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這番話,說得倒也不虛,若是松山城隨時有失掉的可能,那他在寧遠城裡,的確將無法安枕。

可是,他說得再是情真意切,再是語重心長,楊振也不可能答應。

“洪督師你儘管放心。

對於松山防務,楊某已有通盤考慮,這次從寧遠回去,必有妥當安排。

以楊某之見,督師大人初來乍到,還是先經營好寧前這個後路為上。

尤其是整訓寧遠諸軍,更是督師大人當務之急.”

不管洪承疇是好心幫忙,還是不懷好意,或者出於什麼目的,楊振都毫不客氣地拒絕了洪承疇的提議,同時點出了洪承疇真正該乾的事情。

楊振的話說出來,就見燈光下的洪承疇臉色一沉,本就有點黑的臉,登時更黑了。

但是,楊振現在不歸他管轄指揮,這次能如約前來,已經夠給他面子了,再說自己已是超品的金海伯,自不必去看他的臉色。

“至於松錦軍前的防務,若是督師大人實在不能放心,不如派出一支兵馬,前去駐防錦州以北的義州城。

當年義州城陷,滿韃將義州燒殺一空,但卻並未派兵駐紮經營.”

說到這裡,楊振看見洪承疇臉色漸漸恢復如常,正捋著鬍鬚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於是又加了一把火,補充道:“督師大人若能派出人馬前去,一來,可以輕而易舉收回百里之地;二來,松錦軍前若有任何變化,也瞞不過義州駐軍的眼睛!如此這般,豈不是一舉兩得,兩全其美嗎?”

“義州?”

“沒錯。

督師大人這次從關裡來,當有許多勞苦功高之大將跟隨出關,正該分駐要地以表其功。

呵呵,有了義州城,督師大人也就有了一個義州總兵!”

洪承疇的心思,楊振豈能不知道?楊振雖然回到松山城內並沒有多少天,可是對於寧遠這邊的情況,已經有所瞭解了。

洪承疇在一個多月前,奉旨出關,移駐寧遠,很快就將跟隨出關的幾個大將安排在了重要的位置之上。

一個是,讓劉肇基署理了至關重要的寧遠總兵官的職務。

另一個,是讓王廷臣出任了寧遠城與山海關之間最重要的前屯衛總兵。

還有一個,讓麾下大將左光先率榆林兵入駐寧遠,任左光先為薊遼督師府的中協總兵。

至於馬科、曹變蛟、白廣恩等將領,因目前的遼左地區地狹城小,暫時無處安排,只能依舊駐兵在薊鎮沿邊幾個城內。

當然了,這幾個人的位置,也很重要。

比如,馬科坐穩了山海鎮總兵,曹變蛟分駐遵化為玉田總兵,白廣恩則入駐薊州為薊州總兵。

如果遼左諸城能夠騰出位置來,那麼洪承疇從追剿流寇戰場上帶過來的將領,將會產生更多的總兵。

對洪承疇來說,這些人聽他號令指揮多年了,只有讓這些大將率軍出關分守各城,他才能真正如臂使指。

然而,遼西地方狹小,就那麼幾座城池,祖大壽及其遼東軍的勢力早就經營已久,盤根錯節,根深蒂固了,他動不了,也不敢大動。

如今,他已經決心從遼東軍的手裡拿走寧遠、前屯衛兩個總兵位置,其他的,比如寧遠以北的幾個城池,他實在不能再從遼東軍手裡拿了。

即使是目前拿下的總兵位置,比如寧遠城的這個,他也沒敢真正落實了,而是隻敢叫劉肇基署理寧遠總兵。

在楊振看來,洪承疇這麼做,其實是一種試探,如果祖大壽及其遼東軍接受了,那很快就能坐實了。

如果祖大壽不接受,那就另外再選人。

事實上,後來劉肇基果然沒能坐穩這個位置,而寧遠總兵的職務,最後還是落到了吳三桂的手裡。

至於前屯衛總兵這個位置,並不算是洪承疇從遼東軍的手裡搶來的,而是洪承疇上表奏請增設的。

洪承疇任命了王廷臣當前屯衛總兵,祖大壽及其遼東軍諸部將領,也的確沒有話說。

但是,如果洪承疇再往遼東軍已經駐防多年的城池裡增派人馬並派駐總兵,那祖大壽恐怕就不能幹了。

也因此,洪承疇就打起了松山城的主意。

這其中的彎彎繞,楊振這次來寧遠城之前就已經看明白了。

與此同時,楊振也能猜到,這次洪承疇把他和祖大壽一起請到寧遠城來,肯定也與這些事情有關。

而他的對策之一,就是丟擲義州城這個議題。

既然祖大壽不感興趣,不願意冒險,那就拋給洪承疇試試。

果然,楊振一建議增設一個義州總兵,洪承疇的眼睛一睜,立刻就心動了。

只見他先是長長地嗯了一聲,然後捋著下巴上的鬍鬚想了一會兒,最後,慢條斯理地說道:“若單是向朝廷表奏一個義州總兵麼,那倒是不難。

難的是,義州位處錦州城以北百餘里,滿韃雖然未駐兵,可我若駐兵,怕是滿韃不能容忍,恐到時遼左戰事又起啊!”

