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道等地的朝人,原本就因為越界採參和容留逃奴的問題,動輒受到了清虜的百般欺凌與壓迫,對清虜充滿了憎恨。

先前李朝的君臣與平安道的朝人官員,全都站在清虜那一邊,使得他們有苦無處訴,有冤無處申,只能深埋在心底。

現在,大明徵東將軍楊振率領金海鎮的大軍一舉奪了鎮江堡,並且打到了九連城下,燒了靉哈河口的清虜船廠,訊息傳開,人心激盪。

再加上柳林、黃一皓這樣的本地官員與安克誠、崔孝一、車禮亮這樣的世家望族,突然站出來舉起了反清歸明的義旗,鴨綠江東岸朝人積壓了多年的怨恨與怒火,一下子噴發了出來。

短短几天之內,他們在本地世家望族的號召下,紛紛拿起簡陋的武器,從四面八方的鄉野之地,匯聚到安州、定州、義州以及平壤這樣的城池之中。

他們公開逮捕並處死了那些效力於清虜的朝奸,同時也剝奪了那些與清虜貿易的商人和朝奸們的財產,隊伍得以迅速壯大。

與此相應的是,一直率領船隊駐泊在大鹿島附近,徘徊在洋河口外海的仇震海與嚴省三兩人,也沒閒著。

他們於九月二十一日的午後,從率船南下特意經過大鹿島的袁進船隊那裡,接到了楊振已經奪得鎮江堡的訊息,當天下午他們就派了斥候快船趕往莊河堡報信。

楊振對他們有言在先,只要鎮江堡那邊的戰鬥一打響,他們就可以在洋河口和英那河北岸發起進攻了。

洋河口的孤山子清虜旗營和炮臺,自然是由仇震海和嚴省三兩人共同負責。

而英納河北岸的東高麗城子山清虜守軍,則是由祖克勇的莊河團營馬步軍和李祿帶領的徵東軍擲彈兵團共同負責。

這是楊振在去往鎮江堡之前就做出的安排。

只是鎮江堡距離大鹿島有點遠,距離英納河以南的莊河堡就更遠了,所以,發生在九月十八日深夜至九月十九日清晨的鎮江堡之役,大鹿島方面和莊河堡方面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收到訊息。

好在他們都已知曉了楊振的計劃,也早就做好了隨時出兵或者隨時應戰的準備。

於是九月二十二日的清晨,仇震海、嚴省三率領水師營從海上,祖克勇、李祿率領莊河團營和擲彈兵團從陸上,同時對自己當面的敵人發起了進攻。

仇震海和嚴省三兩個人領著南路和中路水師營聯合船隊,在洋河口海域已經徘徊偵察好幾天了,對孤山子炮臺的情況,如大炮的射程,射擊的死角,河口的航道,潮汐的時辰等,也摸得差不多了。

等到進攻的命令一下達,已經有了利用重炮從海上攻擊陸地目標經驗的仇必先,就帶著船隊裡面裝備了重型紅夷大炮的炮船,沿著河口南側近岸的航道,從側後方進入孤山子炮臺射擊的死角,從那裡穩穩地炮擊清虜孤山子陣地。

連續的重炮轟擊打到了中午時分,清虜孤山子炮臺方向傳來一陣陣劇烈爆炸聲之後,徹底啞了火。

仇震海派了斥候快船深入河口,經過幾番試探,最後下令升帆起錨,二百多條大小船隻乘著水勢一擁而上,衝過了孤山子炮臺封鎖的河口地帶,衝入了洋河下游內河航道。

當日中午,仇震海與嚴省三率領的金海南路中路水師營佔領了已經人去炮臺空的孤山子清虜營盤。

或許是駐紮在孤山子炮臺的清虜,臨時收到了撤退的命令,又或許是仇震海他們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聲勢,讓這裡的清虜認為繼續打下去也沒有勝利的可能,總而言之,當仇震海嚴省三登上孤山子的時候,清虜營盤裡已經空無一人。

而且營盤內不僅沒有了人,就連炮臺上的兩門天佑助威大將軍重炮和十二門大將軍炮,也全都被炸燬在了原來的炮位上面。

一看堵得死死的炮口和完全炸開了花的炮膛,就知道這是清虜在撤離之前故意破壞掉的,為的就是不把大炮留給金海鎮的明軍水師。

仇震海叫人去找清虜營寨的彈藥庫,果然什麼也沒有找到,只在炮臺後方的營盤裡,找到了一大片劇烈爆炸形成的廢墟。

仇震海他們的這一仗沒有斬獲到任何首級,也沒有繳獲到糧食、火炮和彈藥。

但是他們自己也未損一兵一卒,只耗費了自軍幾門重炮各自半個基數的彈藥,就佔領了洋河口這個軍事要地。

至於祖克勇和李祿那一路人馬遇到的情況,則與仇震海他們連敵人的面兒都沒見著的情況截然相反。

東高麗城子山上的清虜營寨裡面,不僅駐紮有清虜鑲藍旗蟎洲梅勒章京、清虜宗室三等輔國將軍務達海親自率領的兩千餘清虜旗營馬步披甲,而且還有這段時間以來他從附近各處被毀的莊屯收攏聚集而來的兩三千包衣阿哈,總計多達五千人以上。

