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思最後的一句話,直接把楊振搞懵了。

不過短暫的懵圈之後,楊振立刻就意識到,遼西兵馬向西去打喀喇沁是一個原時空沒有出現過的打法。

這是一個新思路。

不管是為了故意打草驚蛇也罷,或者單純是為了捏軟柿子也罷,趁著春上青黃不接的時候去西邊打喀喇沁,絕對要比一路往東跟清虜硬鋼更有勝算。

楊振正要詢問這是哪個高人給提的建言,這時又聽祖思對他補充說道:“都督或許是,希望遼西兵馬能在都督率先攻虜之後,大軍直入遼瀋腹地。

這樣做,固然能夠大漲我軍士氣,可是自廣寧往東,不論河東河西,地形於我皆不利,在時機不成熟的時候我大軍貿然東出,很可能得不償失.”

說到這裡,祖思看了看楊振,見楊振雖然依舊沉默不語,但是卻微微點了點頭。

楊振的點頭,令祖思一下信心倍增,於是緊接著又說道:“不管是我家大帥,還是寧遠洪督師,都認為,在目前情形之下,與其出兵東進遼瀋腹地,去攻清虜據守之堅城,不如誘敵來攻我義州或者松錦,依託對我有利之地形,殲敵於義州松錦等堅城之下.”

“你們的意思是,據城固守,誘敵來攻?”

“正是如此.”

對於祖思的回答,楊振依然不置可否。

事實上,據城固守,誘敵來攻,一直以來也是楊振在面對清虜大軍時的優先選擇。

只不過此時此刻,祖思他們一邊讓楊振率先發起攻勢,另一邊他們自己卻又準備據城固守,這樣的話雙方又該怎麼配合呢?畢竟楊振要是在東線發起攻勢之後,清虜的主力兵馬或者或者說至少一半主力會被楊振牽制。

這個情況下,黃臺吉除非腦子進水了,要不然的話是不會輕易再往遼西分兵的,更不要說對松錦義州等地發起攻堅了。

眼見楊振再次臉色沉了下去,祖思立刻解釋道:“都督也知道,當今天下能戰之兵,盡在遼西,當然金海鎮也是天下雄兵——,可是儘管如此,我軍大部仍是擅守而不擅攻,有城池可以容身禦敵,對多數兵馬來說,軍心士氣方面都要好過在野外迎敵!”

“這個我知道,眼下雲集遼西的各路兵馬,人數雖多,但是缺少磨合,若是用來守城,尚可團結協作,可要用之於野戰,則可能陷入混亂.”

對於祖思所說的那些東西,楊振當然明白咋回事,因為他之前採取的很多對虜作戰的打法,都是基於同樣的考慮而制定的。

現在祖大壽或者洪承疇也考慮到了這一點,這並不是壞事,說明他們對當前雲集遼西的各路兵馬,也有比較清醒的認識。

只是這樣一來,自己在清虜身後發起的攻勢,事實上等於說根本得不到遼西兵馬的響應。

因為一旦清虜在西線按兵不動,那眼下雲集在遼西的那麼多兵馬豈不是被動處於作壁上觀的狀態了嗎?想到這裡,楊振徑直問道:“你們想在遼西據城固守,誘敵來攻,然後殲敵於遼西堅城之下,這個想法原是不錯的。

可是你們打算如何誘敵?打算如何在本都督猛攻清虜後方的時候,誘使清虜偽帝黃臺吉分兵去攻遼西?”

“這個麼,一是再打廣寧,當初張存仁反正歸來之後,我家大帥曾下令毀掉廣寧城。

但是自去年三月開始,清虜發兵徵調了大批人力物力,已在原址上重修了廣寧城,並派了清虜鑲紅旗旗主羅洛渾親自坐鎮.”

面對楊振的追問,祖思與洪承撰他們顯然是有備而來的,當下兩人對視一眼,仍由祖思負責為楊振解惑。

“想必都督知道,清虜最善於圍城打援,既然他們可以,我們當然也可以。

我們可以透過作勢再奪廣寧城,來誘使清虜遼瀋來援,然後依託閭山地形或伏擊或阻擊,當能獲勝.”

閭山就是醫巫閭山,就在廣寧城西。

楊振見祖思說的這麼信誓旦旦,心知祖大壽等遼西兵馬必然已在醫巫閭山通往義州城的方向駐兵,或者構築了工事。

對此,楊振沒有多問什麼。

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黃臺吉不會在金海鎮北上攻擊其大後方的時候輕易出兵遼西。

也就是說,他依然擔心黃臺吉不會中計。

因此,楊振想了想,說道:“你們想圍點打援,這個設想自然是好的。

可是正如你方才所說,圍點打援可是清虜慣用的計謀,如果你們圍了廣寧城,黃臺吉就是不中計,不出兵,你們可有後手?”

