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在臘月二十三這天,楊振在張得貴、張臣、李祿、楊珅等人的陪同之下,前往白玉山大營,看望了已經全部集結在此的總鎮府抬槍隊入選火槍手。

入選的火槍手們,都是從徵東軍各團營以及金海、登萊二鎮所轄各個團營之中選拔出來的佼佼者。

除了隔山隔海相對比較遙遠的松山團營之外,其他各大團營都有火槍手入選。

甚至包括未設一級團營的金海西路袁進所部人馬,俞亮泰所領登萊東路人馬,吳朝佐所領登萊西路兵馬,以及原屬登萊沿海衛所的威海衛、成山衛,也都將各自麾下射擊比武排在前十的火槍手選送了過來。

在入選的所有火槍手之中,原本隸屬於徵東軍火槍團營的人數,自然是最多的。

如果不是張得貴堅決貫徹楊振的指示,將各團營選送的火槍手規定了限額,那麼有可能入選總鎮府親衛抬槍隊的徵東軍各團營人數就要超過三分之二了。

總鎮府協理營務處給了徵東軍火槍團營六十個名額,給了規模較大的安東團營四十個名額,除此之外的其他團營,包括莊河團營、復州團營、金州團營以及徵東軍的擲彈兵團營和火炮團營,則是各給了他們三十個名額。

自從進入臘月以來,來自各個團營的入選火槍手開始陸續抵達旅順口。

就在三天前,所有入選的火槍手,一共三百名全部抵達,並被安排到了旅順城外的白玉山大營集結。

楊振原本想在三天前就來看望一下他們的,畢竟這些人是自己精選組建的總鎮府抬槍隊成員,是精銳中的精銳。

但是湊巧的是,臘月二十的凌晨,楊振又一次喜當爹,金海伯夫人仇碧涵再次為楊振誕下了一個大胖兒子。

雖然比預產期晚了一點點,但是畢竟是第二胎,生產過程還算順利,母子平安。

為此,楊振放下了繁忙的公務,一連三天,全身心撲在了總鎮府的後院,陪伴在仇碧涵的身邊。

當然了,楊振雖然放下了相當緊迫的事關備戰北伐的公務,但是卻沒有放下已經集結到位的這些火槍手們。

從臘月二十日中午開始,一直到臘月二十二的下午,連著兩天半的時間,集結在白玉山大營內的入選火槍手們,在張得貴、張臣的主持之下,開啟了新的甄別排序。

這樣做,當然是楊振的主意。

原本他是想親自主持的,想親自看一看麾下各個團營以及各個協守總兵府推薦上來的所謂神槍手們是不是貨真價實。

不是楊振多疑,實在是楊振在這個見過太多名不副實的東西了。

尤其是這一次,他在各路人馬之中優中選優挑選最好的火槍手,對於麾下各大團營或者各路協守總兵官們來說,等於是將他們軍中的好手掐尖挑走了。

楊振也擔心各路將領為此有所不滿而糊弄自己,隨隨便便給自己推薦一些濫竽充數之輩。

所以,對於各部推薦入選的火槍手,楊振自然要重新甄別一遍。

楊振委託張得貴、張臣主持的甄別活動,一共分為兩輪。

第一輪,是讓這些火槍手們使用他們自己早已習慣使用的燧發火槍或者火繩槍,在一百步處設胸靶,上畫十環,每名火槍手十發彈藥。

第二輪,則是讓這些火槍手們使用他們大多數人沒有用過的新制九頭鳥重型火槍,即所謂抬槍,在二百步處設同樣大小胸靶,依然上畫十環,每名火槍手十發抬槍彈藥。

當然,為了不讓第二輪甄別打出來的成績打過難看,楊振在張臣的建議下,於臘月二十一日下午,讓所有未來的抬槍手們使用新制重型火槍試射了一番。

旅順北城制鐵所槍炮廠奉楊振命令,依照九頭鳥樣式仿造的重型火槍,已經制成了三十餘杆樣槍。

這款新造九頭鳥,槍身總長七尺五寸,其中銃管長六尺,粗長皆倍於普通火槍,銃床厚重,長七尺,曲柄,柄長一尺五寸。

槍身全重二十七斤,重量同樣倍於普通火槍,作戰時需要一名輔兵協助,或者將槍體前半部分置於輔兵肩上發射,或者在輔兵幫助下使用支架射擊。

至於這種重型火槍為什麼叫九頭鳥,楊振在十二月中旬應邀視察槍炮廠的時候問了幾個人,但是沒人說得清楚。

包括潘文茂、張得貴這樣的軍中老人,也說不清楚,他們只說軍中一直都是這樣叫法。

楊振原本想給它改個名字,但是見到樣槍之後,覺得軍中既然已經約定俗成了,那就繼續叫這個吧,暫時也不必改什麼新名字。

就這樣,新造的重型火槍,不論從製作精良的百鍊鋼銃管來說,還是從統一定量的顆粒化火藥來說,威力遠超從前,但是它依然叫作九頭鳥,即崇禎十四年制九頭鳥。

臘月二十三日上午辰時,楊振抵達白玉山下的一處槍炮靶場後,見到的正是這款九頭鳥。

在冬日嚴寒之中,楊振先是神情肅穆地檢閱了佇列整齊的三百名入選火槍手,然後隨機從眼前的佇列之中挑中了一個身材高大但卻面相略顯稚嫩的小年輕,指著他說道:“你,出列!”

