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喇沁部札薩克多羅郡王布林嘎都的眼裡,只有商隊販運的物資,只知道這些海量的物資被這麼一夥假扮成大清國鑲白旗旗兵的馬賊搶走了。

而這些馬賊卻是他喀喇沁部騎兵的手下敗將,眼瞅著就要被他喀喇沁部的騎兵們給斬盡殺絕了。

可是他卻沒有認真想一想,這批所謂的馬賊隊伍何以能夠假扮成大清國鑲白旗的大兵,何以能夠編出像大清國十王爺到義州和三座塔一帶巡邊的謊言。

當然了,東蒙草原上早已歸附了女真人的這些部落王公們就是想破腦袋,也不可能想到遠在一道道崇山峻嶺之外,大海之濱的松山團練總兵官,竟然會帶著一支敢戰的精銳隊伍,來到草原上打劫過路的商隊。

他甚至知道七峰山上有一夥賊匪善於用炮,並且認為老花河東岸傳來的巨響,一定與七峰山上的什麼老炮頭那一夥賊匪有關。

如果不是這夥賊匪善用火器,喀喇沁的騎兵早就剿滅了七峰山的人馬,喀喇沁部的牧人們,也早就越過老花河的上游,到努魯爾虎山以東地帶去放牧了。

但是得出這個結論的布林嘎都卻並不因此而生出一點退縮之心,相反,他還想著要趁此機會,一舉將這夥賊匪消滅,從此拔掉這一顆釘在喀喇沁部往東越過努魯爾虎山遊牧之路上的釘子呢。

所以,儘管喀喇沁首批過河的騎兵數百人已經遭遇了滅頂之災,但是身在大隊人馬後面的布林嘎都,既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情況異常,同時他的心裡也毫不在意,只是一味地在老花河的西岸上,跳腳大罵著停留在河道中間遲疑不前的隊伍。

這樣做的結果顯而易見,原本有些遲疑不前的喀喇沁部落騎兵,聽到了自家多羅郡王的喝罵,只能硬著頭皮打馬往前衝鋒。

然而泥濘的灘塗,泥濘的蘆葦蕩,以及被蘆葦蕩遮住的視線,卻叫他們無論如何也快不起來。

等到他們好不容易策馬衝進了老花河東岸的蘆葦蕩裡以後,立刻就又遭遇了與第一波喀喇沁騎兵一樣的命運。

來自蘆葦蕩東面的大批不明爆炸物從天而降,大部分沒有落地就在蘆葦蕩的中間炸開,散射的彈片伴隨著巨響飛舞,將碰到的人馬打得血肉橫飛,也將碰到的蘆葦從瞬間打得枝葉粉碎。

等到他們中間的那些幸運兒,成功地靠著身邊人馬的血肉之軀擋住了飛舞的彈片,衝出了蘆葦蕩之後,立刻就又遭到了早有準備的火槍手們的抵近射擊。

就這樣,一輪接著一輪,每一輪都有數百個喀喇沁騎兵,或死或傷,折損在老花河東岸這段長約數百步的河岸上。

幾輪攻勢過後,仍舊沒有一個喀喇沁騎兵能夠四肢健全活蹦亂跳地衝到老花河的東岸之上。

那些擁擠在老花河河道上的喀喇沁騎兵主力,終於開始徘徊著不再向前。

不管西岸上的布林嘎都如何憤怒喝罵,這些喀喇沁騎兵就是逡巡著,不敢再進入已經被打得有點稀爛的蘆葦蕩了。

喀喇沁騎兵裝備的不是步兵使用的長弓重箭,他們崇尚的是輕刀快馬,最擅長的打法是迂迴側擊,而不是這樣的正面硬攻。

尤其是喀喇沁騎兵使用的是輕騎兵慣用的騎弓輕箭,這樣的騎弓輕箭射速很快,但是射程有限。

老花河西岸的大隊人馬射出的箭雨,不僅夠不到老花河東岸楊振他們的防線上面,而且還會給正在渡河進攻的喀喇沁騎兵自己造成傷亡。

而擁擠在河灘上和蘆葦蕩裡的喀喇沁騎手們,雖然十分擅長騎射,但是奈何前面有蘆葦蕩的遮擋,根本不知道對面的敵人在哪裡,他們又該如何發揮自己的特長?類似這樣的渡河攻擊,而且是攻擊已經有了防線有了防備甚至有了強大火力的敵人,結果就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兒了。

卻說,幾輪的飛將軍爆炸過後,原本茂密的蘆葦蕩已經變得稀疏了,原本高高的蘆葦也被明顯地削去了一大截。

到了這個時候,策馬駐足在老花河西岸一個高地上的布林嘎都,已經可以隱約看清楚河對岸的情況了。

河對岸埋伏的這些人,可不是隻有區區幾門炮而已,他們的手裡面似乎是有著無數門隨時可以發射的火炮!這個想法讓布林嘎都立刻心生畏懼,不過他知道火炮移動不便,絕沒有自己騎兵來去如風的能力。

