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順口的東面,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所以見到日出的時間早一些,每日天亮的時間也較早。

楊振與越其傑議事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了,等到他與方光琛、張得貴談完後續的各種事情,賓舍客房外面已經是天光大亮了。

楊振讓方光琛、張得貴商定細節然後去傳自己的命令,而他自己則起身回了總鎮府的內院。

伯夫人仇碧涵聽說楊振回來了,就在總鎮府的內院叫人擺了酒席等候,結果左等右等也沒見到楊振的影子。

她一問之下,才知道楊振徑直去了客館賓舍見登州來的客人,知道楊振如此,必有要事,只好聽之任之。

就這樣等到了半夜,她自己懷著七個多月的身孕,挺著老大個肚子,也不方便前去見面,只好派了貼身的丫鬟一次次去探看。

但是丫鬟們看見楊振在旁邊的客館賓舍始終與人議事未完,也不敢前去打擾,只好一次次往返,向伯夫人仇碧涵彙報客館的情況。

等到楊振終於議事結束,終於在天光大亮之際,回到內院中的時候,伯夫人仇碧涵早已扛不住睏倦和衣睡下了,唯有當值的大丫鬟捧玉,在臥房外的過廳裡,守著一桌早已涼透的飯菜正打盹。

楊振進入房中的腳步聲,很快就驚醒了捧玉。

“爺,回來了,夫人等了半夜,實在困極了,只得先睡下了——”捧玉見楊振進屋,正經過她的身邊,邁步往裡屋臥房中走去,連忙從打盹的桌邊站了開來,一邊斂衽行禮,一邊小聲報告。

“無妨,無妨,外間軍務繁忙,未料忙到此時,原也是我的不是,辛苦你們久等,你且休息去吧.”

面對捧玉這樣的陪嫁丫鬟,楊振早已不再把她當成普通的丫鬟對待,或者當外人看了。

雖然他們之間還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沒有走到通房丫鬟的那一步,但是其中唯一的原因,只是由於楊振的堅持罷了。

金海伯夫人仇碧涵已經有孕在身七個多月了,夫妻間不僅早已停了敦倫之禮,而且為了確保胎兒的安全,也為了讓仇碧涵夜裡休息好,楊振也已經答應了仇碧涵的提議,在這次出征回來以後就分屋睡。

仇碧涵有這樣的提議,一方面,當然是為了確保胎兒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太委屈了楊振,同時也給她的兩個陪嫁丫鬟提供陪侍楊振的機會。

仇碧涵嫁給楊振,至今尚不滿一年時間,而現在又是她有孕在身、安胎待產的時候,從她的本心來說,她當然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在這個時候有別的女人,更不希望看見楊振納妾什麼的。

好在楊振在這個方面表現很好,自她懷孕以來,對她更是百般呵護。

除了因為楊振軍務繁忙戎馬倥傯,沒有多少時間拿出來陪護她之外,在女色方面,楊振的表現讓仇碧涵十分欣慰,也讓她倍感甜蜜。

這也是世上所有女人的正常心理。

——世上有哪個女人願意與其他的女人分享自己至愛的男人呢?如果能與自己心愛的男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一直二人世界直到天荒地老,哪個女人不願意呢?作為一個懷孕中的女子,仇碧涵有這樣的想法,當然是很正常的,正常人誰不這樣想?但是,作為金海伯夫人,仇碧涵卻又不得不清醒地認識到,這樣的事情,對她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得的。

莫說那兩個情同姐妹的陪嫁大丫鬟,眼睜睜地盼望著她們的身份地位有一天能夠更進一步,就說仇碧涵的母親、嬸孃,早在松山城裡的時候,自她有了身孕以後,就隔三差五地暗示她指點她,應該主動給楊振安排丫鬟侍寢。

來到了旅順口以後不久,仇碧涵的母親沈氏、嬸孃郭氏見她始終沒有動作,更是直接挑明瞭告訴她,這才是高門主母的所謂賢妻之徳和馭夫之道。

仇碧涵自己心裡雖然有些不樂意,但是出身將門世家的她,當然也知道自己的母親和嬸孃說的並非沒有道理。

雖然她不希望楊振將來搞什麼三妻四妾,而楊振眼下也並沒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她也知道,隨著楊振權勢地位的不斷增長,有朝一日,這一點怕是難以避免。