這個面相稚嫩的小年輕,長得有些文弱秀氣,站在一堆五大三粗凶神惡煞多數都已三四十歲的火槍手隊伍裡,顯得格格不入。

楊振一眼就在安靜肅穆的人群之中看見了他。

小年輕聽見楊振的指令,神色有一些緊張慌亂,大聲答了一句“是”,然後向前邁出左腳出列,隨後“啪”的一聲立正站定,雙手自然下垂,手心向內貼於大腿外側。

楊振見狀一愣,因為只此一下,他就知道這個小年輕雖然長相稚嫩,但卻是經過了金海鎮的基本訓練的。

“你多大年紀?”

“回稟都督,卑職已滿十八!”

“昨天用九頭鳥打靶,你打中幾發?”

“回稟都督,卑職中九發,累計八十七環,九頭鳥射擊榜排名第三!”

“你打八十八環,排名第三?!”

“回稟都督,正是!”

楊振沒想到隨便挑出一個看著最不靠譜的小年輕,居然就是九頭鳥射擊比武的第三名。

能在三百名各部遴選的神槍手中排第三,可是不容易的。

是以,楊振聽見這個小年輕的回答,將信將疑地扭頭看了一眼張臣以及跟在張臣身後具體負責射擊比武的張國淦。

張臣和張國淦兩人自然知道楊振是什麼意思,當下一起衝著楊振重重點了點頭。

張國淦還待在說些什麼,但見楊振已經轉身過去,於是撇了撇嘴,把嘴裡的話嚥了下去。

也是在這個時候,楊振突然指著站在那個小年輕身後的另外一名鬍子拉碴的矮壯火槍手,說道:“你呢,用九頭鳥,二百步靶,打中幾發,累計多少環,排名第幾?”

那個原本還在旁觀的矮壯火槍手瞬間一個激靈,立正答道:“回稟都督,小的,小的從未用過九頭鳥,昨日只中四發,累計二十九環,排名第二百三十六!”

這個矮壯漢子,大約三十來歲的模樣,右眼斷眉,臉色紅黑,上面有疤,一看就是投身行伍多年的老兵。

或許是因為覺得自己打得不好,所以在回答楊振的詢問時有些緊張,有些吞吞吐吐。

“你也出列!”

“是!”

那漢子聞言,隨即左腳向前邁出一大步,在那個小年輕的身後立正站定了。

這時,楊振再次轉向身後的張臣和張國淦等人,說道:“安排幾桿九頭鳥,備好彈藥,我要親自觀看他們兩個打靶!”

說完這話,楊振轉身,大步流星地朝靶場中央的射擊位方向走去,隨行的張得貴、李祿、楊珅等人趕緊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張國淦自去安排人手佈置九頭鳥和相應彈藥。

而張臣則立刻大聲下令,帶領所有火槍手,喊著號子,往楊振等人所行方向跑步前進。

白玉山大營的槍炮靶場,場地相當不小,且西、北、東三面環山,唯有南面開闊,不遠處就是一條小河。

射擊靶位,設在靶場的北面山腳下一道高大的土壩下面。

土壩上坑坑窪窪,冰雪已成黑泥,顯然這幾天沒少被遭受槍炮彈丸的擊打。

楊振在張得貴的引領之下,很快就來打了距離靶位二百步的射擊位上。

而所謂的射擊位,就是一道齊腰深的淺壕,壕溝前還堆了一層凍得硬邦邦的沙土袋。

“都督,咱們白玉山大營的弟兄們平時練習射擊打靶,也都在這裡,各營哨輪著來。

這壕溝,也是按著咱們以往作戰的打法準備的,只是靶位的遠近有所不同而已.”

來到射擊的壕溝前,張得貴這樣介紹道。

而楊振只是點點頭,不言不語,隨後直接跳進了一地黑泥的壕溝內。

還好,壕溝內的泥水早已結成了堅冰,看起來骯髒不堪,但卻並不四下飛濺沾染。

就在楊振站在壕溝裡四處打量的時候,張臣帶著隊伍抵達了壕溝的後方,並重新整隊,肅立觀摩。

幾乎就在同時,張國淦也領著一小隊人抬著三架九頭鳥以及幾箱子彈藥,來到了楊振的跟前。

楊振先是命張國淦按照之前使用九頭鳥射擊比武的規矩佈置槍位、靶位,隨後轉身招呼了之前被他隨機抽取的那兩個火槍手來到身邊。

等到他們倆跳到壕溝內,楊振看著緊張的二人,笑著對他們說道:“聽著,你們昨天是怎麼打的,今天還是怎麼打。

不是本都督信不過你們昨天的成績,而是本都督要親眼看一看九頭鳥的射擊方法。

“所以今天打出什麼樣的成績都不要緊,好好發揮即可。

每人十發彈,你們打完,我也打一下,咱們比一比!”

那二人聽了,連忙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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