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此時此刻,黃臺吉聽了濟爾哈朗的話以後,臉色一時沉了下來,閉目不語了一會兒,最後開口問道:“那麼依你之見,鄭郡王,朕該如何是好?”

“不如繼續施行前策,圍而不攻,圍點打援.”

濟爾哈朗原本是主張儘快奪回鎮江堡城的,害怕時間久了,他和他的部屬們遺留在城內的家宅錢財寶貨,被楊振及其麾下給禍禍完了。

但是此刻他一聽說黃臺吉有招降楊振的意願,他的想法馬上就有了變化,開始贊成他之前反對過的意見,主張圍困到底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金海鎮的其他各路援軍不來呢?如果圍點打援的計謀落空了呢?如果圍困到最後,楊振窮途末路來降,朕納還是不納呢?”

“如果楊振窮途末路來降,奴才當然支援主子爺予以接納為上了.”

“那與朕現在就選擇招降楊振,又有多大的分別呢?”

“這個,分別還是有的,若是楊振堅守不下去,到了窮途末路來歸,至少可以保證他是真的投降,而不是詐降.”

“呵,朕當然也想這樣,但奈何我大軍乏糧,恐怕未等到楊振在城中糧盡,我大清軍前各旗兵馬倒先要餓肚子了!”

“主子爺先前不是說過,我大軍糧草可自江東朝人出擄掠麼,眼下江面已經封凍,我大軍隨時可以過江自取啊!”

“朕先前的話,雖然是那樣說,可那是到了萬不得已之時才能採取的下策。

你等想過那樣做的後果嗎?”

面對濟爾哈朗的各種質疑和辯駁,黃臺吉終於說出了他心中對朝人的方略。

“算起來,朝人李氏之立國,也有二百多年了,其能立國鴨綠江東,並非全是僥倖,必有其所憑藉之處。

“今番李朝北地諸道州府,發生叛亂之事,朕料必非其主李倧所指使,那個李倧,朕見過,他也沒有這樣的膽量。

“此次朕率大軍來此,本心並無罷黜李氏,屠滅其國的打算,若其君臣低頭服罪,便與之重定條約,令其將功贖罪,往後竭力報效即可。

“而我大軍一旦開進,大肆屠戮劫掠,糧草布帛固然唾手可得,可是我大清在李朝民心人望必將蕩然無存,那麼從今往後,鴨江以東的朝人,將難以繼續為我大清所用了!”

在黃臺吉看來,朝人戰力低下,在大清兵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但是李朝佔有地利,又對他的大清又至關重要。

尤其是在當前金海鎮威脅日增,大清兵無暇西顧,而來自宣大一帶的糧食鐵器等物資幾乎完全斷絕的情況之下,李朝的地位之重已經日益上升。

他所需要的糧食與鐵料等物資,甚至戰船與人力,將來都要透過從李朝來大量徵集。

如果李朝亂了,或者說與他離心離德,到最後徹底叛離大清了,那麼這個後果,也是他不願看見,並且難以承受的。

“以朕之見,楊振在鎮江堡城內堅守不出,不與我戰,怕是也有待我糧儘自退,或者糧盡以後過江東進擄掠朝人的算計。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輕易不能行此下策,否則,倒是真的中了楊振的調虎離山之計.”

“這個——”濟爾哈朗沒有想到,鎮江堡城內外看似波瀾不驚的戰事背後,居然會隱藏有這麼多或明或暗你死我活的陰謀詭計。

濟爾哈朗對黃臺吉還是比較信服的,方才他說了那麼多質疑的辯駁的話,其實就是想把自己的各種擔心說出來。

一旦將來有一天,他的這些擔心萬一成為現實,這也算是他事先提過醒,盡了力,出多大的事,都沒有他的責任。

此刻,濟爾哈朗聽了黃臺吉如此耐心細緻地對他所作的解釋,又見在場的其他人,顯然都已經知道了黃臺吉的打算,他也不能再說反對的話了。

當下他簡單斟酌了一下,就對黃臺吉垂首說道:“主子爺殫精竭慮,所謀者必大。

倒是奴才的眼界與器量小了。

此次我大清若能成功招降楊振,誠然是一本萬利的買。

“即使招降不成,試一試也是好的,或許可以動搖其部下守城之決心,可以瓦解其頑抗到底計程車氣。

主子爺英明,奴才沒有任何異議.”

