,自有袁進船隊和俞亮泰船隊的都司守備千總把總們與協理營務處的人員辦理交接卸貨。

從江華島那邊隨船運來的兩萬石稻米,直接就在旅順西港內卸貨入倉。

而那些運載了大批鐵礦石的船隻,則在仇必先率領的引水船指引下,再次編隊,然後繼續往東,駛過龍河口,前往旅順南北城之間的那處海灣卸貨。

當然了,這些繁雜瑣碎的事務,早就不需要楊振再費心去考慮了,自有負責旅順口港務的南路水師營人馬去做具體安排。

卻說楊振一行人回到了旅順南城,先將沈器周、柳之蔓和獨步和尚以及他們的從人,送至總鎮府一側的館舍休息,爾後楊振領著袁進、俞亮泰、仇震海等人來到了總鎮府的二堂內。

“說說吧,你們此行運送移民去瀛洲島的情形如何?瀛洲島交接可還順利?返航途中與朝人打交道可有什麼波折?”

沈器周那幾個人的到來,對楊振來說,的確是一個意外,至少是他眼下沒有料到的。

這一次袁進他們返航,楊振親自前去迎接,其實他最關心的問題,還是移民瀛洲島的問題。

袁進與俞亮泰兩個人見楊振這麼問,連忙放下了手中剛剛端起的茶碗,彼此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由袁進站起來回答楊振的詢問。

“這個,可就說來話長了。

去的時候,咱們先從威海衛、成山衛沿岸各處分別接收了移民登船,八月初十日早上離開成山頭附近海域,八月十四日午後即抵濟州港,啊不,是瀛洲港,呵呵,是咱們的瀛洲港。

“當時,咱們的船隊,大小船隻五百來條,那場面稱得上是帆檣如林,遮天蔽日,聲勢極大,咱們打的又是大明旗幟,瀛洲島上的朝人官佐差役數百人,倒也沒有抗拒。

“而且島上那些朝人官佐差役,當是早知道了咱們的來意,早做了許多準備,當日午後時分,就在港口內,與咱們辦了交接,爾後那些朝人官差,就自行乘船離港,投北而去了.”

說到這裡,袁進似乎是想起了當時瀛洲島的情況,眼睛裡不由自主地泛出光彩,聲音也變得激昂了許多。

“都督,那個瀛洲島的確是一個好地方啊!島上有山有水,土地廣袤,山上有數不盡的森林,可供砍伐樹木,打造戰船,山間與沿海又有大量易墾的荒地,可以安置移民,開闢農田。

“這一次,隨船過海前往安置的移民,咱們只此一趟,就送去了兩千四百餘戶。

只此一次,就可以在瀛洲島設定八個屯所,若是每戶分田墾荒三十畝,那麼假以時日,瀛洲島必將成為我們金海鎮的又一錢糧重地!”

“是啊,都督,如果不是此次率隊前去,誰能料想我們金海鎮東南的海上,竟還有這樣一個適合駐屯墾荒的大島,若早知道,早經營,想當年東江鎮數萬人馬又怎會窮途末路,乃至淪亡?!”

俞亮泰聽見袁進誇起了瀛洲島的情況,一時想起過去東江鎮困守皮島、石城、廣鹿等小島的窘迫情景,一時唏噓不已。

俞亮泰的突然插話,使得袁進略微停頓了一會兒,等到俞亮泰說完,袁進點點頭,接著說道:“沒錯,往東不出黑水洋,真不知外面天地之廣大。

卑職等這回上了島,才知道島上原本就沒有多少朝人,現有的朝人也多是李朝刺配流放的一些犯官刑徒。

“此外,瀛洲島上尚有數千被朝人官差視為賤民的土著島民耽羅人。

眼下,按照都督你先前的指示,這些人都交給了安益信那小子編管役使了.”

楊振作為穿越客,對明末朝人治下濟州島的情形,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他知道這個大島在落入朝人之手以前,是元朝的耽羅軍民總管府,是元朝徵東行省的養馬牧馬之地。

元朝滅亡之後,當時的王氏高麗乘虛而入,趁亂佔據了這個牧馬之地,再後來被廢了高麗王氏而自立的李朝所佔有。

而立國之初的大明朝,仍將退回到塞外的北元當成自己最大的敵人和最大的威脅,主要的軍力都用在了與北元持續多年的作戰之上,沒有太多精力去收回這個遙居海上的前元故地。

久而久之,以前的耽羅軍民總管府,就成了李氏朝鮮的濟州,這個大島也從原來的耽羅島,變成了朝人所謂的濟州島。

楊振聽袁進、俞亮泰說起瀛洲島上情形,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這些歷史往事,同時他又見張得貴、仇震海、張臣、李祿、楊珅等親信將領,一個個瞪大了眼睛,或驚詫,或訝異,或對瀛洲島神往不已,隨即張口問道:“你們的判斷沒錯,瀛洲島不僅氣候溫和,適合駐屯開墾,而且位置重要,乃今後我大軍用兵海外之海上樞紐。

如此一塊海外樂土,早該入我華夏版圖。

“怕只怕,朝人在島上經營多年,根深蒂固,咱們就算今時今日把它拿到了手,一旦管控不力,將來仍不免落入外人口中!”

說到這裡的時候,楊振突然想起歷史上丟掉的一塊塊版圖,一時間心情有些落寞,暗歎此時的自己,實在沒有多少餘力加快搶佔領土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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