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三年正月二十七日一早,楊振派了沈永忠帶人前往寧遠城,一方面向薊遼督師府報備新任松山團練總兵官的人選任命,另一方面也是去接洪承撰及其從人。

遼西海岸線上的冰情雖然已經開始鬆動,但是從松山外海直到寧遠外海的近海處,海面浮冰嚴重,仍舊無法靠岸行船。

楊振也只能派人接了洪承撰及其從人,從松山外海這邊炸出來的冰上港口登船,先一起到旅順口,然後再派人跟他南下福建了。

當日上午,楊振在松山總兵府再一次召集眾將,當眾請了聖旨,還有吏部、兵部聯署鈐印的協守總兵官空劄,在監軍內臣楊朝進的見證之下,正式委任了覺華島水師副將袁進,為金海鎮西路協守總兵官,命其夏秋駐覺華島,冬春駐金州灣。

早就已經自視為楊振麾下一員的袁進,聽了楊振的這個安排,當即欣然領命。

至此,崇禎皇帝頒賜給楊振,叫他用於獎勵有功將領的六函總兵空劄,已經用出去了四個。

崇禎皇帝叫他寧缺毋濫,可是眼下形勢,他要收攏部將人心,又要給他們地位和話語權,這個協守總兵的職位,就根本省不下來。

就比如袁進吧,如果楊振不是搶先忽悠了洪承疇,說自己已經拿著御賜的吏部兵部聯署的總兵空劄任命了袁進,那他最後能不能保得住覺華島水師,可就兩說了。

而如果楊振不給袁進這個職位,倒叫洪承疇搶了先,將袁進表奏為了覺華島總兵,那麼袁進將來會聽誰的指揮呢?於公而言,到時候聖旨一下,就由不得楊振或者袁進的個人選擇了。

於私來說,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光提情義,光提情懷,也是不行的。

情義有沒有用呢?有的時候是有用的,但是在利益面前,尤其是巨大的利益面前,它就不好使了。

正式委任袁進為金海鎮西路協守總兵官以後,袁進在楊振軍中的地位身份就不再尷尬了,正式成為了楊振麾下的水師干將。

任命了袁進以後,楊振又當場取了空劄,任命仇震海為金海南路水師營副將,讓俞亮泰部水師,嚴省三部水師,歸金海南路水師營排程。

與此同時,楊振對松山城的城防,也做了一次大調整。

除了西門仍歸夏成德直管以外,命劉萬忠跟隨自己移防,然後命鄧恩接管南門,命樊成功接管北門,命楊佔鰲率於可濟繼續執掌東門。

次日,即崇禎十三年正月二十八日中午,沈永忠領著洪承撰一行從寧遠城趕到了松山,楊振也會合了他們,正式將松山總兵府移交到了夏成德的手中。

隨後,他告別了送行的松山留守諸將,策馬護送著仇碧涵及其丫鬟乘坐的馬車,前往止錨灣船營碼頭,踏著近海的冰層,登上了一艘嶄新的海船,如期離開了松山。

松山近海幾里內的海面上,仍舊是一堆堆一道道層層疊疊堆積起來的凝固的冰凌。

可是幾里以外臨時停船靠岸的冰上港口處,就是冰水混合物了。

大大小小的浮冰,飄蕩在海面上,隨著風浪不停地撞擊在船體上。

大小四百餘艘船隻,雲集在這片冰水混合物的海面之上,桅杆林立,蔚為壯觀。

船隊歸來之前,松山城內的大批准備移防的糧食餉械軍需物資,都已經提前好幾天轉移到了止錨灣船營這裡來。

這兩天沒日沒夜的裝船,早就準備好了,楊振一到,各船上的哨聲響成了一片,紛紛升起船帆,按照事先定下的編隊,離開了仍舊冰封的近海冰面。

楊振上了船,跟隨先導船隊往東南行駛,十幾裡以後,海上浮冰開始越來越少,再往南十幾裡,已然是一片汪洋。

至此,他懸著的一顆心才算落了下來。

這一次移防,他叫船隊先行運送了大批次的餉械物資,可不能出一點意外。

為了先行運送這些餉械物資過海,楊振不得不讓隨同移防的大批人馬,先留在松山等待,等著下一批過海。

祖克勇、呂品奇、徐昌永他們一行人,已經帶走了兩千五百多人以及數千匹的戰馬和駱駝。

但是松山城內外,預備了要移防到海對面的人馬,仍有許多,林林總總算起來,足有七千餘人。

其中有原來徵東先遣營留在松山城內的一些預備隊,有張臣率領的一哨火槍兵,還有楊大貴與繳立柱從宣府招募的壯勇剩下的四百來人。

