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趙長壽的嘴裡面,楊振已經得到了不少訊息,知道滿韃子國內的局面,發生了重大的變化。

但是趙長壽的地位較低,只是李率泰身邊的長隨之一,對滿清國內高層的情況並不清楚,只能說出來一些表面的東西。

而且這個趙長壽對於統領俘虜來的正藍旗旗下那些廝卒阿哈有用,楊振並不想,把他交到山海關的兵部分司或者送到京師去。

這樣一來,楊振就需要一個有分量的人物來充當這樣的角色。

首先,他得對滿韃子高層內部的情況比較瞭解,能夠說出一些內部的秘聞。

其次,將他送到山海關兵部分司,或者送到京師兵部也好,東廠也好,得有一定的說服力。

再者,他得願意配合,或者說願意向楊振,向山海關的兵部分司,或者像京師的兵部或者東廠開口。

而李率泰正好符合這樣的要求。

與趙長壽比,他是李永芳的兒子,現在李永芳死了,他基本繼承了李永芳的地位,是個甲喇章京,起碼比趙長壽的地位高多了。

當然,與嶽樂相比,李率泰的地位就遜色多了,可是嶽樂這種人是不會輕易開口的。

送到山海關兵部分司,或者送到京師兵部或者東廠去,起不到楊振希望他起到的作用。

這麼比較了之後,楊振選擇暫時留下李率泰的小命,預備等到金海鎮面臨的這場戰事結束以後,將他送到海對面的山海關兵部分司去。

一方面,由自己將滿韃子國內的情況報告給山海關的兵部分司,然後轉呈給崇禎皇帝。

另一方面,則讓這個李率泰充當人證,用來證實自己訊息的真實不虛。

有了關於滿韃子內部的最新情況,又有了李率泰這樣的人證,楊振就可以繼續取得崇禎皇帝對他的支援了。

至於李率泰本人,楊振雖然不會在自己的手上殺了他,但是他的下場,肯定不會比先前送到京師去的多鐸好。

崇禎皇帝對這種人絕不會留情,可以說,將他送到崇禎皇帝的手裡,落個斬首的下場都是輕的,很有可能會跟之前的那些重要俘虜一樣,被凌遲處死。

且說當天晚上,楊振在伏擊戰取得成功之後,率軍返回了近在咫尺的西屏山大營,當天夜裡,就帶著火槍營的三個火槍哨、張天寶的一個擲彈兵哨,以及交給趙長壽帶領的那個由俘虜的廝卒阿哈組成的新編雜役哨,駐紮在了西屏山上的大營裡。

這個大營裡什麼東西都是現成的,帳篷,糧食,馬騾,草料,柴薪,飲用水,簡直一應俱全。

甚至包括為數不少的火炮,彈藥,弓矢、衣甲等軍用物資,都是現成的。

這樣的好事,可是楊振打了這麼多仗以來,很少遇到的一種情況。

當天晚上收兵回到西屏山上的大營裡,楊振下令殺掉了十幾頭負傷的馬匹、騾子,命人煮肉做飯,叫又飢又渴疲憊不堪的全營將士美美地大餐了一頓。

就在楊振帶著所部將士在西屏山的大營裡慶祝勝利的同時,在復州城外駐紮了大軍的多爾袞,連夜派了一支隊伍快馬加鞭趕了過來。

滿韃子對於復州城的重炮轟擊,直到夜幕降臨的時候才停歇,炮聲隆隆之中,果然沒有聽見來自西屏山一帶的槍炮之聲。

與此相應的是,當天傍晚,楊振他們對西屏山大營的進攻,是智取,而不是強攻,進入大營之後的戰鬥又並不是十分激烈,營中滿韃子自己的槍炮火器甚至沒有發揮出一點作用。

在這樣的情況下,二十里外復州城方向的滿韃子大軍,竟然絲毫沒有意識到他們的西屏山大營已經易手。

但是到了晚上,復州城外的炮擊已經完全停止了,而潘喜他們對李率泰的伏擊,飛將軍的密集爆炸聲,還是隨著海風傳出了很遠,而且遠到了足以被複州城外的滿韃子哨探們聽見的程度。

