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是京西第一府宣化府的簡稱。

自從永樂年間大明朝遷都燕京以後,宣化府成為九邊重鎮之一,該鎮總兵府設在宣化府城之中,從此宣化府改稱宣府鎮或者宣鎮。

後來,宣化府縣建制撤銷,宣化城一變而成為宣府左衛、宣府右衛、宣府前衛的治所,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軍鎮兵城。

所以,宣府城就是宣府鎮城,也是宣化府城,其實就是宣化城,這幾個稱謂之間,只是叫法不同,實際上所指的卻是同一座城池。

崇禎十二年十一月二十日中午,楊振一行八百餘人,帶著車馬,來到了宣府城下。

頭一天裡,駐守懷來的守備陶宗儀,已經派人向宣府城中的總鎮府報告了楊振前來的訊息。

包括經他確認的各種捷報喜訊,也都一併送到了楊國柱的手裡。

所以,等到楊振領著人馬來到宣府城南門昌平門外的時候,整個南門關城內外早已是鑼鼓喧天、旗幟招展了。

身材高大的宣府鎮總兵楊國柱頂盔披甲,親自領著鎮城中的大批部將官員,興高采烈地在南門關城外迎接楊振一行。

眼看自己的侄子,年紀輕輕,才過而立,就能有此成就,這讓年過半百的楊國柱感到十分欣慰,也十分高興。

與此同時,楊振成為松山總兵後,幾次遣人給他送來的書信,也讓他對自己的這個大侄子有了更進一步的瞭解。

不僅讓他對自己的這個大侄子刮目相看,而且也讓他對自己所處的地位形勢,還有能做的事情,有了一個茅塞頓開式的領悟。

楊國柱在原本的歷史上一個大大的忠臣,絲毫也沒有擁兵自重的想法,或者挾寇自重的想法。

從他的人生軌跡來看,尤其從他老老實實兢兢業業讓幹什麼幹什麼的處事方式,還有最後陷入重圍寧死不降的情況來看,他對大明朝,對崇禎皇帝,完全是死心塌地的。

但是,這種愚忠,不僅救不了大明朝,也救不了他自己,最後只會落得個兵敗自殺的結局。

如果是一個平頭百姓,走投無路之下,盡忠守節,一死了之,那也就罷了。

可是他畢竟不是一個平頭百姓,他是大明九邊重鎮之一的宣府鎮總兵,在這樣的位置上,你就應該擔負起不同於平頭百姓的責任。

對於這樣的人物而言,讓你鎮守一地你守不住,讓你攻打敵人你打不贏,那就是一種失職,一種不勝任。

事到臨頭你無能為力,一死了之,只能說明你個人尚有禮義廉恥之心,品德還算高尚而已,但卻並不能說明你沒有失職,並不能說明你勝任了你的本職。

崇禎末年,大明朝的文官武將之中充斥著許多這樣的人物,萬事只等著崇禎皇帝給旨意,從不主動作為。

崇禎皇帝遠在京師,處於深宮之中,他能知道什麼,事事都要他說了才辦,不說就不辦,就當沒事一樣,那天下大局不壞才怪了。

等到李自成大軍包圍京師的時候,等到滿清鐵蹄南下肆虐的時候,這些人束手無策,只能一死報君王,這叫盡忠嗎,這叫忠於職守嗎,這樣的愚忠有意義嗎?楊振在寫給他這個叔父楊國柱的書信裡,雖然沒有挑明瞭這麼說,但卻大著膽子向他傳遞了這個意思。

而楊振的這個意思,也的確被楊國柱所領會到了。

尤其是當楊振率部西出邊外,搶劫了從張家口的山右商隊,擄走了山右商會的好些個東主掌櫃,然後又向張家口的商會勒索贖金的事情,既讓楊國柱瞠目結舌,又讓楊國柱大開眼界。

事情發生以後,訊息傳回到宣府城,楊國柱一邊感嘆楊振的膽大包天,一邊也在嗣子楊捷和部將們的勸說下,開始打起了那些富商巨賈們的主意。

恰好,楊振又派人送來了書信,力勸他在宣府一帶募民屯墾早做打算,而且不要擔心沒錢糧養不了兵,有了兵錢糧自然就會來。

就這樣,楊國柱八九月間,就開始在西來的流民堆裡募兵,然後找那無主的荒地安置其家人屯墾。

而且,他一邊在宣府募民屯墾,並從分了荒地的流民中大量招募壯勇為兵,另一邊也開始讓率軍移駐到了張家口的楊捷,一再向口內商會募捐錢糧助餉。

所謂的募捐,就是向張家口內的山右商會八大家主事者伸手要錢。

這一主動募捐要錢不打緊,所得的收穫,遠遠超過了楊國柱的設想。

楊國柱作為宣鎮總兵,當然知道宣府、張家口一帶的山右商人有錢,但是他卻沒有想過他們那麼有錢。

就在幾個月前,為了就地安置從山西、大同方向湧來的流民,楊國柱聯名宣府巡撫劉永祚上書崇禎皇帝,請求朝廷撥給一筆銀子購糧賑濟。

除了聯名的上書,他們兩個人還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寫了許多封私人書信,到處請託朝中官員進言,然而戶部只說沒錢。