同時,也有王煅帶領的松山城內製鐵所分廠的工匠與一些雜役三百來人,他們隨船押送著大量的軍械物資。

此外,還有仇氏的家眷、呂品奇及其移防將士們的家眷。

當然,人數最多的還要數楊振執意帶走的劉萬忠所部人馬及其大批隨遷松山的部眾。

光是他們這些人,青壯丁口,男女老少,加起來就足有四千多人了。

這麼多人,是根本沒有辦法一次運送過海的。

即便是這次前來松山的船隊裡面,增加了三十條二百料的新修大船,也無法做到一次把所有的人馬物資軍需餉械運送過海。

因此,楊振只能選最緊要的人員和餉械物資先行運送,不得不叫劉萬忠率部在松山海岸上等待一段日子。

袁進和仇震海他們統帶的船隊裡面,所增添的新船,正是滿韃子興建的金州船廠建造起來的大船。

金州船廠這些大船的建造,歷經許爾顯、尚可喜、多鐸、達爾漢和沈志祥等之手,積存了無數的木料,耗費了大量的金銀,調集了千百個滿清國內的造船工匠,去在最後即將大功告成的時候,落到了楊振他們這些人的手中。

當然,楊振此前對這一點卻是並不知情的。

因為他們在拿下了金州城之後,很快就假扮韃子的援兵南下旅順口去了,留駐金州城的期間,並沒有出兵收取金州城附近的墩臺駐兵和金州灣內的船廠。

等到拿下了旅順口以後,沒幾天,楊振就乘船帶著一批重要的韃子俘虜,渡海返回了松山。

而金州船廠以及船廠裡大批即將建成的半成品戰船,是在楊振走了以後才被北上金州灣的船隊發現並接管到手的。

直到這次率部移防的時候上了船,楊振發現自己乘坐的居然是一艘高大的嶄新的二百料大船,方才開口詢問這樣的船隻從何而來。

一問之下,得知還有這樣的收穫,頓時欣喜不已,直呼天助我也。

而且也是直到這個時候,他細想前事,才真正弄清楚胡長海、高成友他們這些人,得知沈志祥在金州灣大規模造船的訊息後,為什麼會那麼緊張,為什麼會急著讓自己出兵了。

因為,一旦這些戰船建造成功,胡長海、高成友、胡大寶他們這些人在遼東半島西海岸逍遙自在的日子,可就一去不復返了。

當然了,當楊振知道了這個情況以後,他自己也是暗自慶幸不已。

因為,一旦自己沒能搶先拿下遼東半島南端,一旦讓沈志祥在金州灣順風順水地建造出大批戰船,一旦滿韃子又有了自己的水師,那麼楊振的全盤謀劃可就危險了。

至少,到了那個時候,再想憑藉水師之利,橫行海上,隨時隨地襲擊滿韃子的後方,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眼見著楊振對金州船廠極感興趣,與楊振同乘一條大船的仇震海,對楊振說道:“都督有所不知,這個金州船廠雖然屬於草創時期,但是其規模甚大,其所圖也甚大。

光是二百料戰船和一百料戰船,就同時開建了上百艘。

“萬幸它們現在,全都落到了我們的手中。

若是我們再晚個一年半載,出兵金州旅順的話,滿韃子可就立時有了一支水師了,那個後果,恐怕就非常嚴重了!”

聽見仇震海這麼說,楊振深表認同地點了點頭,然後用腳輕輕地跺了跺腳下的新船甲板,看著仇震海問道:“那麼,這些新船,你們是怎麼分配的呢?”

“分配?哦,都督不在軍中,俺們豈能自己分配了?!”

仇震海聽見楊振這麼問,先是一愣,隨後很快就明白了楊振問話的真實意圖,連忙補充說道:“這些新船,原都是金州船廠的半成品,十一月裡,俺們接管以後,都知道都督急著用船,便叫船廠裡工匠們揀選了一些快要完工的,日以繼夜地趕工,把它們建成了。

“這次前往松山,迎接都督移防,所需船隻較多,便把這些試水能用的新船列入進來使用。

至於新船將來如何分配,自是要等都督決定.”

楊振已有將近三個月,不在軍中主力的跟前了,他最擔心的事情,除了滿韃子奪回復州等地,就是軍中這些將領們失管失控。

現在聽仇震海這麼一說,他的這個擔心,也消散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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