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五年的正月,很快就在一派祥和與忙碌的氛圍之中過去了。

一進入二月,過了二月二,天氣明顯開始好轉了,明媚的陽光有了溫度,風也不再那麼凜冽刺骨了。

二月初四,楊振帶人到雙島灣,親自檢閱了已經列裝完成的樂浪號和北溟號。

這兩艘巨型武裝夾板船,在正月十九日被嚴省三、郭小武帶人從金州船廠接回雙島灣停泊後,就立刻開啟了緊鑼密鼓的裝備程序。

嚴省三、郭小武都是楊振的身邊人,他們知道楊振期待瀛洲號的仿製品早日建成入列已經期待很久了。

同時他們也知道,金海鎮或許兩三個月以後,就要投入到新的對虜作戰當中去了。

而在新的對虜北伐作戰當中,金海南路水師營理所當然地要擔負起重要的使命。

所以,也不用楊振一再催促,他們一回到雙島灣,就開始按照瀛洲號的官弁兵員配備以及火炮彈藥裝備情況,向總鎮府協理營務處或申請或報備,迅速行動了起來。

好在旅順北城新造的重炮與沖天炮以及預備的各類彈藥,都是現成的,同時各種人員也是在金海南路水師營內部自行調配分派,所各種進展神速。

樂浪號、北溟號抵達雙島灣不到半個月,就已經實現了齊裝滿員,具備了隨時出海作戰的能力。

對此,楊振非常高興,因此聽聞裝備完成的訊息之後,立刻就定下二月初四,要親自帶人前往雙島灣登船檢閱。

這天天氣晴朗,海灣裡有風,但不大,雙島灣碼頭上人頭攢動,四下裡旗幟飄揚。

在岸上看了一陣後,楊振在嚴省三、郭小武的陪同下,帶著張得貴、張臣、李祿、楊珅以及主要負責槍炮彈藥生產的潘文茂、王守堂一堆人,走過長長的棧橋,先是登上了工期一再延長、最後總算入列的樂浪號。

在頂層甲板上面,楊振簡單接見了樂浪號的總務官、管駕官、掌旗官,槍炮千總、水手把總、匠作把總等船上官弁,然後看了三層和二層裝備的重炮,相當滿意地下了船,最後帶人登上了北溟號。

北溟號跟樂浪號的構造佈局、裝備分佈以及人員構成,採用的是同一標準,與瀛洲號相比有所改進,但是大同小異。

不同的在於,增設了一個總務官,作為大船管帶的副手,除了執行管帶官的命令之外,主要掌管船上的吃喝拉撒睡等各種涉及船上所有人的雜務。

畢竟,瀛洲號的情況相對特殊,它是楊振的旗艦,以前的管帶官是郭小武,楊振在瀛洲號上的時候,郭小武這個管帶官自然就成了跑腿打雜張羅一切的總務官。

可是對於樂浪號和北溟號來說,情況就有所不同了。

楊振讓嚴省三兼任了樂浪號的管帶官,讓郭小武轉任為北溟號的管帶官,他們作為這兩條巨型戰船上的老大,自然不可能連船上那麼多人的吃喝拉撒睡的事情都事必躬親。

而且,他們也不可能天天都在船上,船上人員的日常管理也要有人負責。

現在在他們的下面設定一個總務官,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

當然,這一切都還在摸索之中,畢竟,像這樣規格的巨型戰船,在楊振麾下的各路水師裡都是前所未有的大船。

以往根本沒有相應的職司設定可供參考。

荷蘭東印度公司大員評議會的那幾條同樣規格的巨型武裝夾板船,倒是可以參考,但是楊振並不想照搬紅毛鬼的各種職司設定。

比如給自己麾下水師營的戰船設定船長這樣的職位,楊振就沒有采用。

一來,楊振麾下雖然戰船很多,但是有名有號的,比如像瀛洲號、樂浪號、北溟號這樣的仍是極少數。

二來,楊振麾下的各路水師營,還不是那種一年到頭都生活在船上,並且一直都在海上飄著的那種隊伍。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只是在戰時登船作戰,而且隨時隨地都要準備著登陸,或者上岸作戰。

除了像瀛洲號、樂浪號、北溟號這樣配備了六十門大炮以及幾百號各色人手的巨型戰船之外,楊振麾下的各路水師裡面只有水師營的副將、參將們有自己相對固定的戰座船,其他水師營的兵員並沒有固定乘坐的船隻。

