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眾將說起與敵決戰時神情振奮,貌似對盤踞在鎮江堡一線的滿韃子軍隊已經毫無懼色,楊振的心裡其實也很欣慰。

這是他早就期待看到的場面。

他早就期待自己麾下的將士們,在面對滿韃子軍隊的時候士氣高漲信心滿滿,不再怯懦,不再畏懼。

但是,眾將的振奮踴躍改變不了楊振既定的戰略。

對他來說,在金海鎮的實力形成對滿韃子的全面碾壓之前,他決不會輕易採取主力對決這種硬碰硬的打法。

即便主力對決的打法擁有勝利的希望,他也不會輕易去嘗試,不會輕易去冒險。

因為他所能夠憑藉的,所能夠依賴的力量,實在來之不易,一旦遭受一次嚴重損失,他就得從頭再來,就將錯過接下來幾年中最重要的機會,他已經沒有這樣的時間了。

“好了,好了。

李祿的想法,不能說有什麼錯,安都指的想法呢,當然也有一定的道理。

本都督心中也很期待我們有朝一日與滿韃子主力正面決戰,畢其功於一役.”

楊振並不想直接向振奮的諸將潑冷水,可是眼下的他有其他的考慮,也只能用相對溫和委婉一點的方式先揚後抑,先肯定再否定了。

而有些追隨楊振已久的將領,一聽見楊振說話的這個語氣,就知道他們恐怕是白歡喜白振奮了。

比如張臣、楊珅、嚴省三這幾個一直沒怎麼出聲說話的將領,此時相互看了看,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而在場眾將的目光,也隨著楊振的開口說話,立刻聚焦到了楊振的身上。

果不其然,楊振先是肯定了李祿、安應昌的想法很有道理沒有錯之後,略微停頓了一會兒,給了眾將一點思考領會的時間,然後就接著說道:“但是,現在仍然不是時候。

我們自己的實力照比過去,當然有了長足的進步,城池兵馬糧餉軍械自是今非昔比翻天覆地,可是跟韃子比呢?”

楊振並不是想漲敵人計程車氣滅自己的威風,所以他先提到了眼下金海鎮在大舉移民之後實力的增長,免得自軍諸將生出沮喪之心。

不過,他隨後丟擲來的問題,卻又明白無誤地告訴眾將,金海鎮雖然今非昔比,實力比過去壯大了不少,但是與滿韃子相比,依然相差甚遠。

楊振的這個話說完了之後,方才提議主力走陸路北上,與鑲藍旗軍隊正面決戰的李祿和安應昌兩個人先是若有所思,然後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低下了頭,沒有吱聲。

然而,他們兩個欲言又止的表現,自然沒有逃脫楊振的眼睛,而楊振也不介意將自己的想法再與這些心腹將領們細說一番。

“你們可能覺得,咱們現今只是在東路軍前,當面只有滿韃子的鑲藍旗人馬,我們的實力既然有可能佔有優勢,為何不能先把韃子鑲藍旗人馬吃掉?”

楊振這個話一說出來,就見李祿與安應昌當即點頭,顯然,他們方才欲言又止的,正是這個話。

楊振見狀,當即呵呵一笑,接著說道:“先吃掉滿韃子鑲藍旗儘可能多的有生力量,尤其是鑲藍旗漢軍人馬的有生力量,正是本都督本次率軍北上的目標之一。

“但是,吃掉它們,卻必須要講究吃法。

因為我們的吃法不同,最終的結果也有可能會大相徑庭。

而最重要的是,我們必須一戰必勝.”

說完這些話,楊振目視諸將,一個個看過去,見他們有的人已經有所會意頻頻點頭,而有的人依然一臉茫然似乎不知所云。

“說到底,就是我們輸不起。

現如今咱們金海鎮也算是家大業大了,一個哨或者幾個哨的人馬,如果敗了,也就敗了,不會影響全域性。

可是如果我們徵東軍的主力要是敗了,哪怕只有一次失敗,後果也不堪設想.”

說到這裡的時候,楊振看了看驚訝的眾人,然後也乾脆不再避諱安應昌的朝人身份了,徑直說道:“如果我們與滿韃子鑲藍旗的兵馬,正面決戰失利,其他的損失且先不說,就單說鴨綠江東面的李朝君臣,還會與我們維持現今的局面嗎?他們恐怕立刻就會撕毀從前與我們達成的約定!”

