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毫不猶豫地跪在了地上,但是此刻在肚子裡卻痛罵著這個固山貝子博洛,老子原本只跪天地君親師,卻不料在這個蓋州城下,跪了你這個臊韃子,等一會落到了老子手裡,老子一定叫你好看。

楊振正在心裡痛罵的時候,那個在城上一直打量著城下騎兵,而且一直沒有說話的固山貝子博洛,終於張口說話了。

只是他說的卻是女真話,雖然聲色俱厲哇哩哇啦地說了一大通,可是楊振卻一句也聽不明白。

但是從博洛急促而又嚴厲的語氣裡面,楊振能夠聽得出來,這個博洛顯然十分生氣。

楊振跪在城下,就看見麻克清時不時地仰著臉回上幾句話,而仇震海則一個勁兒地在地上不住地叩頭。

這個情況持續了有一陣子,心情已經緩和下來的楊振,就聽見城頭上又是一陣大聲的呼喝,隨即一陣盔甲腳步的響動。

他再去看麻克清和仇震海,就只見兩人幾乎同時回頭,麻克清面帶喜色,仇震海不住點頭。

兩個人雖然一句話沒有說,但是他們的這個表現看在楊振的眼裡,卻讓楊振心頭一陣狂喜,這就成功了嗎?!這個時候,楊振大著膽子仰臉去看城上的那個固山貝子博洛,卻見那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再去看仇震海和麻克清,卻見兩個人已經起身,楊振也連忙起了身,並且做戲做全套,配合著麻克清一起把仇震海假扮的負了傷的彰庫善,一起扶上了馬。

這時候,三個人上了馬,走在一起,彼此都是難掩的興奮,仇震海則更是壓低了嗓門說道:“大人!接下來成不成,就看後路人馬了!”

仇震海一提醒,楊振頓時想起袁進、胡長海等人的大隊人馬仍然沒有動靜,連忙回頭去看。

然而,這時他卻看見,呂品奇在不遠處的隊伍後面,正在使勁兒地朝著自己點頭。

楊振初見呂品奇如此反常模樣,有點不明所以,再細看之下,卻發現呂品奇的高頭大馬下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牽馬人,又再細看,卻見那個牽馬人不是別人,正是已經消失了一陣子的鐘令先。

看見鍾令先站在那裡衝著自己微微點頭示意,楊振心裡一直懸著的那塊石頭,終於落地了。

他趁著活動肩膀脖子的機會,回頭眺望清河橋的方向,仍舊是一片霧濛濛靜悄悄的夜色,什麼也看不見。

但是楊振知道,鍾令先衝他微笑著點頭,而不是緊張慌亂,那就說明,他一定找到了袁進他們,並且一定傳達了命令。

而且楊振也很篤定,自己身後的這片茫茫夜色裡面,正隱藏著活著匍匐著一支隨時可以跳起來撲入城中的隊伍!想到這裡,楊振的心裡一陣輕鬆,當下摸了摸掛在馬脖子後面那個裝著兩把短管手銃的毛皮袋子,並從中輕輕地抽出一把來,貼著大腿和馬腹,垂手拿住。

楊振這邊而剛準備好了自己的傢伙事兒,就聽見前面十幾步外的城門洞裡傳來一陣陣解開鎖鏈的嘩嘩啦啦的聲響,以及卸掉閂門槓子和頂門槓子時發出的叮叮咣咣的聲音。

此時楊振再去看仇震海、麻克清,就見他們已經不用自己下令,就各自做好了準備。

仇震海的右手抓著腰刀的刀把,而麻克清也雙手持著帶有槍刺的旗杆,隨時做好了一衝而入的準備。

楊振抬頭看看城頭上的韃子,原本雲集在此處的數百韃子已經少了一多半,只剩下了幾十個,想來他們見此間事了,已經各回各自值守的垛口去了。

楊振正心念電轉地想著一些有的沒的,這時就又聽見前方十幾步開外,那一直關閉著的厚重包鐵城門,吱呀吱呀地開啟了。

先是開了一道縫,透出了城門裡面韃子舉著的火把的光,楊振一陣激動,就要上前,卻只見仇震海拉住了馬,沒有動,隨即也硬生生地止住了胯下戰馬的躁動。

不過,他的身後數百騎兵卻已經按奈不住了,紛紛打馬往前,緊緊跟在了楊振等人的後面。

轉眼之間,大門吱呀吱呀地被門洞裡面的韃子們用力推了開來,仇震海回頭看了一眼楊振,一夾馬腹率先小跑著衝了進去。

城門洞裡把門的韃子哇哩哇啦地一陣喊叫,但卻並不阻攔,楊振雖然聽不懂,但也知道這是讓自己們進城的意思。

楊振當下再不遲疑,左手將手裡一直擎著的旗子往前一放,打馬跟著仇震海麻克清進了城門。

而他們身後的數百騎兵,以及馱著大小籮筐的戰馬,也跟著小跑起來,轟隆隆的馬蹄聲瞬間響起。

楊振打馬透過了城門,一時來到城裡,只見眼前是一條一眼望不到頭的街道,街道的兩邊都是鱗次櫛比青磚灰瓦的低矮房舍。

而在前面的街道正中,一片火把照得通明,楊振一邊打馬前行,一邊細打量,就見方才在城上衝著城下喝罵的那個韃子固山貝子博洛,正領著一眾隨從,在幾十個韃子兵馬的護衛下等候在那裡。

