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孝一這些人,雖然在反清抗虜上與楊振的金海鎮是一條心的,可是在構想朝人的未來前途時,他們的想法卻與楊振的並不一樣。

究其原因,崔孝一這些人與安應昌統率的忠義軍各個指揮有所不同。

忠義軍各部參與了江華島上的江都宮之亂,參與了對開城京的搶掠,他們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然而崔孝一這些人卻不一樣,他們是朝人裡面為數不多的具有強烈家國情懷的人物。

楊振雖然敬佩這樣的人物,但他也知道,這樣的人物不會輕易為自己所用。

尤其是將來在自己驅逐了清虜,恢復了遼東,然後回頭處理李朝的時候,這些人就有很大的可能,會走向自己的對立面。

崔孝一這些地方豪強們想的是,在趕走了清虜以後,恢復過去的一切,李朝重新回到曾經與大明的宗藩關係之中,而他們這些鴨綠江東的朝人世家大戶也可以繼續回到過去田園牧歌一樣的生活當中。

但是楊振卻並不這麼想。

對楊振來說,將來趕走了清虜以後,在鴨綠江東岸的土地上,不可能再恢復朝人過往的一切。

如果楊振可以做到的話,他一定要在這裡恢復漢四郡的設定。

即使一次恢復不了漢四郡的格局,他也要想方設法先行恢復漢四郡當中的一個或者兩個。

等到這次戰事平息下來之後,只要他守住了鎮江堡,守住了鴨綠江,他就要開始往鴨綠江東岸大舉移民了。

他要在鴨綠江東岸,由南向北大舉編戶立屯,安置關內流離失所的百姓。

這就意味著,他與本地朝人當中那些具有強烈家國情懷的人之間,遲早會有鬧翻的那一天。

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離開鎮江堡,去獨自面對清虜大軍即將到來的反攻與報復去吧。

而且有了這些人的參與,不管是平安道各城,還是咸鏡道各城,在反清抗虜的問題上,也能把聲勢搞得更加浩大。

與此相應的是,清虜大軍必將到來的,對於反叛朝人的報復與殺戮,也將會因此而更加激烈與兇狠。

而這一點,不管從哪方面看,不管從短期看,還是長遠看,對大明朝來說,都是有利的。

一來,這樣的事情一旦發生,清虜與朝人之間的嫌隙只會更深,將來就很難再真正走到一起,也相當於將朝人推向自己。

二來,這樣的事情發生以後,如果李倧仍然堅持臣事清虜,那麼將來不管是自己出手廢掉他,還是沈器遠出手廢掉他,都將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不會激起朝人太大的反抗。

再者,清虜大肆報復殺戮鴨綠江東岸反叛朝人的事情一旦發生,那實際上也就相當於是為楊振接下來的大移民行動提前清空了鴨綠江東岸的土地。

既然如此,那又何樂而不為呢?就這樣,十月初二上午,楊振率領麾下一眾總兵副將,一起來到了鎮江門碼頭上,興師動眾地為崔孝一、車禮亮、蔡門亨等千餘人過江東進餞行,並且親自目送他們乘船過江,消失在江東地平線遠處。