“呵呵,督師大人可能有所不知,義州城乃是在大淩河上游以南地域,分一支兵馬悄然入駐,只要不過大淩河,滿韃即便探知,想來也不能如何.”

楊振見洪承疇貌似已經心動,當下繼續給他加油添火,先是緩解一下他對滿韃子來犯的恐懼之心,然後接著說道:“再說了,楊某最遲在驚蟄前後就要渡海移防,進入二月以後,滿韃子如不來攻我,我必然北上攻它。

到了那個時候,滿韃子哪裡還顧得上遼西大淩河上游以南,義州小城裡的這一點變化?”

楊振這麼一說,洪承疇捋著下巴上的鬍子又想了一會兒,終於嗯了一聲,點頭說道:“這樣說來,此事倒可以一試。

呵呵,人都說金海伯年紀輕輕卻大有縱橫捭闔之才,今日一談,果然不假!哈哈哈哈……”楊振的建議,的確給洪承疇提供了一個選擇,或者說指出了一個方向。

事實上,洪承疇率領麾下部將人馬出關以後,的確面臨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

一方面,跟著他出關的將領,他需要安排。

說是安撫也好,說是酬功也好,今後要想靠這些人在遼東立足,在遼東做事,那就得好好提拔獎勵一番。

另一方面,今後歸他節制指揮的遼東鎮人馬,他也得好好拉攏住了。

之前,他透過為祖大壽請封世爵的方式,安撫了或者初步拉攏了祖大壽,可是他一到寧遠城,祖大壽就派人向他呈遞了為錦州諸將表功的奏報。

其中,首當其衝的就是為吳三桂請封寧遠總兵官的請求,這讓洪承疇十分為難。

方一藻為何被罷免,金國鳳為何死在城外,洪承疇當然非常清楚。

他在大明朝的官場戰場上浮浮沉沉那麼多年了,豈能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如今他來坐鎮寧遠城,這個寧遠總兵的位置,就無論如何也要抓在他自己的手中。

可是這樣一來,他該如何答對祖大壽的請求呢?楊振的提議,給了他一個還算合理的選擇。

他可以拿義州總兵的位置,再去跟祖大壽談。

若祖大壽同意督師府派人,那是錦上添花,他可以拿義州總兵的位置去安撫自己帶來的大將。

如果祖大壽不同意督師府派人,那就把義州總兵的位置給祖大壽,也算對祖大壽有了一個交代。

從楊振這裡找到了自己答對祖大壽的方法之後,洪承疇也就不再提松山城的事情了,只叫楊振移防之前妥善安排好松山的防務。

但是,洪承疇請楊振過來談的事情,顯然並非這一件。

接下來,洪承疇的話鋒一轉,又向楊振說道:“金海伯不要介意,有些事情,咱們還是提早開誠佈公地談一談為好。

“如今遼左之事的興廢成敗,說到底,只在本部院與錦義伯、金海伯三人而已。

明日與錦義伯一起決議,一旦當眾有了爭論,勢必要請示京師,如此一來,有些事倒不好說了.”

洪承疇這話說得到很中肯,楊振也很贊同,事前如果不達成一致,到了公開商議部署的時候再爭執不下,那是最失敗的處事辦法。

“呵呵,督師大人客氣了。

以錦義伯今日之表現,督師大人在遼左做到號令如一,並不難。

而且,楊某即將移駐旅順,遼左諸事,當然還是您說了算.”

“既然金海伯這麼說,那本部院也就不與你客氣了。

是這樣,本部院欲表奏覺華島水師副將袁進,為薊遼督師府東協總兵,繼續駐覺華島聽用。

呵呵,金海伯以為如何?”

洪承疇話鋒一轉,笑呵呵地直接丟擲了這樣一個問題,一下子就把楊振給說得愣住了。

但是隻愣了片刻,楊振同樣呵呵一笑,朗聲說道:“洪督師,你這事兒辦得晚了,本都督已經請了吏部兵部聯署的協守總兵空劄,任命袁進為金海西路協守總兵官了。

呵呵,本都督麾下袁總兵的水師駐地,就是覺華島!”

“你——”洪承疇聽了楊振這個話,臉色又是一變,手指楊振,差一點破口大罵。

但是脫口而出一個“你”字以後,他又硬生生收住了,抬起的手也放下了。

“哼,聖上何時給你旨意,叫你將覺華島水師編入金海鎮的?!若有旨意,如此大事,本部院怎能不知?!”

見洪承疇又變了臉色,楊振的心中也是怒火漸盛,這個洪承疇不敢去動祖大壽的核心利益,倒是一個勁兒想著要碰自己的核心利益,當下也沉了臉說道:“哼,聖上又是何時給了你洪部院旨意,叫你將覺華島水師編入督標東協的呢?!呵呵,若有旨意,不妨拿出來叫本都督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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