管駕船的和管作戰的,基本都是兩條線,而且管駕船的,多數都是船工和雜役,基本上是很少直接參與作戰的。

對於這種情況,楊振也只能暫時接受現狀,根據金海鎮各路水師營的實際,慢慢摸索一套行之有效的水師編制之法。

至於眼下,只能繼續借用金海鎮各路兵馬已經通用的營哨隊棚制度。

且說崇禎十五年二月初四日上午,楊振到雙島灣親自檢閱了已經奇裝滿員的樂浪號和北溟號之後,當天下午便下令郭小武於初六一早率北溟號,並帶一批其他船隻往登州去。

楊振叫他先到登州水城,接運一批滯留已久的移民屯戶,然後就儘快帶著移民趕往瀛洲島去,迴歸原來郭小武在瀛洲島的建制。

然而,令楊振始料未及的是,就在郭小武率隊南下登州水城的次日,他就又親自帶船回到了雙島灣,跟他一起過海前來的有方光琛、李吉以及朝廷派來傳旨的欽差。

方光琛和李吉,之前奉了楊振的命令,陪同入京安置的倭國後水尾天皇政仁到京師公幹去了。

他們一去兩個來月,趁著過年的時節,將京師裡該打點的朝臣與內廷太監們都打點了一遍,該安排的事務也都安排完了。

到了二月裡,楊振交辦的大事已經塵埃落地,他們也就跟著前來金海鎮傳旨的欽差一起,從京師到天津,從天津到河間,再到萊州,然後經登州回到了旅順口。

而他們之所以能夠夾雜在傳旨欽差的隊伍裡一同回來,則是因為這個傳旨欽差不是別人,還是上次前來金海鎮商議遼東決戰之事的兵部山海關分司郎中沈迅。

二月初七日午後時分,楊振聞訊親自帶人帶馬趕到了雙島灣,一路將再次來到金海鎮的沈迅,以及陪同沈迅回到金海鎮的方光琛、李吉二人迎回到旅順南城的總鎮府。

沈迅這次再來,不光是正式向楊振以及金海、登萊二鎮傳達了崇禎皇帝欽命他們在四月底前,聯合遼西兵馬,共同出兵北伐清虜、收復遼瀋的旨意,而且還給楊振帶來了其他許多“好訊息”。

“都督,聖上的旨意,朝廷的旨意,沈某人方才,可已經正式傳達給都督和諸位總兵了。

為了督促都督按時進兵,內閣原本是有意往都督你這裡,另派監軍人選的.”

再次來到金海鎮的沈迅,在楊振的面前顯得從容多了,不過說話老是說一半,喜歡故弄玄虛的毛病還沒改。

“監軍人選?”

“沒錯.”

“內閣原想派誰來?”

“兵部職方司主事馬紹愉.”

“原來是他呀!”

“都督知道他?”

“以前偶爾聽人說起過.”

楊振當然知道這個馬紹愉,不過他並不是聽別人說的,而是他在前世的時候從松錦大戰的史料中看到的。

而且知道此人跟張若麒一樣,也是一個紙上談兵頭頭是道,雖有知兵之名,卻無知兵之實的人物。

朝廷上,真要是把這樣的人物,弄到自己這邊來當監軍,那自己也只能先想辦法把他弄死再說了。

好在沈迅話裡有話。

而且為了預防這樣的結果出現,楊振早已經未雨綢繆了。

楊振讓方光琛、李吉前往京師公幹,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藉著拜年的名義,去給陳新甲、沈迅、張若麒以及王德化、王承恩、褚憲章、楊朝進等人送禮去了。

有的時候,送禮不一定能辦成好事,但是卻可以提前預防壞事。

這次就是這樣,楊振在迎接沈迅一行人的時候,並沒有見到什麼不認識的馬紹愉,皇帝的聖旨裡面,也根本沒有提及要派監軍前來監督自己的意思。

所以,楊振表現的很淡定,一點也不急。

果然,沈迅見楊振並沒有如他預期的那樣訝異,當下呵呵一笑,自己把結果與原因說了出來:“不過呢,陳本兵是完全信賴都督的,所以在朝會上建言說,都督用兵,最善於出奇制勝,若是派文臣監軍,坐鎮督促,反有可能亂了都督的謀劃,亂了金海鎮的陣腳。

“都督兵馬主力隸屬京營建制,已有山海關兵部分司臨機督戰,並無須再派文官蒞臨軍前。

因此,聖上思之再三,最後叫停了金海鎮監軍之議,已將馬紹愉改派寧遠.”

雖然楊振已經斷定朝廷不會往自己這邊派文官監軍,但是聽完沈迅的這番話,還是暗自鬆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他從沈迅的話裡面,也十分敏銳地注意到了崇禎皇帝的態度。

“這麼說,聖上原有此意?”

“實話說,聖上原有此意.”

“嗯.”