每當想到這些,仇碧涵就難免心中黯然,但是面對母親沈氏和嬸孃郭氏的教導,她卻不能不認可她們的說法,畢竟天下皆如此。

就在昨天夜裡,仇碧涵讓捧玉這個丫鬟在自己房裡準備了飯菜等候楊振的同時,也讓另一個陪嫁丫鬟心月,收拾得乾乾淨淨,在楊振的臥房裡守候。

然而令她們失望的是,——尤其是令陪嫁丫鬟心月大失所望的是,楊振在總鎮府旁邊的客館賓舍裡面議事,居然議了一晚上,竟徹夜未歸。

直到天都快亮了,已經懷胎七個多月的仇碧涵,才耐不住睏倦睡去,而做好了侍寢準備的陪嫁丫鬟心月,更是苦苦等待了一夜。

當然,此刻的楊振對此並未全然知曉,只是他從捧玉的口中得知仇碧涵一直在等他,等他等了半夜,心中頓時生出滿滿的愧疚。

就在他刻意放緩了腳步,邁入內室臥房的時候,仇碧涵還是被捧玉和楊振的對話喚醒了。

“夫君回來了麼?”

仇碧涵從內室臥房當中的一張豪華拔步床上,擁著被坐起身來,一邊探頭向外探看,一邊張口詢問。

“是的,夫人,都督回來了!”

原本緊跟在楊振的後邊往內室走的捧玉,聽見自家大小姐慵懶的聲音,立刻答了話,快步走過去,將她扶住。

楊振見仇碧涵已醒,當即說道:“是我,我回來了,勞夫人久等了!”

楊振一邊說著話,一邊快步走過去,在床邊坐了,拉著仇碧涵的手,滿眼愛惜地看著她已然有些豐腴同時也顯出睏倦的面容,半是愧疚半是心疼地說道:“登州來的客人,關係到咱們金海鎮的移民屯墾事務能否成功,事關重大,為夫不能不先去議事,還請夫人見諒!”

“夫君說的這是哪裡話,什麼是公事,什麼是私事,什麼是大事,什麼是小事,其中輕重緩急,妾身還是分得清的.”

仇碧涵聽見楊振那麼說,顯然也看出了楊振言行神色裡面飽含的愧疚,當下握緊了楊振的手,笑著說道:“夫君率領大軍北上迎敵,而今旗開得勝,凱旋歸來,妾身未能出城迎接已是不該,哪能因私而廢公,因小而失大呢?”

伯夫人仇碧涵一邊說完了這番話,一邊在大丫鬟捧玉的攙扶之下掙扎起身,預備向楊振見禮,恭賀他凱旋班師。

楊振見狀,連忙拉住她,不讓她從床上起身。

兩個人就這樣,一個人躺靠在床上,一個人緊坐在床邊,手拉著手,你一言我一語,卿卿我我地說起了家常的瑣事。

說了會話,仇碧涵想起叫丫鬟心月侍寢的事情,便開始催促楊振到新準備出來的臥房休息,並告訴楊振自己決定讓兩個陪嫁丫鬟都成為通房丫鬟,而且已經叫心月在給楊振準備新臥房內等了一夜了。

楊振雖然沒有按仇碧涵說的那樣,當即去到新臥房內休息補覺,但是卻終於點頭預設了仇碧涵的安排。

大丫鬟捧玉在旁邊聽見他們的對話,心中一塊石頭落地,又見外面天色已經大亮,忙躬身退出內室,撤去了涼透的飯菜,叫人熱一熱再送過來,一頓晚飯也變成了早餐。

當天上午,楊振在自己的府中稍事休息之後,就又領著張得貴、方光琛等人,一起來到旅順口內的碼頭上,去給越其傑、仇震海、李吉等人送行,正式拉開了從登萊移民的序幕。

送走了越其傑等人以後,楊振又馬不停蹄地視察了一圈旅順南北城以及旅順口周邊的防務。

他一方面命令張臣、李祿和楊珅三人,從各個牢城營、礦場、冶煉廠等所管理的奴工之中,挑選部分青壯丁口,打散開來編作營中輔兵雜役,進一步壯大隊伍。

另一方面,又下令將這次大戰之中俘虜回來的所有二韃子編成第四牢城營,歸入總鎮府協理營務處指揮序列,並以劉仲錦為第四牢城營參將,叫他領著這些人開山採石,在旅順口內擴建西港內的碼頭和倉場。

楊振不在旅順口的這些天裡,旅順南北城一切正常。

南城是總鎮府及其協理營務處的所在地,除了至關重要的衙署倉儲,剩下的主要是各路將領的眷屬。

眼下,他們這些人才從松山城移防此地不久,帶來的物資也多,吃的,穿的,用的,都還是算充裕,再加上安全無虞,日子頗能過得。

而北城的軍工基地建設進展也很快,王守堂主持的冶煉廠,王煅主持的槍炮廠,以及潘文茂主持的彈藥廠,現如今已經開始大批次的產出銃炮彈藥了,一切既忙碌,又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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