崇禎皇帝為了不讓這些流民繼續流入京師,免得流民擾亂近畿地方,最後答應從內帑中撥給一筆銀子。

然而這筆內帑銀子,到了宣府之後,落到總兵楊國柱、巡撫劉永祚手裡的時候,卻只有區區三千兩,直叫他兩人慾哭無淚。

可是,當他從自己侄子楊振那裡受了觸動,受了啟發,下定決心叫那些豪商捐銀助餉以後,他赫然發現,崇禎皇帝撥給他的那點銀子,對這些豪商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兒。

這個月,五千兩,下個月,一萬兩,輕鬆鬆鬆,完全不在話下。

而且那些被募捐的豪商們,也都老老實實,並不四處去告他殘苛商民。

當然了,為了防止有些人到京師告御狀,楊國柱還在麾下將領的建議下,派了身邊的心腹干將陶宗儀,率部進駐到了宣府的最後方懷來,專門盤查從宣大張家口入關的商旅士民。

如此這般,半年光景下來,楊國柱所部將領一邊募兵,一邊募捐,雙管齊下,新募壯勇八千人,竟然糧餉不絕,軍心不散,硬是維持了下來。

楊國柱麾下的宣鎮兵馬,也即宣府軍,也從原來的紙面上兩萬多人,變成了實打實的兩萬多人,而宣府地面也漸漸安定了下來。

面對這個局面,就連一向愛民如子清廉如水的宣府巡撫劉永祚也十分滿意十分高興。

當然了,宣府諸官之中最滿意最高興的,還是楊國柱本人。

所以這一次,楊國柱一聽說自己的大侄子楊振功封金海伯以後前來宣府探親,便親自張羅了鎮城官民出城相迎,場面搞得十分盛大。

“叔父在上,請受侄兒一禮!有勞叔父出城遠迎,侄兒實在承受不起!”

楊振下了馬,遠遠地看見一員身材魁梧頂盔摜甲的大將,被宣府城前來迎接的眾官將簇擁著走來,並且滿臉笑容地看著自己,當即單膝跪地行了一禮。

原來的楊振,在去遼東以前大部分時間都是跟在楊國柱的身邊,對楊國柱及其身邊人自然不陌生。

可是現在的這個楊振,卻已不是原來那個了,並不確定前面一群人裡哪一個是楊國柱本人。

但是,他還在馬上的時候,卻聽見張臣在其身後輕呼了一句“大帥親自來迎了”,當時心下便知道,楊國柱必在眼前的眾官之中,所以隔著十幾步的距離,他就搶先對著來人行禮了。

楊振這麼一行禮,就見對面正走來的一群官將之中,那個身材高大頂盔摜甲的大將,哈哈一笑,說道:“振兒不必多禮,不必多禮!要說振兒你,現在可是天子欽封的金海伯,世襲罔替的伯爺,豈能對我等行禮?快快起來!”

楊振聽見那大將如此說,瞬間便知道這人就是楊國柱了,正想再說什麼,卻被大步流星走上前來的楊國柱一把拉住,從地上拉了起來:“咱叔侄倆就別客氣了,有話進城了再說,你且先隨後見見前來迎你的長輩!”

楊國柱果然是當世之虎將,臂力驚人,一隻手抓著楊振的小臂前行,就像一隻鐵鉗子一樣,根本容不得楊振掙脫。

而楊振只得笑著隨他,快步跟上,轉眼間到了一個身材中等、年約四五十歲的文官面前。

這個文官頭戴一頂陳舊的烏紗官帽,身穿一件有點皺皺巴巴的大紅官服,乾瘦的臉上留著八字須山羊鬍,一臉苦相。

“來,來,來,振兒,這是咱們宣府巡撫大人劉永祚劉大人,振兒今日雖不同往昔,但是不能忘本,世叔面前,仍要執晚輩之禮!”

楊國柱這麼一說,楊振連忙上前,衝著那個文官巡撫劉永祚,躬身抱拳,稱呼了一聲“世叔”。

“欸,使不得,使不得,賢侄今非昔比,乃天子欽封之金海伯,官爵超品,豈能對著本官施禮?本官倒要見禮!”

那個宣府巡撫劉永祚,見楊振對他躬身行禮,一邊後退了兩步,一邊同樣衝著楊振躬身作揖。

楊振一看,心說,這個劉永祚倒是一個好相處的人物,如此,事便好辦了。

楊國柱見他們兩個這樣,當下哈哈笑著,牽了楊振的胳膊,一一與前來迎接的部將們見了。

那些人多數都對楊振很熟悉,見了楊振,一個個齜牙咧嘴而笑,恨不得上來拍肩捶胸,讓楊振既感到十分的親切,又感到有些尷尬。

親切的是,這些人都曾是他的戰友,都是當初跟著盧象升在鉅鹿迎戰滿韃子大軍陷入重圍,最後突圍而出的倖存者。

尷尬的是,這些人對他十分熟悉,可是他畢竟不是原來的楊振了,面對這些人的熱情招呼,一時有點準備不足,手足無措。

好在,楊振今日的確是今非昔比了,當時離開的時候只是副將一員,而如今卻是御賜的金海伯,欽封的徵東將軍左軍都督府左都督了。

就是其他人,有了這樣的身份地位,再與過去的舊同僚見面,有些生分,倒也不算多麼異常。

總而言之,宣府城南門昌平門外的盛大歡迎禮節,很快就隨著楊振的率部入城而結束了。

一行人來到了宣鎮總兵府外,楊國柱送走巡撫劉永祚等其他文武官員,又叫人安排了祖克勇與其他入城的人馬,到早已備好的營地歇息。

最後,只剩下楊振、張臣二人,被楊國柱一手牽一個,親自帶到了總兵府的二堂內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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