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四年三月初十日上午崇禎皇帝強打精神召見了幾個內外重臣之後,小朝會上定下的事情,陸續進入了執行的階段。

先是三月十一日午後,恩准現任首輔範復粹致仕的旨意釋出,在京師朝臣以及科道言官們的一片驚愕聲中,範復粹於當日下午,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黯然離京。

然後三月十二日上午,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親自帶人,圍了前任首輔薛國觀在京師城內的府邸,向薛國觀宣讀了崇禎皇帝賜他自盡的上諭。

薛國觀涕淚橫流但又求告無門,隨後自縊於家中。

而錦衣衛也沒客氣,在薛國觀自縊以後,馬上就又釋出了抄沒薛國觀全族家產的上諭。

不僅抄沒了這位前首輔在京中的家產,而且立即分派了人手趕赴其老家,抄沒其出仕以來所攢下的所有財富。

錦衣衛的這個動作,震驚了京師朝堂之上的所有人,同時也馬上衝淡範復粹離京所造成的衝擊。

至於跟範復粹離京同一天明發天下的,命陝西三邊總督丁啟睿接任楊嗣昌,總督湖廣、河南、四川及長江南北諸軍的詔書,更是立刻就沒了熱度。

然而,沒等朝堂上的大臣們以及六科廊、都察院的科道言官們寫好針對錦衣衛的彈章,寫好勸諫崇禎皇帝收回成命的奏摺,另外一個重大的旨意,再次吸引了朝廷上下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就是關於新任內閣首輔人選的旨意。

與原時空稍有不同的是,這一世或許是多多少少受了楊振的影響,崇禎皇帝十分難得地沒有把這個事訴諸公議。

也因此,崇禎皇帝召前任首輔周延儒入京的旨意,不僅立刻就釋出執行了,而且崇禎皇帝也臨時改變了那天在小朝會上所說的只是召他入京面君,然後再定首輔人選的想法。

而是直接將已經下臺離京很多年的前首輔周延儒,起復為了新的首輔。

對很多大臣來說,範復粹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而薛國觀更是已經被賜死。

與這兩個前任首輔的下場相比,他們更關心的,其實還是新任首輔的人選問題。

本來範復粹黯然離京的時候,朝廷上下有資格參加廷推的六部侍郎以上大臣,以及都察院、翰林院、大理寺、詹事府等其他各大衙門堂上官,都已經開始奔走聯絡,鉚足了勁兒準備爭奪內閣首輔的位子以及補選閣臣的名額了。

結果,崇禎皇帝一反常規,不走廷推的路子,也不經過徵詢朝中大臣們的意見,直接就定了周延儒。

這下子好了,丁啟睿接任楊嗣昌的事情沒人管了,包括範復粹黯然離京的事情,以及前首輔薛國觀被抄家賜死的事情,也沒多少人理會了,朝廷大臣一窩蜂地開始上書爭議繼任首輔的人選。