楊振原來不准他們率部離開的理由,是鎮江堡內守衛力量薄弱,兵力不足,怕守不住鎮江堡。

而此時楊振允許他們率部離開的理由,則是金海鎮的援軍已經入城,朝人平安道咸鏡道各地的反清義軍,比鎮江堡更需要他們。

楊振在送行時說的這番話,讓崔孝一一行人感動不已。

無人知道這番話的背後,楊振已有其他的考慮。

現在的楊振,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楊振自己也說不清楚。

冷酷,虛偽,耿直,圓滑,正義,邪惡,或許所有這些,他都兼而有之。

有時夤夜獨處,捫心自問,他自己也越來越看不清自己的本來面目了。

但是他很清楚,他的心中有一個目標始終都沒有改變過。

那就是想盡一切辦法,採取一切手段,全力避免華夏民族未來幾百年可能遭受的屈辱。

如果他能夠做到的話,他要想盡一切辦法,採取一切手段,全力以赴為華夏民族的未來創造更好的地緣環境,開拓更大的生存空間。

凡是有助於這個目標實現的事情,不管過程有多艱難,手段有多殘酷,他都會努力去做到。

凡是妨礙這個目標實現的東西,不管是敵人是誰,是哪個國家或者哪個族群,他都會努力清除掉。

既然是穿越客,既然回到了人命如草芥的亂世,那麼他自己就應該成為法則本身。

送走了崔孝一等人以後,楊振在各種思想糾結之中,繼續號令鎮江城內的各路人馬整軍備戰。

城內的城防設施、街壘炮臺,城外的壕溝拒馬、預設陣地,以及每日裡都撒出去哨探的精銳斥候,這一項項戰備工作,哪一個也沒有落下。

就這樣,又過了好幾天,鎮江堡的城防工事已經整修齊備,可意料中的清虜反攻,卻一直沒有出現。

直到崇禎十三年十月初九日上午,就在楊振與城中諸將有點沉不住氣,在徵東將軍行營大堂內商議著要不要主動出擊,直接沿江北上拿下九連城的時候,駐紮在鎮江堡西南方向鎮江山營寨的安應昌親自帶人趕回來鎮江堡報信。

“都督,都督,清虜來了,清虜大軍來了!卑職站在鎮江山上往西看,清虜大軍浩浩蕩蕩,戰馬旗幟一眼望不到盡頭!”

當日上午巳時前後,安應昌策馬奔入鎮江堡,一路急行,直到行至徵東將軍行營大門口方才翻身下馬,然後急匆匆地奔入楊振正在議事的大堂,一見楊振的面兒立刻單膝跪地,呼哧帶喘地報告了這樣的訊息。

“戰馬旗幟一眼望不到盡頭?那你說說看,清虜大軍都有什麼旗幟?”

楊振聽了安應昌的報告,自是立刻就打消了出兵奪取九連城的打算。

原本他對九連城就抱著可打可不打,而且最好是不要打的態度,現在清虜大軍來了,那就沒必要分兵去奪九連城了。

楊振原來的推斷是,自己率軍拿下了鎮江堡以後,元氣並未大傷的濟爾哈朗,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捲土重來。

到那時,就是自己憑藉城池與火器,大批次消滅濟爾哈朗鑲藍旗有生力量的時候了。

但是左等右等,不見濟爾哈朗率軍反攻,卻又讓楊振有點搞不清濟爾哈朗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了。

眼下自己久等不來的清虜大軍倒是來了,可是聽安應昌那意思,又有點不像是濟爾哈朗一支隊伍。

“這個,卑職今日一起來正要派遣斥候出營,就聽有人來報,說鎮江山西北出現大批清虜哨騎,卑職連忙登高望遠,就見西北五龍背方向有大批人馬東來.”

安應昌滿頭滿臉的汗水,說話的語氣中明顯透露出一些恐慌,彷彿他所描繪的清虜大軍就在眼前一樣。

“至於清虜大軍的旗色,五花八門,各色都有,以卑職目力所見,當有黃,當有藍,還有紅,至少有三色!”

“竟有黃旗?!你可看清了?”

清虜大軍的旗色有藍,並不奇怪。

因為濟爾哈朗的鑲藍旗滿蒙牛錄打的旗幟都是藍色,包括尚可喜手下的鑲藍旗漢軍打的旗幟也是藍色。

甚至有兩紅旗的兵馬出現,也能夠理解,畢竟鎮江堡往西北,尤其是寬奠五堡往裡去,就有兩紅旗駐防清虜腹地老寨的旗營。

從鎮江堡易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了,濟爾哈朗沒有什麼大的舉動,那一定是想方設法調集駐防附近的其他八旗軍隊去了。

因此,清虜大軍的隊伍裡面出現正紅旗或者鑲紅旗的兵馬,楊振倒沒怎麼太驚訝。

唯一讓他感到驚訝甚至感到意外的是,清虜大軍的隊伍裡,竟然出現了打著黃色旗幟的人馬,這可是一個不太妙的徵兆啊。

難道說,為了區區一個鎮江堡,已經中風偏癱快一年的黃臺吉,竟然要來御駕親征了嗎?“回稟都督,確有黃旗,到底是清虜正黃旗還是清虜鑲黃旗,卑職無法確定,但來者兵馬有黃旗,卻是千真萬確。

因為今日抵近我鎮江山營寨附近的清虜哨騎,打的就是黃旗.”

安應昌對自己的觀測和判斷顯然極其確定,所以,此刻他這番話說得是乾脆果斷,斬釘截鐵。

楊振見安應昌如此確定,心中瞭然,當下先衝他點了點頭,隨後略一算計,就得出了一個接近真相的結論:“黃旗,呵呵,眼下清虜肅親王豪格已經死了,所以不管是鑲黃旗,還是正黃旗,既然他們來了,那就意味著十有七八,是清虜偽帝黃臺吉本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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