黃臺吉見說服了濟爾哈朗,而在場的其他人原本就已經參與了先前的謀劃,眼下也沒人反對,當即下了決心,叫剛阿泰派人傳令召集軍前諸王公重臣們議事。

十月二十三日午後,率軍佈防於鎮江堡周邊的清虜各旗大兵馬的王公貝勒重臣們,再一次齊聚到了五龍山東南清虜大營的黃臺吉中軍大帳之中。

包括分兵駐紮在九連城一帶的固山貝子尼堪與智順公尚可喜,也奉命來到了這裡。

如今鴨江封凍,金海鎮水師威脅不到清虜後方,加上鎮江堡的堡城,也已被清虜大軍從四面圍死了。

所以,此時不管是黃臺吉,還是其他的王公貝勒頭頭腦腦們,聚到一起後,氣氛明顯鬆快多了。

當黃臺吉向眾人宣佈了自己打算嘗試招降楊振的決定之後,被召集來參加御前會議的王公貝勒重臣們,沒有一個站出來反對的。

雖然有不少人心中驚詫莫名,認為鎮江堡已被四面圍困,拿下來是遲早的事,這個時候選擇招降完全是多此一舉。

可是當他們抬眼四顧,發現鄭郡王濟爾哈朗端坐在一個馬紮凳上眼觀鼻鼻觀心不言不語完全無動於衷之後,終於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質疑黃臺吉的這個決定。

因為在場的眾人之中,除了鄭郡王濟爾哈朗是大清八旗的旗主之一以外,有並坐議政的權力之外,在場的其他人,說白了都是奴才。

而且,其中凡是屬於兩黃旗以及正藍旗的大多數人,還都是黃臺吉個人的奴才。

對於黃臺吉已經決定了的事情,他們是根本沒有資格質疑或者議論了。

“按理說,朕決意再次招降楊振的事情,朕既下定了決心,直接叫人執行就好了,本不必興師動眾,把你們都叫來一起商議.”

黃臺吉最後見大帳裡無人吱聲,遂對著眾人說起來召集御前會議的原因。

“只是,此事終究不是朕一人的私事,而是關乎大清八旗的公事,所以朕也想聽聽你們的意見,尤其是招降使者的人選問題,今日就要決定下來.”

“招降使者?”

黃臺吉這麼一說,要不要招降楊振的問題以及為什麼要招降楊振的問題,一下子沒有人再去考慮了,大帳中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部招降使者人選給吸引了。

這個招降楊振的使者人選,可絕不是什麼好差事。

如果說招降其他明軍將領,或者招降南朝其他的文官武將,那肯定是一件美差。

可是在眼前這個情況下,進入鎮江堡去勸楊振這個殺星歸降,實在是有點風險太大了,一個弄不好,腦袋可能就沒了。

楊振在松山城時,扣留了入城招降他的沈永忠的事情,雖然在大清國內並非人盡皆知,但是這個事情在清虜八旗上層以及八旗漢軍上層,卻早已經廣為流傳了。

在場的眾人一時間都想到了此點,因此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出頭,場面再次冷清了下來。

因為這個時候薦舉別人,則往死得罪了別人,而毛遂自薦主動請纓,那就更不可能了。

因此,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頭低下去,把嘴閉上不說話。

大帳中再次冷場了一陣之後,一向深得黃臺吉信任倚重的鑲黃旗佐理旗務大臣拜音圖,看不下去了,突然開口說道:“主子爺,奴才對招降楊振一事,並無異議,我大清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

不過,這個招降使者的人選,關乎招降楊振的成敗,奴才以為,要思慮周全,慎之又慎.”

“哦?拜音圖,那你先說說看,讓誰去勸降,才算是慎之又慎思慮周全?”

“這個,奴才以為,自古勸降當說客,即多用其故舊親朋。

今番主子爺欲勸降楊振,使者人選得與楊振有一些舊誼的才好,最好是打過一些交道.”

“親朋故舊?打過交道?你若有什麼人選,現在就提出了議一議吧!”

黃臺吉原先到沒想過這些,他原來想的是,這一次招降楊振,事關重大,得表現出自己足夠的誠意才行,因此他首先想的是得有身邊某位重臣或者心腹出馬。

可是,黃臺吉又擔心楊振的心機莫測,萬一招降不成,再折損了自己一名心腹重臣,那可就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所以一直猶豫不決。

不過現在拜音圖所說的這些話,倒叫他覺得也有道理。

若能找出一個既能充分展示出自己的招降誠意,又不必擔心被楊振搞一個反間計,或者扣留,或者處死的人選,那麼此時就可行了。

“這個,奴才以為,或許可以叫正黃旗漢軍三等昂邦章京祖澤潤再走一趟.”

“祖澤潤?”

“正是。

祖澤潤去歲曾入松山說降,畢竟與楊振打過交道,而且楊振麾下協守總兵官祖克勇,也是寧遠祖家人——”“不成。

莫說祖澤潤眼下不在軍前,就是在軍前,也不能再叫他去.”

面對出身宗室的鑲黃旗佐理旗務大臣拜音圖說出的人選,黃臺吉沒等他把話說完,就直接了當地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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