因為一個新的內閣首輔的出爐,很可能意味著朝廷權力的重新洗牌。

那些曾經得罪過周延儒的大臣們,對於周延儒的復出,自然是群起而反對。

而那些沒有得罪過周延儒的,同時又想趁機表現一把的朝臣們,則是連忙上書表態支援。

楊嗣昌之死帶給京師朝堂的混亂,沒過幾天,就被崇禎皇帝重新起用周延儒所造成的混亂淹沒了。

就在這種紛紛擾擾之中,半個月的時間,轉眼間就過去了。

崇禎十四年三月二十七日,奉旨前往山海關然後從山海關渡海前往旅順口去的傳旨隊伍,終於啟程了。

這個最終目的地為旅順口的傳旨隊伍,實際上由兩支隊伍組成。

一個是以兵部職方司郎中張若麒為首的正式傳達朝廷各種任命與封賞詔書的隊伍,由一部京營兵馬護送。

另一個則是以內廷御馬監提督太監褚憲章為首的監管各種封賞與任命執行情況的隊伍,這支隊伍則是由御馬監自己指揮的四衛營出兵扈從。

當然了,崇禎皇帝之所以派褚憲章這個信得過的太監出馬,並不僅僅是跟著監督張若麒而已。

褚憲章另有兩樣任務。

其一,是實地查一查先前在京師流傳的傳言,特別是經薊遼督師府上報的那些楊振私通清虜的傳聞到底是實情如何。

畢竟這些訊息在遼西和京師地界傳得沸沸揚揚,而楊振本人那裡卻沒有一個回應或者交代,崇禎皇帝無論如何也不能放心。

因為金海鎮實在是太重要了。

現在的崇禎皇帝,已經完全認識到在清虜敵後開闢戰場的極端重要了。

同時他也看清楚了,過去的一年裡,清虜大軍之所以沒有犯邊入境,甚至也沒有進攻遼西錦州等地,就是因為楊振在清虜後方牽制住了清虜的主力,使得清虜根本無暇西顧。

包括去年底遼西兵馬所取得的戰果,同樣與此息息相關。

認識到了這一點之後,崇禎皇帝再看楊振及其開闢的金海鎮,心態就不一樣了。

金海鎮再也不是可有可無的了。

與此相應的是,楊振的忠誠與否,楊振會不會想當年的毛文龍一樣變得跋扈難制,或者與清虜私下勾連,就成了崇禎皇帝的一塊心病。

不把這個心病給消除了,崇禎皇帝始終痛快不了。

正是為此,崇禎皇帝想到了要派科班耿直的褚憲章前往旅順走一趟,探一探實情。

那麼其二,則是叫褚憲章將田國丈從吳中新選進京的一個色藝雙絕的名伶,作為崇禎皇帝給楊振本人的賞賜,專程送往旅順口。

因為崇禎皇帝對楊振的賞賜,畢竟是一個色藝雙絕的吳中名伶,派其他任何人護送其前往旅順口,都不合適,所以只能由皇帝身邊信得過的太監出馬了。

就這樣,由內廷御馬監提督太監褚憲章和兵部職方司郎中張若麒帶領的傳旨隊伍,崇禎十四年三月二十七日上午出發,四月一日中午安全抵達山海關兵部分司。

他們在山海關兵部分司,向主管分司事務的兵部添注侍郎方一藻傳達了旨意之後,方一藻也收拾了行李,帶了從人,加入了他們候風過海的隊伍。

四月初七清晨,山海關老龍頭海域海風適合出航,進一步壯大了的過海隊伍,於是分乘直屬兵部分司龍武營水師的五條百料船,趁機揚帆出海,一路搶風行駛,徑直往旅順口方向行去。

這條航路褚憲章已經來回走過一次了,還算是比較淡定,比如適應。

但是方一藻、張若麒等人,卻是第一次這樣連續數日處在茫茫大海之上,各種驚慌恐懼加上各種暈船嘔吐,一直折騰了一路,一條命簡直丟了半條。

如此日升日落,一行人五條船,往東南航行了五天後,終於四月十一日的午後,於金州灣外海,遇上了金海北路水師營胡長海、高成友和胡大寶他們歸航的船隊。

就在前不久,胡長海他們北路水師營的船隊,跟著袁進的船隊從瀛洲島返航歸來,然後在旅順口的雙島灣休整了幾天,檢修了船隻,補充了食水之後,再次前往登萊裝載了移民。

不過這一回他們裝載的兩千四百戶移民,不再是奉命送往瀛洲島或者雲從島去了,而是分給了他們金海北路。

其中除了分給呂品奇的六百戶以及分給徐昌永的三百戶之外,剩下的一千五百戶,分別劃給了胡長海、高成友以及胡大寶三人。

其中胡長海和高成友各自分得六百戶,而同樣在移民行動中出力不小的胡大寶,因為駐地相對靠前,出於安全考慮,這次只分得了三百戶。

褚憲章、方一藻、張若麒他們的小船隊,遇上胡長海他們的時候,胡長海他們正好結伴同行,途徑金州灣外海返回駐地。

雙方一通報身份,都是又驚又喜,胡長海他們連忙過船拜見,然後親自將他們護送到金州灣內靠岸。

再然後襄平伯沈志祥、金海中路協守總兵官許天寵得知朝廷欽差停靠金州的訊息後,一邊趕緊趕來拜見,一邊立刻派人南下旅順口向楊振報信。

而受夠了海上風浪顛簸之苦的方一藻、張若麒等人,也乾脆從金州上了岸,在金州城內稍事休整了一晚以後,四月十二日早上再次啟程,走陸路往旅順口行來。

當日中午,興師動眾前往迎接朝廷欽差隊伍的楊振一行人馬,在營城子前屯附近的驛道上,迎面碰上了褚憲章、方一藻、張若麒率領的欽差隊伍。

楊振與褚憲章、方一藻、張若麒,都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彼此都很熟悉。

如今時隔經年再次見面,也都十分欣喜。

只是營城子前屯附近的南北驛道,畢竟是一個荒郊野嶺的所在,也不是傳旨或者議事敘舊的地方。

雙方彼此見了面,各自見了禮,就兩隊並作一隊,在楊振的親自陪同引領下繼續南行。

進入四月中旬的遼東半島南段,氣溫上升,草木發芽,山花盛開,風景氣候已經相當宜人了。

加上清明前後又剛接連下了幾場雨,一路逶迤南行的驛道兩側,時不時就能看見耕作耕作的屯戶農人。

而曾經荒廢多年的舊衛所田畝得以重新開墾,處處斷壁殘垣幾成廢墟的舊官屯,也得以恢復修整。

大地上有了人氣,就不再是死寂的荒野。

從海對岸登萊地區源源不斷遷徙而來的大明移民,早已讓遼東半島的山林土地恢復了應有的勃勃生機。

“不錯,不錯,不錯,楊都督開闢金海鎮以來,在此地大辦移民屯墾,前前後後不足兩年,就已經大見成效,此功比起鎮江堡大捷來,其實也不遑多讓,不在其下!”

“是啊,咱家曾經來過一次,如今僅僅時隔一年,再來金海鎮,這裡卻已然有如世外桃源一般了,楊都督這份幹才,著實令人佩服,著實令人佩服!”

迎接到了褚憲章、張若麒和方一藻之後,除了慰問他們的旅途勞頓之外,楊振就陪同在他們三個近前,一同策馬南行。

一行人行至三澗堡前屯附近,看見田野上農人耕作正忙,而驛道不遠處的村屯裡炊煙裊裊,方一藻與褚憲章皆忍不住再一次稱賞起楊振來了。

“呵呵,方世伯過獎了,褚公公過獎了,遼東半島這邊,七山兩水一分田,兼且土地貧瘠,出產不多,雖然招來了不少關內饑民從登萊到此開荒,但說大見成效嘛,為時尚早,為時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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