也不知道是因為務達海沒有收到鎮江堡方向的訊息,還是純粹因為他驕傲自大,自以為憑藉自己的人多勢眾可以與莊河堡方向的金海鎮明軍相抗衡,總而言之,他沒有選擇撤退。

當祖克勇、李祿率領麾下的莊河團營馬步軍和徵東軍的擲彈兵團,在清晨的霧氣裡,突然渡過英那河,出現在東高麗城子山外圍的時候,務達海不僅沒有選擇固守營寨,而且十分囂張地選擇了率軍出戰。

或許是多年來清虜軍隊在野外對戰明軍時無往而不利的傳說,給了這個清虜宗室出身的三等輔國將軍務達海一種明軍不堪一擊的錯覺吧,讓他誤以為他麾下一個甲喇的鑲藍旗馬甲兵,只消一個衝擊,就能將來犯的明軍擊潰。

所以,當祖克勇和李祿率領各自麾下的大批人馬抵達東高麗城子山下,準備利用晨霧對清虜營寨發動強攻的時候,務達海居然放棄了對他自己相對有利的地形地勢,率領麾下的馬步披甲從位於山坡上的營寨裡一衝而下,直朝李祿率領的擲彈兵團方向衝擊而來。

務達海以為李祿率領的大批步兵,是明軍隊伍裡的軟柿子,同時從英那河以南徒步跑到東高麗城子山下跑了十幾裡地,一定很累了。

尤其是,眼看天都已經大亮了,這些步兵還是人人打著火把,一看就是沒有什麼戰場經驗的樣子。

但他不知道的是,徵東軍第一擲彈兵團下面的三個營,不管是李祿直領的中軍營,還是潘喜領的左營、張天寶代領的右營,沒有一個是軟柿子。

他們的確是一路從英那河那邊徒步跋涉過來的,但是十幾裡的路途而已,還不至於影響接下來的戰鬥。

至於他們人人都打著火把,那是來到了東高麗城子山的外圍,才集體點燃起來的,那是擲彈兵即將發起進攻的標誌。

可惜這些事情,務達海全然不懂。

也因此,他自以為勇猛無比的出擊,第一腳就踢在了李祿指揮的徵東軍擲彈兵團這塊鐵板之上。

面對清虜馬甲兵如同蛟龍出海一樣猛撲而來,李祿大叫一聲“左右衝前雁形陣”,然後率領擲彈兵團中軍營迅速原地後撤。

與此同時,早就配合默契的潘喜和張天寶,一個領左營往左前方包抄,一個領右營往右前方包抄而去。

從務達海策馬賓士而來的角度看,他率領馬甲兵衝陣的打法,顯然收到了效果,對面打著火把的密密麻麻的的步兵大陣果然散開了。

但是從徵東軍常用陣法的角度來看,務達海這是一腳踏進了擲彈兵團給他佈置的陷阱裡面。

雁形陣是華夏古老的陣法之一,有兩種陣型,一種是開口衝後,就像品字形一樣,這是雁形陣的進攻陣法,尖端衝前,兩翼在後。

另一種則是開口衝前,就像敞開雙臂用胸膛去擁抱對方一樣,像個凹字形,這是典型的雁形陣包抄陣法。

面對務達海率領的清虜馬隊之時,李祿採取的就是更加大膽的雁形陣之包抄陣法。

正因此,當三等輔國將軍務達海在薄霧之中衝到跟前,看見來犯的明軍步兵大陣果然鬆動,心中大喜,嗷嗷直叫的同時,李祿也高興極了。

在務達海高喊著衝啊衝啊殺光這些南蠻的同時,李祿也吹響了刺耳的鐵哨子,然後大叫著擲彈擲彈炸死這些清虜。

很快爆炸聲響起,一個接著一個,一片接著一片,清虜馬隊轉瞬間被炸得人仰馬翻。

大批清虜馬甲兵揮舞著馬刀快速衝擊而來,但是最後卻在他們的馬刀夠到最近的那些打著火把投彈的擲彈兵以前,就被對方投來的飛將軍和輕型爆破筒炸落馬下。

李祿率領的擲彈兵團三個營,除了中軍營只有兩個哨之外,左右營分別都是三個哨,總計一共有兩千四百餘名步兵擲彈手投入了這場戰鬥。

論人數,他們比務達海率領的清虜馬甲兵多了數百人。

論裝備,他們攜帶了充足的飛將軍和大量輕型的爆破筒。

論後援,祖克勇帶領的莊河團營大批重騎兵,正處在調整部署迂迴包抄清虜馬隊的路上。

李祿率領的擲彈兵團,只要將先前高速衝擊而來的清虜馬隊炸亂炸散,讓他們失去衝擊的速度,剩下的事情就可以交給祖克勇他們了。

就這樣,崇禎十三年九月二十二日上午,薄霧之中的英那河以北東高麗城子山下,方圓幾里內,就像是沸騰的咕嘟咕嘟冒泡的湯鍋一樣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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