楊振過去沒有明確說過鴨綠江東岸的李朝對金海鎮的生存發展到底有多麼重要,但是在座的諸將,除了安應昌之外,其實都已經漸漸認識到了。

滿韃子之所以能夠憑藉區區遼東之地,打得大明朝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就是因為他們搞定了先是東邊的朝鮮,然後搞定了西邊的東蒙。

在他們搞定了兩翼與後方之後,再去攻打大明朝,就沒有了後顧之憂,可以放心大膽地徵調主力大軍南下了。

有鑑於此,楊振移防金海鎮之後,在對付滿韃子的問題上採取的戰略,正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先從撬走李朝做起。

六月裡,江華島密約的達成,正是楊振在撬走李朝問題上邁出的第一步。

接下來,只要他能夠充分利用李朝內的親明派大臣比如沈器遠、林慶業這些人,好好地打一場勝仗,狠狠地坑一把滿韃子鑲藍旗,打掉滿韃子與李朝的互信,那麼距離他真正撬走李朝也就不遠了。

在這個過程當中,真正重要的東西還不是楊振對滿韃子鑲藍旗兵馬作戰的勝利,而在於利用這場勝利打掉徹底滿韃子偽帝皇帝對李朝的信任。

而要想做到這一點,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將讓朝人兵馬在即將到來的戰爭中,發揮出關鍵的作用。

比如說,讓前來為滿韃子助戰清剿自己的朝人兵馬,充當自己的內應,或者叫他們直接在滿韃子的背後捅刀子。

這樣的事情,只要發生一起,不管最後的結局如何,滿韃子都必然會重新考慮他們對待李朝的態度。

如果這些打著為宗主國助戰的旗號前來增援的朝人兵馬,成了大明朝金海鎮的內應或者盟友,那麼黃臺吉或者多爾袞、濟爾哈朗等人會怎麼想呢?特別是,一旦自己派出去增援清國的人馬臨陣倒戈,在戰場突然站到了楊振的一邊,李倧又會怎麼想呢?如此兩相作用之下,如此兩害相權之下,恐怕李朝君臣也只能順勢叛離滿清那一邊,重歸大明朝了。

如此一來,滿韃子必然會大肆興兵報復李朝君臣,而李朝君臣的生死存亡最後也只能依靠楊振的金海鎮兵馬了。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楊振個人的美好願望,是楊振自己內心當中希望能儘快達成的一個目標。

對楊振來說,這個目標對自己至關重要,因為唯有率先達成了這個目標,覆滅滿清才會有希望。

“那,都督的意思是,我們仿照松山故事,不去打鎮江堡城,而是吸引滿韃子興兵前來進攻莊河堡,然後依託莊河堡城對我有利的城防工事,來一場防守反擊,儘可能多殺傷韃子旗丁披甲?然後殺猴駭雞,威懾李朝?”

由於安應昌這個朝人出身的將領在場,所以楊振也不能完全不顧忌他的感受,而將自己將計就計,借刀殺人,然後禍水東引的真實想法直白地說出來。

但是跟隨楊振已久的張臣,還是敏銳地領會到了楊振的一些意圖,並且認為楊振還是想以逸待勞,並不想勞師北上,不想主動去打鎮江堡。

於是他見眾人聽了楊振的話以後,全都沉默不語,便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並詢問楊振的意思是否是如此。

結果張臣的話剛說完,在場的將領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都以為已經把握到了楊振的思路。

然而,這個時候楊振卻笑道:“呵呵,去歲有了松山城的先例,今春又有了復州城、西屏山的舊事,而濟爾哈朗又不是傻子,再想把他誘導到莊河堡來,誘導他不顧一切猛攻莊河堡,可沒有以前那麼容易了啊!”

早在入城之際,楊振就已經見識過了莊河堡的城防工事。

祖克勇花費了大半年的時間才完成的莊河堡城防,當然非比尋常,楊振十分樂見濟爾哈朗興兵猛攻莊河堡。

對楊振來說,在莊河堡兵馬糧草軍械彈藥充足的情況之下,最好的殺敵方式,莫過於引誘濟爾哈朗來攻莊河堡。

但是有了以前的戰例,濟爾哈朗又怎麼會輕易拋下自己的後路不管不顧,率大軍前來猛攻莊河堡這個堅城呢?考慮到滿韃子徵調了朝人兵船這個事實,濟爾哈朗恐怕不僅不會舉兵來攻莊河堡,相反,這個鄭親王爺很有可能也在打著乘船迂迴到自己身後去抄自己後路的算盤呢!一念及此,楊振一邊思考,一邊接著對眾人說道:“再者說了,那個鎮江堡,還是要打的。

鎮江堡之地位,封江控海,至關重要,早晚都要去打的。

“不打下鎮江堡,就不可能真正斷掉李朝與滿韃子的藩屬關係。

事實上,我們只有拿下了鎮江堡,鴨綠江東的李氏才有可能下決心歸正天朝,也就是下決心跟我們站到一起.”

“那——”“這——”楊振最後的那番話一說出來,連自以為最瞭解楊振思路的張臣、李祿都有點懵圈了。

至於其他人,一時間更是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個楊都督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了。

楊振見眾人茫然困惑地看著自己,當下也不再賣關子了,直言說道:“我來這裡,就是衝著那個鎮江堡來的。

但是怎麼拿下鎮江堡,卻要等到袁總兵俞副將他們領著李朝的三道水軍統御使來了以後,看看那個林慶業的情況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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