楊振心想,好吧,你這個固山貝子,還真是活膩味了,既然你如此多事,老子現在就送你去上西天。

楊振打馬往前衝,轉眼之間就來到了仇震海的身邊,然而也就在這個時候,那個騎在馬上等著“彰庫善”進城說話的貝子博洛突然衝著仇震海又是一陣嘰裡咕嚕的鳥語韃子話。

麻克清聽了以後,回頭低聲對楊振說道:“大人!那韃子貝子說,叫甲喇章京彰庫善本人跟他回府說話,後邊其他人馬移交給城內牛錄章京博朔岱妥善安置!小的該怎麼回話?”

都他麼這個時候了還給他回個屁話啊!楊振聽了麻克清的轉述與詢問,頓時呵呵呵呵地笑了起來,也不管麻克清與彰庫善怎麼做,自己越眾而出,繼續打馬往前,這個突然的變化立刻引起了博洛身邊的護衛的注意,馬上就有護衛抽刀在手,衝著楊振叫喊。

但是楊振早就觀察過了,那隊打著火把護衛在博洛身邊的韃子兵馬並沒有張弓搭箭,此時就算抽到在手,他也不怕。

楊振不管不顧也不說話,只是呵呵笑著繼續往前,那個年紀輕輕約面白無鬚約莫二十來歲的固山貝子博洛,此時似乎也意識到了來者不善,立刻指著仇震海假扮的彰庫善喝罵著什麼。

顯然到了此時,城裡的韃子包括這個小心翼翼的固山貝子依舊相信穿著彰庫善全套披掛的仇震海就是彰庫善,而進城的這隊人馬,就是彰庫善的甲喇旗下人馬。

楊振毫無預兆毫無緣由地往前衝,讓博洛摸不著頭腦,搞不懂怎麼回事,他的護衛人馬雖然已經抽刀在手,可是並沒有撲上來攔截。

反倒是這邊一抽刀在手,楊振等人身後的騎兵們,也都迅速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時間嘩啦啦地響成了一片。

說時遲,那時快,只是轉眼之間,楊振就已經抵近了固山貝子博洛馬前十步以內,博洛指著仇震海假扮的“彰庫善”喝罵完畢,見那個彰庫善不僅不予制止,而且也正打馬衝前,心下大驚。

此時的他,雖然不明所以,但是卻猛拉馬韁,掉轉頭,意欲轉身而走。

就在這個時候,楊振隔著幾步遠的距離,猛地舉起手銃,越過了地上揮刀攔截的一眾韃子護衛,衝著博洛轉身露出的後背,“砰”的一聲開了一槍。

制鐵所王守堂王煅父子精心打造的短管手銃,手感很好,聲響清脆,只是後坐力稍大,讓首次使用楊振小臂發麻。

不過楊振最擔心的啞火問題,沒有出現,一擊即響,點火十分順利。

至於精準度的問題,楊振也很擔心,他之所以一味地策馬欺身上前,就是為了解決短銃準頭的問題。

但是這個問題,已經不是問題了,楊振打響短銃之際,兩個之間的距離,已經只剩下三五步遠了。

楊振雖然沒有認真瞄準,可是也沒有打偏,隨著“砰”的一聲脆響,火光中白煙閃過,一顆小拇指肚大小的彈丸破空而去。

固山貝子博洛肩寬背闊,又沒有披鐵甲,這個彈丸正正好好打在博洛轉身露出的後背上面。

“啊呀——!”

博洛淒厲一聲慘叫,隨即撲落在了馬下。

原本揮刀攔截楊振戰馬的滿韃子護衛們,聽見了博洛的慘叫聲,趕緊回頭去看,見自家主子跌落馬下,不少人搶上前去攙扶,片刻間,場面就亂成了一團。

楊振的槍聲,就是進攻的命令,這是他們之前在熊嶽城裡商議騙奪蓋州的時候,就已經定下的訊號。

這時,楊振開了槍了,仇震海、麻克清也都不再遲疑,大喝一聲,揮刀上前,替楊振擋住了反撲的博洛護衛。

張臣、李祿、呂品奇等人早已去了武器在手,此時見楊振得手,紛紛呼喊著麾下,將手中的長槍、弓箭、火槍、飛將軍,往滿韃子都上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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