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說完了這些話,也不去看金士俊、安慶後以及身邊仇震海等人驚訝的神情,緊接著就又說道:“還有,再抽出三棚青壯,揀選那些二十郎當歲的,湊足了三十人,也在中午之前,移交給李祿接管!擲彈手在我們軍中地位至重,人多了固然無用,但若少了,可也不行啊!”

擲彈兵隊的作用,眾人都已經看在眼裡,不管是一里坡之戰,還是九壟地之戰,關鍵時刻,都得是擲彈手頂在前面,拼命投擲飛將軍,才能打亂打散敵人衝陣的人群,給其他隊伍創造致勝的機會。

金士俊和安慶後剛才聽到楊振要抽出十個棚的青壯移交給胡大寶,心裡既有點不解,又有點肉疼。

畢竟他們也不是傻子,他們也知道現在的遼東,誰的兵多誰就有地位,誰的人馬眾,誰就能說了算。

這一回好不容易俘獲了一批韃子新從關內擄來的漢人青壯,又豈能白白送給了他人?!這些青壯,與那些同時被俘獲過來的韃子包衣阿哈們可不一樣,那些已經做了韃子包衣阿哈的人,大多數都是一些接受了自己悲催命運的人,等於是一些當慣了甚至是甘當韃子奴才的人。

他們面對滿韃子,不敢反抗,或者不會反抗,有的甚至都生出不反抗之心了。

而這些剛被韃子擄來遼東的關內青壯,卻是截然不同,他們與那些搶掠了他們的滿韃子旗丁和披甲人之間,可是有著血海深仇的!此時,這些人又剛被擄到遼東,還沒有忘記韃子施加給自己的切身之痛,甚至尚未被指定了主人,尚未真正做了韃子的阿哈,他們奮起反抗的意念,報仇雪恨的願往,正是強烈的時候。

這些人,稍加武裝起來,就能派上用場,哪怕只是跟著松山官軍和海盜隊伍打打順風仗,那也行了!最起碼,現在他們的人數在那裡擺著呢!六七百號全副武裝起來的漢人青壯,跟著松山官軍猛衝,有個聲勢就行了,到時候不明就裡的韃子那分得清誰是明朝官軍,誰是普通百姓?!這一回,他們兩個把自己的手下弟兄分散了編入這些青壯丁口之中,未嘗沒有藉此機會掌握一支隊伍的打算。

所以,先前聽見楊振拆分出十棚人馬補給胡大寶,這讓他們兩個心裡頗有一點不是滋味。

不過,現下又聽見楊振要抽出三棚人馬,交給李祿的擲彈兵隊,兩個人卻是同時點頭,沒有一點異議了。

這兩個人正心思翻湧的時候,突然又聽見楊振說道:“剩下的那六十棚青壯,恰好湊齊了六隊人馬,就以三隊為一哨,分作左右兩哨即可!至於左右哨官嘛,一事不煩二主,就由士俊老弟和安老兄你們二人擔任了!”

聽了楊振突如其來的這個話,金士俊和安慶後先是一愣,繼而大喜,反應過來之後,就在庭院之中,當即跪在了楊振的面前。

“卑職謝過總兵大人信重!卑職謝過總兵大人提攜!”

金士俊和安慶後激動地跪在楊振的面前,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和喜悅。

楊振見狀,笑著將兩人一一攙扶起來,繼續說道:“左為上,右為下!士俊老弟,安老兄,新編左哨右哨,六百人馬,就交給你們兩個了!好好做,不要辜負了我對你們兩位的期望!”

楊振雖然並沒說自己對他們兩個人的期望是什麼,但是金士俊和安慶後的心裡,早已是什麼都可以接受了。

只見兩人聽了楊振的囑咐,立刻往後退了一步,與楊振拉開一點距離,然後一起躬身抱拳,對著楊振再次行禮說道:“從此鞍前馬後,唯死而已!”

楊振看著躬身行禮的兩人,上前,拍了拍他們的肩膀,示意自己知道他們的意思。

等到兩人直起了身,楊振又半開玩笑半是正經地指著麻克清,笑著對兩人說道:“這些日子,麻六一個人也是辛苦!回頭你們就把那民壯裡最小的一個,最老的一個,都派來交給麻克清吧!“那樣的讓他們衝鋒陷陣,也是白白送死,還是留下來幫著麻六,做一些跑腿打雜灑掃應對的事情吧!”

此時楊振跟前的眾人,聽見他這麼說,也都笑了。

再看麻克清,楊振講話的時候就一直嘿嘿地笑,等到楊振講完,也立刻學著方才金士俊等人的樣子,躬身說道:“跟著大人打韃子,是小的三生有幸,就是再苦再累也值得!小的笨手笨腳,照顧不周之處,還要多謝大人體諒!”

聽到麻克清這麼說,楊振樂得哈哈大笑,一邊笑著,一邊衝金士俊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離開,而他自己則也笑著轉身往內宅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沒怎麼說得上話的安慶後,突然說道:“大人!眼下校場院裡現押著許多女子,不如讓卑職挑幾個乾淨麻利的,一併送來!讓她們端茶倒水,灑掃應對,洗衣做飯,縫縫補補,豈不是遠勝過俺們這般粗魯武夫?!”

楊振乍聽此言,站住了腳步,又轉身回來,看著安慶後,還沒說話,就又聽見麻克清在一邊說道:“就是啊,大人!小的人微言輕不敢提,可是心裡早想說了!小的斗膽說一句話,大人貴為總兵,身邊沒個丫鬟僕婦照顧著洗衣做飯伺候生活,跟咱們軍中小卒有何區別?!“不是小的叫苦叫累不願意幹,可是縫縫補補、洗衣做飯,真不是小的能幹好的!將來楊千總他們募兵回來,看見小的把大人照顧成這個樣子,非得罵死小的不可啊!”

聽見安慶後、麻克清兩個人一唱一和這麼說,又看見金士俊也在一邊不住點頭,楊振苦笑著搖頭無語。

不是他不想舒舒服服過好日子,只是自從來到這個天下板蕩的亂世之後,楊振幾乎一直處在朝不保夕的狀態裡。

他不是在軍中,就是在陣前,很多時候,生死存亡只在一念之間,他也沒有閒心去想什麼鐘鳴鼎食安居享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事情。

平日吃的也簡單,士卒吃啥他吃啥,餓不死就行。

穿的也腌臢,一身披掛都是為了行軍作戰,破衣爛衫油漬麻哈,能夠遮身蔽體即可。

至於住的,那就更不用提了,但凡上面有個屋頂,下面有鋪熱炕,那就是頂級豪宅的享受了。

他本人沒工夫在乎這個,而他身邊接觸的,也都是粗魯漢子,更是沒人講究這個,就這樣,好歹一個總兵,過的日子卻比乞丐也好不了多少。

原來他身邊的雜務有楊佔鰲等一幫人幫著打理,還有一個張得貴管著盯著,現在就只剩下麻克清一個,顧上東就顧不上西,顧上這就顧不上那,一路轉戰,戎馬倥傯,沒把楊振餓死,就已經算是盡職盡責了。

“美人解衣暖床鋪,紅袖添香夜讀書!呵呵呵,這樣的日子,誰不想過呢?我也想過啊!可是眼下身在敵後,瞎講究什麼?!你們的心意我領了,其他的,等回了松山以後,再說吧!”

“是!卑職曉得了!”

“是!小的曉得了!”

安慶後、麻克清兩人忙不迭地答應了,不敢多說什麼,再抬頭就看見楊振已經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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