於是,當天夜裡,多爾袞向西屏山方向派出了一支規模不小的騎兵前來探察情況。

但是,當他們抵達戰場的時候,楊振、潘喜他們圍殲李率泰的戰鬥早就已經結束了,他們撲了一個空。

不光是楊振帶領的火槍營已經撤離了戰場,就連潘喜、王餘祐他們率領的兩哨擲彈兵,也已經回頭幹掉了駱駝山下滿韃子營盤裡留守的幾十個李率泰的部下。

潘喜和王餘祐的部下,帶走了滿韃子營盤裡能帶走的一切,除了戰馬、軍械、糧食和彈藥,包括搭建氈帳的上好羊毛氈,也不在話下。

就是一時無法弄到山上去的十幾門大將軍炮,也被他們拖拽到了山腳下的林子裡面,暫時掩蓋了起來。

他們臨走之前,更一把火燒掉了營中不能帶走的其他一切。

等到多爾袞派出來的人馬衝著火光疾馳而去,趕到駱駝山下正藍旗漢軍營地的時候,潘喜他們已經往西躲進了山裡。

但是,多爾袞派來的騎兵並沒有白來,他們在李率泰所部人馬與潘喜所部、楊振所部激戰的地方,除了發現了一批正藍旗漢軍的屍體之外,還發現了幾個並沒有死透的二韃子。

如同李率泰一樣,一些負傷的正藍旗漢軍二韃子,趁著夜色黑暗,躲在了荊棘叢生的灌木叢裡,逃過了被補刀被砍頭的下場。

等到多爾袞的人馬一到,這些負傷藏匿的正藍旗漢軍二韃子們出聲求救,並向多爾袞派來的人馬,報告了之前發生的情況。

當天晚上,亥時前後,這些情況就被送到了多爾袞的面前。

子夜時分,復州城北的珍珠河畔,滿韃子大營正中多爾袞的大帳裡面,幾個滿韃子的王爺皺著眉頭陰著臉,神情嚴肅地聽完了多爾袞複述的來自西北二十里外西屏山一帶的訊息。

“睿親王,李率泰前哨營地被毀,其人生死不知,純是他咎由自取,即死不足惜。

想當初,本王當時吩咐他們,叫他們緊守西屏山大營即可,從未叫他們前出至駱駝山下。

即令他本人無事,將來本王也要重重治罪於他!”

聽了多爾袞轉述的訊息,多羅饒餘郡王又驚又怒,差點蹦起來跳腳大罵,並且立刻就把罪責推到了李率泰這個便宜外孫子的頭上。

但是,想到了西屏山的地形地勢,想到了自己視為繼承人的四兒子嶽樂的安危,緊接著就又說道:“睿親王,西屏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又有固山貝子嶽樂坐鎮,必不會輕易被南朝所奪去。

待天亮以後,本王願親率大軍前去,徹底清剿南軍,護衛我軍側翼安全。

只需睿親王你調撥一批重炮,聽我指揮!”

這兩天裡,多爾袞集結了南下兵馬攜帶的所有重炮,統一交給了孔有德指揮,主攻復州城的北門鎮海門。

說是主攻,但其實只是動靜比較大而已,效果並不明顯。

復州城鎮海門的甕城,雖然被打得坑坑洞洞,搖搖欲墜,但依然巍峨屹立著,並沒有即將垮塌的跡象。

當然了,這也與多爾袞的戰略意圖有關,他的意圖是先圍點打援,如果圍點打援不成,然後在最後發動真正的強攻。

孔有德自然要按照多爾袞的意圖行事,所以在使用重炮轟擊復州城的時候,基本上也打一打,停一停,並沒有全力以赴。

所以,滿韃子大軍圍攻復州城的動靜雖然很大,遠遠聽起來十分駭人,但實際上的效果,卻相當有限。

兩天的時間過去了,攻守雙方沒有發生過一次短兵相接的城頭爭奪戰。

相應的是,饒餘郡王阿巴泰奉命率領其統帶的正藍旗主力馬甲,一直在復州城的南門迎恩門與復州河之間設伏待敵,基本上處於無所事事的狀態。

大軍在這裡幾乎無所事事,讓阿巴泰的心裡對多爾袞的安排十分不滿。

這次聽聞駱駝山一帶的明軍出來作戰,並且摧毀了李率泰在駱駝山下的前哨營地,也讓他留在西屏山上的滿營傷兵生死未知,他立刻就藉機宣洩了一下怨氣。

但是在其心中,他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程度,並沒有意識到西屏山已經易手。

想當初,他率領六千多人猛攻西屏山,都沒能打下來,最後還是靠著敵人擔心被圍,自行撤退才僥倖進佔了西屏山。

現如今,又怎麼可能會悄沒聲息地就被敵人奪回去了呢?“不可能的!西屏山大營一定還在嶽樂的手中!”

儘管得知李率泰竟然帶領人馬下了西屏山,前出到駱駝山下立營,讓他有了一點不祥的預感,但在多羅饒餘郡王的心裡,他始終抱持著這樣的一個信念。

只是他說的那些話,只換來了睿親王多爾袞的一句冷哼。

多爾袞連一句話都懶得跟他說,直接忽視了他推卸責任的說辭以及索要重炮隊伍的請求,將目光轉到濟爾哈朗的臉上。

濟爾哈朗見狀,皺眉說道:“駱駝山一帶駐紮的南軍,原是復州城內駐軍在城外的一個據點,本來沒有多少人,這次敢於出擊,以本王看來,怕是情況起了變化.”

說到這裡,濟爾哈朗看了看多爾袞、阿巴泰以及同樣在座的孔有德,停頓了一下,見眾人都看著自己,便接著說道:“如果本王所料不差的話,我們大軍圍攻復州城的訊息已經傳到南邊去了,而且很有可能,楊振已經往復州城派來了援軍!只不過,楊振派來救援復州城的援軍,走的是海路罷了!”

“哦?!”

多爾袞聽見濟爾哈朗這麼說,眉頭一皺,用手摸著颳得乾乾淨淨的下巴,沉思片刻,突然說道:“實情當是如此了!不過這樣一來的話,不光李率泰所部凶多吉少,就是西屏山上的營盤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既然如此的話——”說到這裡,多爾袞略作停頓,目光飛速地在阿巴泰的臉上掃過,然後落到了濟爾哈朗的臉上:“那麼接下來,我大軍該當如何應對呢?是繼續圍攻復州城,吸引金海鎮的援軍前來解圍,還是乾脆後撤到永寧監城地方下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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