看著河道中間逡巡著不敢向前的人馬隊伍,布林嘎都想來想去,終於下令所有部眾撤回到河岸之上,另外尋找地點過河。

喀喇沁的騎兵來得過,去得也快。

布林嘎都下定了決心之後,立刻傳令撤回,然後一馬當先帶著隊伍,沿著老花河西岸往上游奔去。

“大人!喀喇沁人撤了!喀喇沁人就這麼撤了!”

老花河西岸喀喇沁騎兵的動靜,當然瞞不了東岸的這些人,喀喇沁人剛一行動,李祿就高興地叫著向楊振報訊。

“喀喇沁人恐怕並不是要撤退了,他們往上游去,九成九是要換一個地方過河!”

老花河邊的這一次阻擊作戰,楊振所部打得很是過癮,但是充其量被他們打死打傷的喀喇沁人,也不會超過一千人。

如果去掉那些輕傷的,能夠逃回去的人馬,那麼給喀喇沁人造成的真正損失,估計也就是六七百人而已。

當然了,一次阻擊作戰能夠給布林嘎都麾下的喀喇沁騎兵造成這樣的損失,楊振已經很滿意了。

楊振說完了前面那番話,略一沉吟思考,接著說道:“走吧,我們也該撤了!要是被喀喇沁人的大隊騎兵迂迴包抄了後路,那咱們可就前功盡棄了!”

說到這裡,楊振扭頭就往安置戰馬的地方大踏步而去,張臣、李祿見狀忙吹響了哨子,呼喊著部下迅速取馬撤離。

撤退的軍令下達,沒人敢耽誤片刻,方才硝煙瀰漫的戰場,很快就人馬散盡,變得冷冷清清了。

老花河東岸蘆葦蕩裡依舊哀嚎呻吟的喀喇沁騎兵,也沒有人來得及前去把他們補刀殺死,就連被火槍手們擊斃在老花河東岸蘆葦蕩外的喀喇沁親兵,也沒有人來得及去取下首級。

這一戰唯一的收穫,就是那些衝上馱著自己的主人衝上了老花河東岸同時僥倖活下來的喀喇沁戰馬了。

足有百餘匹衝上岸的上好喀喇沁戰馬,最後加入到了楊振他們一行人的戰馬隊伍裡面,跟著這些人,告別了喀喇沁草原,朝著數里外的那個山口奔去。

老花河畔的人馬鼎沸、槍炮轟鳴之聲,早已傳到了蜿蜒上行的山道之上。

祖克勇、徐昌永、劉萬忠、青山好他們率領大隊人馬趕來以來,對待那些掉隊落後的人馬牲畜自是好不客氣。

凡是行動遲緩落後掉隊的商隊人馬,一概抽刀直接砍殺過去。

凡是擋住山道動彈不得的商隊車輛,一概掀翻推到山谷裡面。

這麼一來,山道上的隊伍行進的速度頓時加快了起來,等到楊振他們快馬加鞭趕上來的時候,就剩下楊珅所部驅趕的一些俘虜和大批羊群牛群沒有翻過山口了。

當然,看著山道一側的山坳裡被推下去的大車,一匹匹摔斷了腿還在掙扎的駱駝,楊振的心裡就感到一陣陣的肉疼。

前方人馬不得已丟掉或者捨棄的每一輛大車,甚至是每一匹馱著貨物的駱駝,都像是從楊振身上割下去的一塊肉一樣。

然而,肉疼歸肉疼,到了眼前這個時候,他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喀喇沁部的大批騎兵人馬另尋地點過河之後,楊振率部迅速撤離,他們撤離之後,老花河東岸沿線那也沒有了阻擊的隊伍。

結果喀喇沁部的騎兵往上游沒走多遠,就再次轉頭往東,並且一舉衝過了老花河,此刻已經緊跟在楊振隊伍的後面銜尾追擊而來。

喀喇沁騎兵先頭隊伍,一邊策馬追趕,一邊張弓射箭,好在他們射出的箭雨,始終落在楊振所部人馬的屁股後面十幾步開外,對楊振的人馬暫時構不成殺傷。

就這樣,楊振所部兩百來人,與大批的喀喇沁騎兵在烈日下的山路上你追我趕,兩個隊伍相隔的距離,時而遠時而近。

一旦喀喇沁騎兵離得太近了,落在最後的擲彈兵就點燃了飛將軍扔在自己的後面,利用猝不及防的爆炸,遲滯一下後邊越追越近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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