面對沈迅的答覆,楊振已經認識到,崇禎皇帝對派設金海鎮文官監軍的意願,應當是很強的,否則以沈迅以往說話的謹慎,不會輕易這樣回答。

也因此,楊振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金海鎮的兵馬戰船在壯大,管轄區域也在變大,楊振的實力跟三年前相比,絕對是天翻地覆今非昔比了。

然而楊振實力增強的同時,也不必可避免地會招致皇帝的猜疑與忌憚。

也幸好,金海鎮的實力再怎麼強大,對於京師來說,也形不成直接的威脅,所以,崇禎皇帝目前尚能容忍他的飛速壯大。

但是,同時,楊振也越來越能理解崇禎皇帝以及遠在京師朝廷的文官大臣們,為何這麼著急要自己和遼西的洪承疇、祖大壽一起出兵跟清虜決戰了。

楊振一邊琢磨著這些事情,一邊沉默了下來。

沈迅見楊振什麼不語,彷彿心事重重,顯然也意識到眼前的楊振心思在想些什麼,於是馬上就又補充說道:“呵呵,都督莫在意,朝廷意欲派設監軍,不過是為了督促都督按時進兵,並且方便都督與朝廷方面,與遼西督師府彼此聯絡,相互配合罷了。

“以都督之忠義無雙,以都督麾下兵馬之實力,只要都督及時誓師出兵,取得一場兩場大捷,聖上定然會打消一切疑慮,朝廷也必不會再派監軍督戰之議.”

“沈先生多慮了,本都督倒不是不願意朝廷派人前來監軍督戰,只是大戰一起,兵兇戰危,朝廷出個知兵的文臣不易,豈能白白折在軍前?”

“這話也是,都督考慮得周全.”

沈迅見楊振這樣說,也馬上就坡下驢,直誇楊振考慮得周全,彷彿完全沒有聽出楊振話裡隱含的另一層意思。

就這樣,談笑之間,二人極有默契地將有關朝廷派設監軍的事情按下不提了。

接下來,楊振問起了聖旨裡籠統提及的糧餉補給之事,對此沈迅再次向楊振做了解釋。

“都督不必著急,早在年前,聖上已命前中書舍人戶部郎中沈廷揚,赴淮安專司經理海運,在下離開京師之前,聽說沈廷揚已在淮安徵集大批海船,只待漕糧至淮安即可出海北來.”

“沈廷揚?可是曾向聖上進呈《海運書》的那個沈廷揚?”

“都督也知道沈廷揚?”

“偶有所聞。

朝廷向來為漕運所困,卻無人言海運之便利,唯沈廷揚獨言之,是以本都督知道他.”

“都督麾下多有水師,自然知道海運之利,都督與沈郎中當能成為知己。

不過海運之利,朝中並非沈郎中獨知之,只是江南漕運,牽扯極廣,知之者不敢盡言而已.”

沈迅所說,也是實情。

而且楊振也知道其中的原因,明明漕運效率低下,損耗十分嚴重,可是朝廷上的大臣們就是要藉口海上風浪大,非要堅持漕運。

當然,這些事情很複雜,也不是楊振現在能夠解決的,所以聽了沈迅的話,只是點點頭,然後說道:“之前,本都督聽說,去歲江南無漕米入京,不光是因為山東李青山之亂,還有一個原因,據說是江南六府大旱稻米欠收。

“既然如此,沈廷揚沈郎中即便在淮安坐鎮,徵集到了海船,可是若無漕米可運,不管海運還是漕運,豈非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局面?”

“呵呵,都督,多慮了。

此事聖上早有旨意,已於正旦朝會上下旨,命江南六府、淮安、揚州等地,皆可輸麥抵漕米,且歷年積欠輸麥抵漕粟,皆準十之六!”

楊振並沒太聽懂“皆準十之六”是什麼意思,但是大致想了想,十之六,大概就是打六折的意思吧。

比如原來該收十石漕米,現在情況緊急,只收六石麥粟。

沒有米,不要緊,給麥子也可以,數量不足也不要緊,只要把往年積欠都交了,那麼連帶著全給你打六折。

楊振也不好判斷,崇禎皇帝的這個做法會不會起作用,或者能夠起多大作用。

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樣做或許會起一些作用,畢竟對於朝廷財政來說,崇禎皇帝的這個做法,可以說是往後退了一大步。

不過這樣做,也等於是開了一個口子,一旦拖欠到最後可以折扣衝抵,那麼以後江南漕米的拖欠問題就只會更加嚴重。

從這個層面上來看,崇禎皇帝也真是要孤注一擲,寄希望在短期內集中全力解決遼東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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