祖思知道楊振難纏,不是一個輕易能夠說服的人物,但是他也沒有想到楊振想問題想的這麼長遠,當下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解釋道:“都督可能有所不知,如今坐鎮廣寧城的這個羅洛渾,乃是清虜鑲紅旗原旗主多羅克勤郡王嶽託的長子。

嶽託死後,羅洛渾繼承了克勤郡王爵位,並繼承了清虜鑲紅旗的旗主之位。

“有這個羅洛渾在城中,我遼西兵馬一旦圍城,清虜便不能不救。

若其果然不救,屆時我遼西兵馬出動數萬精銳,甚至十來萬人馬一起壓上,則廣寧城必然再次易手。

“到那時候,我們一旦拿下了廣寧城,拿下清虜克勤郡王鑲紅旗主羅洛渾,那麼遼河以西之地,必將重回我遼西兵馬手中。

若得如此,也足以對朝廷,對聖上有個交代了.”

聽到這裡,楊振對遼西兵馬對此戰的態度有了一個大體上的瞭解,已經知道他們絕對不會輕易渡過遼河往東,去直撲遼陽或者瀋陽了。

想到這一點,楊振心裡竟然絲毫也沒有什麼憤怒或者不舒服的感覺。

事實上正相反,他的心裡面居然沒來由地有了一陣輕鬆之感。

遼西兵馬如此保守,從平虜復遼作戰的角度上來講,當然對楊振是不太有利的。

因為他們的行動越保守,就越是無法發揮出對清虜主力的牽制或者調動作用。

這樣一來,楊振在東線面臨的壓力就會大很多。

可是,也正因為他們如此保守,楊振將來才會有機會親自打進遼陽乃至盛京城。

尤其是清虜經營已久的盛京城,其中的宮室府庫、各大王府,以及八旗衙門的公庫等等,都是楊振眼饞已久的目標。

收復遼瀋必定會給楊振帶來巨大的聲望,這是一定的。

但是與巨大的聲望相比,楊振更希望在收復遼瀋的過程中收穫清虜皇室和八旗權貴們積累多年的鉅額財富。

有了這筆鉅額財富,楊振及其所部兵馬接下來就有了無限可能。

一念及此,楊振對於洪承疇、祖大壽等等遼西兵馬的各種蠅營狗苟的小心思小算盤,也就沒有那麼在意,沒有那麼不爽了。

不過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沒有及時應答祖思的那番話,卻叫祖思和洪承撰心中一頓忐忑不安。

最後還是洪承撰接著站了出來,對楊振繼續勸說道:“都督不必有什麼疑慮,就是清虜不中計,沒有分兵來攻遼西,我們除了可以順勢拿下廣寧,也可以從寧遠、錦州西出邊外滅亡喀喇沁甚至其他投靠清虜的東蒙諸部。

“清虜兵鋒是強,遼西各部若是正面相抗,勝敗難以預料,可是打那些邊外部落,以有備攻無備,且其失去清虜八旗援手,必然不是我薊遼宣大精銳兵馬的對手。

“真到那時,東蒙諸部必定要向清虜偽帝黃臺吉求援,若其不肯發兵救援,則必會失去東蒙諸部效忠之心,若其發兵救援,則正中了我們要調動清虜兵馬分兵的謀劃!“到那時,不光是都督你的東線避免了清虜全部主力壓境的威脅,而且我們遼西諸路兵馬,也將找到不用前往遼瀋攻堅,就在遼西與清虜決戰的機會。

如此一來,豈不是更好?”

“嗯,如此一來,的確是更好一些.”

聽完洪承撰的進一步解釋,楊振終於臉色一緩,點著頭,對他們兩個的說辭表示了肯定。

“都督英明!”

楊振一點頭表示認可,祖思也連忙稱讚其楊振來了。

接下來,楊振又問了問遼西那邊的其他情況,然後與洪承撰、祖思二人正式約定了雙方出兵的大致時間,便將他們委託給了張得貴、潘文茂等人接待,讓他們去商談購買金海鎮火器的事務去了。

崇禎十五年三月二十八日上午,楊振親赴雙島灣,為洪承撰、祖思以及率領覺華島船隊前來金海鎮的副總兵江翥送行。

他們的船隊是帶著拆東牆補西牆所拆借的遼餉來的,不過走的時候,幾乎每艘船都是滿載而歸。

有了這些新式的火器,再加上遼西兵馬強悍的馬步軍,打上一場兩場勝仗是肯定沒有問題的。

如果他們拿著這些東西,去對付邊外的那麼臣服清虜的落後部落,那就更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雖然楊振在即將發起的東線作戰中,已經無法再指望遼西兵馬增援了,但是楊振已經想開了,只要他們別拖後腿,那就算是他們給自己幫忙了。

送走了洪承撰、祖思一行人後,楊振回到旅順南城,立刻向徵東軍三大團營以及南路水師團營下達了四月初一大軍起行北上的正式命令。

當日下午,整個旅順口內外,頓時進入了全面動員的狀態之中。

不過楊振還沒來得及收拾行裝,就在三月二十八日的夜裡,在旅順南城總鎮府意外見到了由許佔魁護送著連夜趕來的仇必勇一行人。

而令楊振最為驚訝也最為驚喜的是,已經失聯很久的金士俊,竟然也在跟隨仇必勇前來旅順口的一行人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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